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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退路贾母警儿孙,生妙计凤姐救姑妹
却说贾母一行告辞贾妃回府,贾赦贾政贾珍一干贾府男丁俱在荣府门口等候,齐齐恭迎贾母,簇拥着贾母到了荣禧堂贾母住所。去看网.。
贾母见这阵势,知道不可不低头了,贾母思虑着,权衡着,主意暗定,要尽自己所能,替儿孙们尽量扫清祸患,为贾府留下一线生机,因沉脸开口,道:“珍哥儿带你媳妇暂避一时,老祖宗有些话要与你两位叔父言讲,少时你再进来,同你叔叔们商议你们宏图大计。”
贾珍虽然心中不喜,可是他即便贵为一簇之长,也不好公然违拗贾府硕果仅存老封君,只得带着尤氏诺诺退却。
贾母传言贾政贾赦:“把两位媳妇、琏儿、琏儿媳妇、珠儿媳妇、宝玉、环儿、兰哥儿、都叫进来吧,我有话说。”
贾政言道:“有事老太太吩咐儿子就是,王氏妇人,宝玉等愚昧顽童晓得什么,大可不必知会他们。”
贾母言道:“哼,王氏妇人之见!可惜有人就爱听妇人之言,宝玉也已年满十三,又是你二房嫡子,该经些事体了,不然如何长大成人呢,兰儿更是你长子嫡孙,他们将来都要顶门立户,就是环儿,虽是庶子,错不过是你儿子,二房名下产业,理应分他一份以顾口食,你们今日要处理祖宗产业,他们有必要知道。”
贾政无法,只得依贾母之言,让人分头去叫邢夫人,王夫人,贾琏夫妻,宝玉、贾环、贾兰等前来。
一时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宝玉叔侄三个先后来到,贾琏也被人抬着,屁股朝天来了。
贾母对贾琏抚慰几句,又叫凤姐坐在自己身边榻上,对贾赦邢夫人王夫人眼皮也不抬一抬。
宝玉、贾环、贾兰叔侄三人,闻听寻他们是为造园子接驾事情,具是高兴不已,三人欢欢喜喜议论着,都道家里又添了一个好玩处了。等到了贾母房里,见气氛凝重,一个个低了头,闭了口。宝玉见贾政,立时成了避猫鼠,低头屏息,闭口不言了。
贾母咳嗽一声,道:“二太太,你是当家主母,就由你把府里银钱数目以及田庄铺面数目,报给大家知道知道。”
王夫人闻言十分不愿,又不敢违拗贾母,只得反身再去取过账簿,一一公布:库里存银三十六万,其中三万属祖坟堂修葺费用,东省土地千顷,又有林木诺干,关内田庄几座,每年出息多少云云。
贾母等王夫人报完数据,缓缓叹口长气,道:“你们别以为我不赞同修园子,即是老来无人情,不知道亲情可贵,我只是想着,府里昌盛百载,眼下儿孙不及,败像已露,你们尚且不知,一味贪图安逸享乐,我才不得不提醒你们一二句,而今你们吵吵嚷嚷也半个月了,张口修园子,闭口修园子,想必你们也知道,造一个园子需花费多少,现在又已经知道府里库存银钱数目,你们认为该当如何呢?老大,你是长子,又世袭了祖宗爵位,你先说说罢。”
贾赦起身作揖,言道:“娘娘省亲乃是天降喜事,府邸兴盛之兆,这事儿以我所想,倾其所有,也要办好,银钱不够,可去亲戚故旧间筹措,再不济,还可以去库借贷些许,也就是了,如今谁家不是这般,据我所知,别人家比我们还不足呢!”
贾母忍住气,问道:“嗯,借贷,然后呢,谁去还这些债务?你又指着那一笔出息还债呢?”
贾赦一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知道这些门门道道,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终于低头不响了。去看网.。
王夫人心下着急,冲口言道:“关外土地买了也可一凑。”
见王氏又强自出头,贾母这回当真恼了,随手拧起一个垫腰靠枕就丢过去了:“住口,没规矩东西,我何时问你了?那家里规矩有婆婆说话,媳妇打岔?”
王夫人一惊,忙弯腰请罪:“老太太息怒,媳妇忘情了。”
贾母怒道:“你是不是嫌我活久了,占了你窝了,压着你出人头地了?来人,替我收拾包裹行李,我要回金陵去。”
宝玉、贾环、贾兰等都吓得站起身来,贾母盛怒,唯宝玉敢撒娇,只可惜祸首乃是王夫人,宝玉也不好出面求情了。
另一个敢跟贾母插混打斜就是凤姐,可是今日贾母之怒非同一般,凤姐纵伶俐也不敢言语了,再者她也犯不着以身犯险,替王夫人挡灾,只是也跟着宝玉等起身,做出一幅诚惶诚恐之态。
贾政一见贾母动气,瞬间暴怒而起:“王氏,还不快些给老太太跪下请罪,再若多口绕舌,罪犯七出,要我饶你,也就难了。”
王夫人噗通跪下磕头不止:“老爷,我一切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娘娘啊。”贾政一哼,只对贾母弯腰作揖:“老太太饶恕则个,都是儿子无能,惹老太太动怒,老太太不看儿子,也要保重自己身子才对。”
王夫人见状,忙爬行几步,去报贾母腿杆子:“老太太,媳妇耿耿之心可对天表,绝无一丝不敬之意啊,老太太明鉴。”
贾母这才稍稍气平,踢腿一扫,摆脱王夫人纠缠,指着王夫人鼻子怒道:“哼哼,卖土地是吧,买了土地你预备拿什么养活儿孙们?再者,这土地祖宗早有遗嘱在,轮不到你来做主呢。”
王夫人磕头不止,贾赦贾政包括凤姐贾琏俱是一愣。
贾母一个眼神,鸳鸯捧出一紫檀匣子,贾母打开,取出一纸地契,让鸳鸯传给贾赦兄弟。贾赦贾政二人看过方知,原来这千顷土地乃是老皇所赐,祖宗拿它抵押着户部十五万银子亏空,地契后面附有一纸祖训写着:东府土地,贾氏子孙不得私自变卖,一日圣山追缴欠款,即刻变卖偿还库,若有违者,非我簇类,后面具着姓名贾府荣公寅字,某年某月某日。
凤姐至此方知,祖宗并没连累儿孙们,老皇帝也对得起贾家,是家家子孙自己贪心不足不惜福,每年白吃出息万两尤嫌不足,偏要卖了土地盖园子,搭架子摆阔,唉,凤姐一声叹,这才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
贾母见众人沉默,方再言道:“你们一个个喊得天响,要修园子,而今你们儿子孙子都在场,祖宗传到我手里产业,我今儿悉数传给了你们,从今后再不过问,你们能不能传给子孙,我老了,也顾不得了。去看网--.7-k--o-m。不过,你们事情我管不着,祖宗事情我不得不管,我有两桩事情,你们必须依我。”
贾母言罢,眼睛威严瞪着贾赦贾政弟兄,贾赦,贾政忙着躬身行礼:“老太太有话尽管吩咐,儿子们无不从命。”
贾母点头:“这就好,其一,祖坟堂修葺银两不许你们挪用,等到琏儿伤愈,二太太,你尽数与他,让他回去金陵祖茔跟前买田置地三千亩,田产出息也与府里断开,不得挪作他用,只许用于修建祖坟堂房舍,供给祖宗祭祀,以后家塾一应花销,也从祭田出息里列支,倘再有多余银钱,一半修桥补路积善行德,一半再添祭田。若遇灾年,余款悉数而出,买米买面,赈济灾荒。
二,东省土地只能吃息,不得变卖,一日库追缴欠银,即刻变卖偿还。这两条若你们有一条不依我,或者阳奉阴违,被我察觉,我即刻凑本督察院,告你们兄弟忤逆不孝。老大,老二,你们可记下了?”
贾赦贾政闻听此言,哪里还敢龇牙,忙着跪地磕头:“儿子们焉敢!”
后面邢夫人王夫人宝玉贾环贾兰,一个个吓得要命,跟着磕头不止。唯有凤姐被贾母叫在身边,没许她磕头,就是贾琏也在枕上磕了头。
贾母又看着贾琏道:“琏儿,祭田出息由你经管,你若起贪心,祖宗不佑,宗簇驱除,永世不得回归祖茔,你可记得?”
贾琏再次在枕上磕头:“琏儿记下了,琏儿若有外心,贪墨祖宗祭祀银钱,天地不容,祖宗不佑,灰飞烟灭,孤魂游荡。”
贾母落泪道:“好,你们别怪老祖宗心狠,老祖宗也是不得已。”大事落成,贾母一口气也松了,精神顿时萎靡,疲乏难耐,挥挥手道:“剩下事情,你们自去商量,随你们修是不修,银钱方面,我今再说一句,娘娘也是我孙女,我私产有她一份,供她宫中花销,却不用做修园子。好了,我也乏了,你们去吧。”
贾赦、贾政、宝玉、贾环、贾兰鱼贯而退,贾琏也被抬了出去。王夫人还跪着,邢夫人李纨凤姐等眼睛看着贾母,不敢稍动。
贾母看眼王夫人,道:“罢了,你起来吧,你如今也是贵妃之母做婆婆奶奶人了,珠儿已经不在了,宝玉还小,宫闱凶险,娘娘将来无从得知,你不要以为贪心不足,要知道积德惠儿孙啦!”
王夫人满心愤懑,想自己贵妃之母,不积德焉有此殊荣,只不敢发作尔,唯有磕头:“媳妇谨遵慈命,不敢稍忘。”
贾母挥手:“你且去,今后无事不要来烦我。”
王夫人诺诺而退。
贾母转眼看着邢夫人,一声长叹:“你,唉,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也嫁进来十几年了,不说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你做到了那一条呢,做母亲不知道如何教导儿女,做妻子,不知道规劝丈夫,一味讨好卖乖,曲意奉承,纵坏了老大,你将来要靠谁去?罢、罢、罢,老大连我也管不动了,你也可怜啦,今后要努力劝慰你们老爷,少作孽,多积德,闲暇时多帮衬琏儿两口子,悉心教导迎春丫头,或许你还有个好结果呢,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得,你自斟酌,你也去吧,无事不用再来烦我。”
打发了邢王二夫人,贾母复又看着李纨凤姐道:“贾府希望就在你们两人身上,好好教导儿孙成才成人,别叫老祖宗是了希望才好,你们也去吧,有空就来呸呸我老婆子说说话,无空便罢。”
李纨凤姐两人俱得贾母另眼看待,才在贾府又安身立命之处,此刻见贾母灰心,两人心里都堵得很,心想劝慰几句,又见贾母十分疲乏,遂双双告辞出门,泪眼想看,无话可说,彼此别过,回房不提。
此后,贾府女子分蹦成两派,一派邢夫人王夫人,积极投入省亲忙碌之中,知不知他们银钱从何而来,反正已经画图成型,破土动工了,这次根本没人来知会凤姐一声。
凤姐心知,这是王夫人收了薛家银子了,而宝钗选秀之事被她哥哥闹黄了,之事薛家好面子,不肯说罢了。
不久,凤姐迎春信息,薛姨妈一家忽然跟贾府走得勤便了,薛宝钗也是妹妹深更半夜放回家去。
另一派以贾母为首,李纨凤姐三春姐妹成一帮,不时一起说笑谈天度日。
凤姐一心一意自己安胎,照顾贾琏汤药,每日一早一晚雷打不动到贾母房中说话逗趣儿,每每遇见李纨三春姐妹,五姊妹交情一日胜似一日。
三春之中,迎春跑凤姐小院最勤,陪着凤姐说话,教大姐儿认字,替大姐儿做衣帽鞋袜等等,大姐儿粘她也粘得厉害,清晨睁眼,见过贾琏凤姐,就忙着嘴里叨叨:“姑姑,姑姑。”
迎春已经足岁十五,比之宝钗还大一岁,凤姐记挂着她婚事,再不忍心这个美貌敦厚小姑子误落中山狼之手。
一日傍晚,凤姐偷空带着平儿走到贾母房里,看着凤姐去而复返,贾母心知凤姐有事要说,给了鸳鸯一个眼色,鸳鸯驱尽房内丫头婆子,与平儿两个默契走到门外说话瞭哨。
贾母拍拍身边座位一笑:“有事?坐下说话。”
凤姐咯咯一笑:“哎哟,什么事都瞒不过老祖宗眼睛。”
贾母笑:“猴儿知道就好了,这回什么事儿呢。”
凤姐收起笑意,面露庄重,道:“老祖宗,二妹迎春已经过了及笄之年,整十五交十六了,论理二妹婚事不由我这个嫂子操心,只是我们老爷太太,不用我说,老祖宗也知道,现而今哪里有闲心管二妹事呢?就我们老爷性子,说不定哪天胡乱间,就把二妹给人了,所以我想请老祖宗出面,替二妹张罗张罗,老祖宗您觉着怎样呢。”
贾母眉头一皱:“迎春丫头性子柔和,我想多留几年,让她舒心舒心,哎,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事儿?是不是你那个不要脸公公又做了什么事了?把你吓成这样?”
凤姐忙笑道:“老祖宗,哪有事,老祖宗说得也有理儿,如今不是在张罗盖园子吗,我就怕老爷跟什么人接了银子,别人讹上,面情上过不去,胡乱许婚,误了二妹。再者,这岁数相当,人品高雅孩子可不多,我们下手要快,不然都被别人挑剩下些歪瓜裂枣就惨了。”
贾母见她说新鲜,噗嗤一笑:“就你个猴儿,招女婿也给你说得挑东西似,妹夫你也要算计,天下还你不算计嘛。”
凤姐又是咯咯一笑:“老祖宗若是舍不得,可以先挑好人家,定下来,容后嫁娶也是一样,老祖宗,您瞧着我说得在不在理儿呢。”
贾母看着凤姐问道:“你是不是看上谁家了?或者答应谁家亲事了,这般着急上火。”
凤姐忙把手摇得风车似,道:“老祖宗,我再算计也不会算计迎春妹妹婚事,我成什么人啦,我这可是一心为了迎春妹妹好,她错不过跟二爷一脉相承,是我们大姐儿亲姑姑呢。”
贾母笑着拉近凤姐:“猴儿别急,老祖宗跟你说笑呢,怎么,只许你哄我,不许我哄哄你玩呢。”
凤姐这才开颜一笑:“老祖宗!”
贾母道:“依你看,迎春婚事如何办理方好?”
凤姐道:“这事儿琢磨过多少次了,把我们就往来亲朋故旧想了个遍,也打过他们口风,门第高呢,嫌弃迎春妹妹是庶出,嫁妆不厚,不愿意娶,门第低呢,又娶不起迎春这样侯门小姐,孙媳妇很是作难呢。”
贾母言道:“依我说,只要是清白人家,孩子上进,婆婆良善,待迎春好,我倒情愿多贴补他们几个银钱过日子。”
凤姐抚手笑道:“就是这话,老祖宗您可跟我想到一起了。”
贾母笑道:“哦,你倒是说说你如何想。”
凤姐笑道:“我想来想去,最后终于给我想到了,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解决这个难题。”
贾母心急问道:“是谁?”
凤姐朗声一笑:“林姑父,老祖宗您想啊,林姑父现在翰林院,接触可都是有学问之人,我们只需托林姑父替我们留心,挑选那清白人家发奋孩子供我们挑选,还怕找不到合心意合嘛,保不及,贾府又出一个林姑父,老祖宗,您看呢。”
贾母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凤姐随影上:“老祖宗说好那就乘快,据我所知,林姑父不日要到江南主考去,您不如今日就下贴子,邀请林姑父过府一叙。”
贾母点头:“好!”忽然有一皱眉头:“凤丫头,你知道不知道,薛姨妈最近怎么老在府里晃悠呢,我听说薛家一男一女也是常来常往呢?”
凤姐稍一迟疑,伸出两根手指,道:“估计是为了这个呢,太太一早就想亲上做亲,前些日子薛姨妈跟薛蟠闹了一场,说就是薛蟠不成器,拿了银子说给妹妹打点进宫,结果却去花天酒地,害得薛妹妹名额落了空。指望我们太太帮忙,也没指上。薛姨妈前几天跟薛妹妹来看二爷,背着薛妹妹跟我哭了一场呢,后了就去了太太屋里。我估摸着,如今薛妹妹完全失去了进宫机会,薛姨妈只怕正一心一意筹谋,要把薛妹妹嫁进哪家侯门公府里。”
贾母闻言气得脸色通红:“啐,休想,事事都依她还行,薛丫头如何且不论,她那个兄弟薛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