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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认错了,你不是她…”
叶云轻猛地睁开双眼。
她喘着气,一摸背后,已全被汗水湿透了。
叶云轻侧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温暖的阳光从窗棂照进房内,细小的灰尘在光柱中活泼地飞舞,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她发觉房间里清雅的摆设和柔和的熏香味很是熟悉。
叶云轻想了起来,出发去云隐山之前,她曾在这间房中住过几日,这里是碧落阁内用来招待客人的客房。
头闷闷的发疼,叶云轻依稀知道自己发烧了数日,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全是胡乱的片段在闪烁,她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丛云隐山回到京城的。
甚至在云隐山中的最后时刻,水成碧那碧蓝如海的眼眸,他全身没一处“正常”的状态,还有对她所说的奇怪的话,叶云轻也不确定是真实发生了,还是仅仅发生在自己的梦中。
水成碧怎么会突然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呢?这实在有些说不通吧。
“对了,还有件事没确定……”叶云轻迎着阳光伸出左手,摊开掌心,看到了一个非常浅的印记留在了手中,是一个令符的图样,里面框着一个“鬼”字,在她白皙的手掌中显得微微发红。
只不过那阴符行鬼令似乎随着她的整条左臂恢复如常,也失去了效用,叶云轻感觉不到手心处有任何灵力的交流传出来。
难道月孤明只给了她一次可以使用此令符的权利?还是手中的力量暂时陷入了沉眠,也许在某个情境下还能再次苏醒呢?叶云轻心中也没有答案。并且,她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心情去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脖子上忽然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刷过,叶云轻一边抓了抓痒处,一边侧过头看去,恰好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金色大圆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还准备睡多少天啊?城南开了家新铺子,听说做的核桃酥很不错呢,快带我去尝尝。”蹲在叶云轻肩旁的天狗歪着脑袋对她道。
叶云轻抚着自己尚有些晕乎的额头,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天狗回道:“足足七天七夜呢。”
叶云轻有些惊讶:“我昏睡了这么长时间?”
“是啊。你的情郎跟我说,看到你醒来就去通知他们,那样的话可以额外奖给我一盘点心。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你醒了,你可别再继续睡下去,不然他们会以为我又谎报消息骗点心吃。”天狗说着起身,后退一蹬,跳下了床。
“我的情郎?”叶云轻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天狗从哪学来的这个词,他真的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天狗理所当然地回头道:“不就是那个姓水的,他每天都来看你,坐在床边好几个时辰,一动不动,眼睛一直盯在你身上。如果他不是你的情郎,难道是你欠了他一笔巨款,所以他怕你死了不能还钱吗?我虽然是天狗,但是你们人族那点情情爱爱的小把戏我也看得懂!”
“水成碧真的每天都来看我?”叶云轻略显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她想了想又问道,“他来的时候有没有对我说过什么?”
“我哪知道他对你说什么?我又没兴趣知道。而且每次看你们俩那么腻歪,我基本上都因为受不了肉麻的氛围就跑出去觅食了。”天狗说着蹦上窗台,从开着的窗户溜了出去,把路过的两只蝴蝶都给吓跑了。他一向不喜欢从门走。
听了天狗说的这番话,叶云轻心中有了几分欣慰。可以看出,水成碧心里还是挺在乎她的。
至于水成碧在云隐山时最后对她说的那些话,说不定是他神志混乱下的胡言乱语,也可能是叶云轻自己发烧脑子糊涂了出现幻听。
再说,那个时候的水成碧,实在太过奇怪,都已经完全不像是他了,又怎么会说的是自己心里的话?
总而言之,叶云轻觉得,关于水成碧对自己的态度和感情,不应该为了那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而推翻一切、妄下定论。
天狗走了之后,叶云轻想着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可能看起来很没精神,就速速起身整理了头发和衣服,走到房间正中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她正喉中干渴,就拿起桌上茶具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此后又等了片刻,便听到门外的走廊里有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叶云轻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她看着投在门扇上的剪影随着步伐的临近而越来越高大,心跳也越来越快。
“叶云轻!”一个人影忽的推门而入,快步向叶云轻走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你可总算醒了!”他的身后,另一个高挑的男子也跟着跨步走进房间。
叶云轻看着面前的陆浥尘和苏枫亭,怔了一怔。
陆浥尘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中,玩笑道:“你这什么意思,看见是我们两人,感到很失望吗?”
叶云轻笑起来,只道:“你们二人没事就太好了。”
“怎么会没事?”陆浥尘指着一旁的苏枫亭,“他也只是比你早醒来一天而已,要不是及时用了碧落阁收藏的那些珍贵药材,恐怕他后半生都只能在轮椅上度日了。”
苏枫亭瞪了陆浥尘一眼,对他刚才的描述评价道:“浮夸。”
叶云轻看苏枫亭脸色确实比平日更加冰寒如雪,薄薄的嘴唇也近乎苍白,心里倒是担忧起来,便问道:“你们二人后来到底去哪了?”她看向苏枫亭,“你是怎么受伤的?身体真的已经无碍了吗?”
陆浥尘却插话道:“我还想问你呢,那夜你和水成碧到底遭遇了什么?天降洪流又是怎么一回事?”
叶云轻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难道水成碧没有告诉你们这些问题的答案吗?”
陆浥尘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该如何形容,“他虽然回答了,却胜似没回答……”
叶云轻被他的回答弄糊涂了,急忙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水成碧说,他只记得当时幽极幻镜已从封印中挣脱出来,还化出了一个很厉害的镜妖。”陆浥尘说着微微皱起眉,“但不知为何,水成碧脑中却失去了之后的所有记忆,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只看到一片狼藉的四周和怀中的你。所以水成碧只能推测,那天降大水也许是月孤明在密室设下的某种绝世术法引来的。”
叶云轻一把抓住陆浥尘的衣袖,“此话当真?水成碧失去了后来的所有记忆?”
“他是这么说的。”陆浥尘小心地将自己的衣袖从叶云轻紧张的手里扯回来,这可是件新衣服,花了不少钱做好,他以前都从没穿过,要是被指甲抓出几道印子就不好了,“所以我们才想问问你,当时的情况是不是真跟水成碧推断的一样。”
“还有幽极幻镜最后的下落,水成碧也记不得了。”苏枫亭看向叶云轻,“你当时在场吧,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叶云轻看着他们二人的眼神,微微颔首,陷入了思索之中,该不该将当时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他们呢?
可是叶云轻自己当时脑子都一团浆糊,她也不知眼见的是否都为实际发生了。
再者,叶云轻也不知道水成碧是真的失忆,还是……他只是不想对其他人说出那个时候自己身上所发生的奇怪变化。
毕竟叶云轻所见的那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实在太过强大,如果没弄清楚就随口说出,万一给水成碧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怎么办?
想到此处,叶云轻便决心要跟水成碧好好地谈一谈,在那之前她的口风应该慎重才是。
叶云轻抬头对二人道:“水成碧有提过我使用阴符行鬼令破了流魂烛这一关的事吗?”
苏枫亭点了点头,对她道:“听他说了,你用阴符行鬼令将万千鬼魂拉入了冥界,熄灭了流魂烛的光,你也因此而内力虚耗过度,以致陷入昏迷之中。”
“正是如此。”叶云轻道,“在云隐山的时候,我中途虽然醒过来一次,但身体很虚弱,眼不清耳不明的,只看到镜妖好像在水流的冲击中形神俱散了,至于那水是怎么招来的,我其实也不确定……”她说的也并非是假话。
“连你也没看到全部的过程。”苏枫亭似是有点失望。
一旁的陆浥尘叹口气道:“看来也许只有那镜妖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房内一时变的很安静,叶云轻沉吟了片刻,厚着脸皮问他们二人道:“对了,怎么一直没见着水成碧?”
陆浥尘露出已将一切看透似的坏笑,“放心吧,他不是不想来看你,只是他现在被一帮老古板围着,脱不开身。”
叶云轻一脸困惑地眨眨眼,苏枫亭对她解释道:“云隐山出了那么大的事,又涉及魔教的复辟,三大派都派了人来询问事情的经过。水成碧见证了幽极幻镜的出世和毁灭,要回答的问题自然是会多一些。”
陆浥尘道:“我和苏枫亭也是被他们盘问了好久才放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叶云轻不知为何有点担心水成碧来,可是想到他那么聪明,又觉得应该无论什么场面他都能应付自如吧。
他们三人又聊了一阵,叶云轻也总算弄明白那夜他们几人分开之后苏枫亭和陆浥尘的遭遇了。
当时,高长锐在与苏枫亭的对战中撞断了溶洞里的石柱,造成密室的第一次坍塌,苏枫亭和陆浥尘都被塌陷的地面带入泥流中。
陆浥尘醒来后,发现他和苏枫亭、高长锐、萧玉珑竟然都身处在一个地方。
萧玉珑尚未醒来,而苏枫亭受了高长锐全力一击,人虽苏醒,却多处筋脉断裂,几乎难以动身。那高长锐也好不了多少,被一块巨石压住身体,却还狂躁地胡乱挣扎,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停下。
他们所在的地方本就还在摇晃,周围石壁都没有稳定下来,被高长锐那般激烈的动作影响,左右的断壁残垣更加岌岌可危。
陆浥尘心中的第一反应是要将苏枫亭先救出,便拖着他的身体往外走。
他们出去这山洞后没多久,身后就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高长锐和萧玉珑的身影瞬间就被尘嚣掩没。
所以陆浥尘和苏枫亭一度以为这对师徒已经殒命当下,没想到他们竟逃过了此劫,也没想到他们后来会真的找到幽极幻镜。
“我拖着个病患,找不到你们二人,又找不到正确的路,好不容易找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地方休养调息,夜里的时候头顶又开始灌大水进来,当时我可真快绝望了。”陆浥尘夸张地讲述着自己的心路历程,“幸亏后来水退了下去,不久后水成碧便抱着你出现在我们面前,手里还拿着苏枫亭的雪缨剑。正是有水成碧领路,我们最后才出了云隐山。”
“那天你们再次遇到水成碧的时候,他看起来……还好吗?”叶云轻问道。
陆浥尘回忆了会儿,“他脸色不太好,有点沉重?不过你在他怀里昏迷不醒的,他脸色也好不起来吧。你干嘛这样问?”
“没什么,你不是说他失忆了吗,我担心他的身体,就随口问问。”叶云轻说着,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对了,你们有看到南玥吗?”
陆浥尘和苏枫亭互看一眼,都缓缓摇了摇头。
苏枫亭道:“听水成碧说,南玥被镜妖重伤,恐怕凶多吉少。至于阿鹭化成的妖尸,在高长锐造成密室坍塌之后也一直没再见过。”
叶云轻垂下眼睛,“他们这对苦命的鸳鸯,经过这么多波折,还是没有好结局。”面对两个好友这悲惨的结局,她心里实在难受得紧,连窗外吹进的微风也变得冰凉如刀刃。
“也许,没再看见他们,反而代表还有希望。”
叶云轻抬起头,脑子里用了一会儿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苏枫亭在安慰自己。
“别放弃希望。”苏枫亭接着道。
虽然苏枫亭说的话很简短,语调平淡,也并不精彩,但叶云轻很受用的对他点了点头。
陆浥尘打趣道:“苏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苏枫亭瞪他一眼不说,还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陆浥尘吃痛地叫出声,“我好歹救你一命,不要求你感恩戴德,至少对我客气一点行吗?”
不过此时陆浥尘心里却有种微妙的感觉。他的视线在苏枫亭和叶云轻脸上看了个来回,忽然在想,这千年冰山的苏枫亭该不会是……不可能吧?一定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