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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发被冷风吹动着抚过额头, 痒痒的, 而风中的寒意从颈项钻入单薄的衣襟中,让叶云轻背后一阵颤栗。
她被这阵冷战叫醒了过来。
叶云轻低烧未退,两眼迷蒙, 感到一方帕子沿着她的脸颊擦着渗出的冷汗,一个清脆的女声道:“叶姑娘, 难得见你醒来,是不是身体好些了?”
视线逐渐清晰, 叶云轻看见跪在床边的是一个婢女打扮的人, 乖巧的脸蛋儿面生得很,而她们所处的房间也是叶云轻从未见过的,陈设简单却材质不菲, 几乎全是雪白的色调, 从窗棂缝隙溜进的风中带着淡淡的海腥味儿。
叶云轻缓缓开启上下唇,问婢女道:“这里……是天一庄?”先前她被南宫羽楼掳去魔教, 苏枫亭挺身相救而受重伤, 后来叶云轻和水成碧将他送回了天一庄,短暂停留了一阵,虽说眼前这间屋子眼生,但空气里淡淡的海的味道,叶云轻却是记得。
婢女笑道:“是了。”她帮忙将叶云轻扶着坐起, 给她倒来杯水喝,继续道:“你已经许多天油米不进,我再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谢谢。”叶云轻躺了太久, 四肢僵硬,头皮是麻的,脑子转得有些迟钝,所以说话的语速也慢,“不过,我想问问是谁把我送来天一庄的?”
婢女挠挠头回想,道:“好像是一个姓应的年轻公子。”她笑了笑,“我待会儿顺路去喊那位公子来看看你。”
姓应的年轻公子,那想必就是应龙了,只是不知他为何会把自己送到远在东海的天一庄?
叶云轻对婢女点了点头,又跟她道了声谢,见婢女要离开,便喊住她道:“能帮我把窗户全打开吗?我心口憋得慌,想透会儿气。”
因为叶云轻先前发烧多日,婢女怕她受凉才一直将窗户掩了大半,只留条小缝换气。既然叶云轻都开口要求了,婢女便依她的意思把窗子往外用力推开,登时海风混着阵阵海浪声一起涌进屋内,刮过叶云轻的脸颊,让她立刻清醒过来。
目送着婢女退出屋子后,叶云轻肩膀一松,泄了气一样往身后靠去。
此刻只有她一个人,洁白的房间显得空荡荡,她的心也是空荡荡的。
窗外的天蓝得像一块丝绸,几只海鸟展翅飞翔,鸣叫声声,恣意悠然。本是一派海阔天空之景,只是看景的叶云轻心境沉郁,看在眼中便成了天地寂寥。
一阵阵海风吹进屋,她将身上的被子拉紧了些。越是清醒,就越是回想起昏迷前所发生的事。
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像是一场离奇而悲伤的梦,但叶云轻知道那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玄冥从水成碧体内苏醒,并且和天女魃一起走了。
叶云轻向来不是意志消沉之人,可这一次她真的感觉到了无助和难过,像是被人将心给掏走了似的。
她之前无法去阻止神的觉醒,现在也没有和天女魃去竞争的立场,因为那个他已经不是水成碧了。
水成碧也许已从这世上永远消失了。
恍惚间伸手入怀,摸到一个光滑莹润之物。叶云轻把东西拉出来,放在手心的是一枚雪白无暇的玉佩,阳光在龙凤呈祥的花纹上脉脉流动,更显玉质通透晶亮。
此玉佩乃是水成碧作为定亲的信物赠与叶云轻的,原本他们二人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亲,可现在所有美好的期待都成了泡影。
外面明明是天光大好,叶云轻却感到天旋地暗。看着手里的玉佩,强忍许久的眼泪终是从叶云轻眼中滑落,一颗又一颗,在脸上留下温热的泪痕。她不喜欢自己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下意识地把脸埋进两手间,肩膀随着漫溢的泪水上下抖动。
沉浸在悲恸中的叶云轻无法辨知过了多久,只是忽然听到耳旁传来声响。
“他又不是死了,你哭这么伤心干嘛?”
叶云轻抬脸一看,应龙竟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坐在了她的床边。
“你、你不懂进屋前要敲门的吗?”叶云轻被惊了一下,都不记得眼泪还挂在脸边,回过神来才想起应龙的话,急忙问道:“你刚才在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应龙缓缓道:“只要肉身在那,说不定水成碧有一天又能重新获得身体的主动权。尽管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但希望渺茫总比没有希望要好。”
叶云轻把眼泪抹干,用红肿的眼睛狐疑地看着应龙道:“你不会是为了让我好受点,故意在骗我吧?”
应龙眉毛一挑,道:“大姐,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开不开心跟我有何关系?我至于为了照顾你的心情而特地撒个谎吗?”
叶云轻急忙问道:“那怎么样才能让水成碧回来?”
“这个嘛……我只是说理论上有可能性,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办到。”应龙耸了耸肩,“况且他要是回来,那就意味着玄冥再次陷入沉睡,这世上又没了水神,总的来说是不太好的。”
“那你说了这么多,不都是在说废话!”叶云轻没好气地看了应龙一眼,不过她心里仔细想想应龙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只期待水成碧回来的想法似乎有些自私,毕竟玄冥是水神,而且看得出是心怀善意的神,他又没做错过什么,有什么理由让人家再次沉睡呢?就因为他爱的是天女魃而不是自己?
“也不能说全是废话吧,我是告诉你应该心怀希望,不要放弃,说不定哪天就出现奇迹了。”一旁的应龙道。
“不放弃希望?”叶云轻默念着,轻叹了口气,说起来容易,又岂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不过在应龙这一顿没有多大实际意义的“安慰”后,叶云轻的心情缓解了一些,情绪也冷静了不少,莫非真的是因为对未来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了吗?
“应龙,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也说了,我们刚认识不久。”叶云轻忽然问,“是你救了我吧?为什么把我带来天一庄?”
应龙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其实,我既是帮你,也是想帮天女魃和玄冥,想让他们放下执着。尤其是天女魃,她已是魔神,心中沾染黑暗的欲望,对玄冥的执念只会给他们和世间带来灾难。”
叶云轻听了,却道:“可是,为什么就必须顺应天命,不能挣脱命运的束缚呢?”
应龙微微诧异,道:“我没听错吧,你是在为你的情敌说好话吗?”而且他仿佛记得天女魃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她们俩果然不仅是外貌,连内心也十分相似。
“只是有些感叹罢了。”叶云轻道,“他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历经轮回变迁,好不容易才重聚。我虽然对玄冥抢走水成碧的身体心存怨念,但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水成碧还有回来的希望,我因一己之私强行让水神沉睡,去拆散他们,和天女魃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呢?”叶云轻将头搁在自己膝盖中间,喃喃自语道,“我心里真的很乱。”
如果按应龙说的能用某种方法让水成碧回来,叶云轻此刻能下定决心去寻找去为之努力也就罢了,偏偏她下定不了决心去让水成碧重新取代玄冥,其结果是让内心在失落、悲伤中更添一层纠结,对前路十分茫然。
应龙是个外人,只能道:“你们之间纠缠太深,太过复杂,如果我是你,大概也会内心矛盾,不知自己的方向吧。”他又接着道,“不管你持什么态度,我肯定是会尽力阻止玄冥和天女魃在一起的,否则只会让悲剧再次上演。但是否能让水成碧回来,这件事上我没法帮你,因为玄冥也是我的朋友啊。”
应龙已经把自己的态度说得很明确了,他的目的只在于拆散那一对,虽说他给了叶云轻水成碧还能再回来的希望,但他并不会插手去帮叶云轻去实现。
叶云轻暗暗道:“还说你刚讲的不是废话呢,绕了个圈也没什么实质内容。”
左手传来些微的隐痛,叶云轻记起昏迷前阴符行鬼令不断外泄的幽冥之力被玄冥给暂时缓解和镇压,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叶云轻抬起左手来查看,发觉手心已被洁白的纱布缠好,也不再有之前那般感到力量会随时崩溃的感觉。
身边的应龙道:“玄冥毕竟只是水神,他的力量仅能短暂地封住你手心那个类似冥界出口一样的血洞。我把你带来东海,是因为这世上最能稳定阴和阳之间力量平衡的东西就是东海底黑鳌的龟壳,我废了很大力气才割取了一小块回来熬成药汁敷在你手心,总算可以把那幽冥之力稳定较长一段时间了。”
传说女娲补天的时候,曾经断巨鳌的四足以立四极,其实正是因为巨鳌的躯体能使得剧变的力量趋于平衡。后来,相传那只巨鳌的后裔潜入东海,用厚重的龟壳驮着东海上的仙山。不过那确实夸张了,实际上巨鳌的后裔确实留在了东海海域,却是深藏在海底,自由自在地活着,也因此难寻踪迹。
“多谢了,想不到你我相识不久,你却为我如此费心。”叶云轻对应龙道,“我本应该报答你,但我也不知凭现在的能力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应龙虽然认识叶云轻的时间并不长,但感觉得到她是一个性格直爽且对自己充满自信的人,可是此时语气间却充满沮丧,看得出失去水成碧的是对她打击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