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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姚叶却并没有坐在我为她准备的椅子上, 而是走到病床前, 屈身看向季漱玉。
这一看,足足看了有一分多钟。
我心道, 昔日的冤家对头如今这副娇弱的模样,她想必也怀了恻隐之心, 既往不咎了吧?她对季漱玉的嫉恨是因我而起, 而我和她的关系早已结束, 现在也该是时候放下了。
望见她那么要紧似的盯着病人, 一脸深思凝重,我便觉得她是良心发现, 不禁心头一软,走到她旁边, 刚想劝慰她几句,却见她伸出两只手指, 停在季漱玉额头前……
我一愣,看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就见她两指一拢,照准沉睡中的季漱玉得额头, 猛地弹了一记:“喂, 快醒!”
我:“……”
我收回刚才的话……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她收起手作势又要弹……就在此时,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姐竟然悠悠转醒, 张开了眼。
“姐!”我凑过去,紧张问道:“姐,你醒了么?”
我姐醒来后, 视线渐渐对焦向我,嘴唇动了动,依稀发出了几个含混的音节,可以分辨出是:“我……在哪儿?”说完好似才意识到旁边的人,视线艰难转动,直到看见姚叶——
也许是我的错觉,她的意识仿佛瞬间就清醒了,连脸色都变得红润起来。不过神色看起来像是忿的。
“你来做什么?”她对向姚叶,语调清晰冷静。
姚叶笑眯眯,像只狐狸:“讨债啊。”
我姐被气得脸色更像是被晨曦红日染红了许多:“不想看见你……”
姚叶抢白道:“我想见你啊。”
我看看她,再看看我姐,察觉氛围有些诡异。
我姐别过头去,不去看她,却对我柔声道:“晓晨,我想休息,送客。”
我:“呃……”
对着客人下逐客令我还真是头一次,但是我姐这么讨厌她,我也只好硬着头皮道:“姚叶,让我姐休息下吧,她才刚醒?”
姚叶翘起嘴唇,慢悠悠坐去我给她准备的椅子上,好整以暇道:“我来呢,是来给你们解决难题的。怎么,自己送上门的财神爷你们也要往外送?”
我听了心中大喜:“真的么?你真的……”
“晓晨,送客。”季漱玉目光含着深怨,气不打一出来的表情,坚持道。
我快速思量了一番,觉得这次不能听我姐的。虽然尊重她的心愿,才是我该做的。但是这次不一样。
这次可谓是我家的大危机,而且目前来看,无解。我姐想到的“拖字诀”只拖得了一时,等她爸葬礼一过,那些蛮横无理的债主会汹涌而来,变本加厉!
因为这事,我爸我妈还有她,无不是心力交瘁,尤其是她,竟然由于心力和体力不支,瘫倒在地。当时那个画面,我到现在还历历在目,紧张心悸。
不可能再来一次的,没人能承受得住再来一次,或者永无止境的这样下去……现在唯一能救我们的人就只有姚叶。
也许她有办法劝说季漱玉卖股权,或者其他方式达成协议也不说不定。我心里其实是有一些笃定的——她对海银是有兴趣的。不然不会那么快对青岩投资公司出手,还选了我爸。除了表面原因,我觉得还有深层次的原因在。
如果我的直觉是对的,如果她能和我姐谈条件,我们的危机就有希望解除了。
姚叶是商人,商人重利,也非常懂得谈判。我想她一定有办法在不动我姐底线的基础上,让双方促成合作。
此时此刻,我的心态就是有病乱投医。因为在我的生活圈子里,我始终认为,只有姚叶才有能力帮助我们。在没有其他希望的情况下,我不自觉地就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打定主意之后,我没有听我姐的,而是问姚叶:“你有什么办法么?”
姚叶一直笑眯眯盯着季漱玉,听我说话,脸转过来,对我横着眉毛:“奚晓晨,这是我和她的事,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听了这个气!
再说这人变脸太快了吧!一直对我姐笑咪咪气死人不偿命的眯眼狐狸样儿,怎么一转头对向我,就横眉冷对的?
但谁让她是我家最后的希望,我只得陪着笑脸解释:“她是我姐,她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
“那你做得了主么?”她一语中的问道。
我语塞,半天才回:“那我姐她不是、不想跟你谈么?”我望向季漱玉,她又别了头,不看我们一眼。
姚叶翘了翘唇角,好看的梨涡荡出丝笑容来:“晓晨你出去,你在这儿,你姐傲娇,不好意思跟我说话。”
我觉得此话可疑。我姐听见她这句话,肩膀明显僵了一下。可我的目的不就是想让她俩谈一谈么?
我相信姚叶的三寸不烂之舌,再说,她这个人特别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唯一担心的事是,我姐似乎对她很厌恶和抗拒。我实在想不通这里面的关节……难道她觉得姚叶收购青岩,实际上早就在打海银的主意了?于是不信任她,反而觉得她这时候过来,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甚至是来落井下石,敲竹杠的?
我看姚叶那一副真把自己当了财神爷似的、松弛悠闲的模样,暗想还真不是没可能,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们欠了那么多钱,又还不起的。如果一直拖下去,一个个都拿着凭证诉诸法律途径,我们就完了!这个节骨眼了,也只能被人占便宜,受制于人啊。
连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以我姐的性格,更不会拒绝这尊财神爷。不管她是不是不安好心,那也是财神爷啊。
于是我就借口说去买早饭,也不顾我姐气恼地想叫住我。我现在是宁愿得罪我姐,也要给她俩创造谈判环境。
我在外面闲晃了,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我接起来,听见话筒里那人的声音很耳熟:“不好了晓晨!现在没时间解释!你看见陌生来电千万不要接啊!就这样……”说罢,“嘟、嘟”挂了电话。我望着手机,莫名其妙地想会不会是骚扰电话?不会啊,他叫得出来我的名字,不像是不认识的人。何况这声音还很耳熟……我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惊醒:是简向北!
简向北自从上次跟我见完面后,就一直没再和我联系。今天来这么一通故弄玄虚的电话,我觉得特别莫名其妙。
最近注意力都放在家里的事情上,对周围的事情就不是那么敏感。包括还在住院的mais,也只是每天在群里问问大家她的近况。倒是我家简神,我每天都会和她电话通话,生怕她会担心或者起疑。也是我坚持不懈,再焦头烂额也会抽空“骗住”她,她并没有怀疑我。但是这期间,她好像也并没有提起简向北。
我想再打过去,就在这时,真的有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
而且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显示电话号码,而是显示:保密电话。
我心中生疑,可再大大咧咧的性子,也该重视起刚才简向北对我的叮嘱。于是任凭电话响着,我控制住自己,并没有接。
直到对方挂断电话,我马上回拨给刚才简向北打的那个号码。
无人接听。
我又打给女神,女神那边相安无事,说是准备回上海,她妈在给她包里塞腊肠。
“你喜欢吃腊肠啊?”我憋住想笑,脑海里全是那一张绝色清尘的脸,望着腊肠愁眉不展的样子。
我知道她对肠子,肚子之类的食物没什么兴趣。她妈之所以给她带,八成是想作为特产,让她给同学或者老师带去品尝的。虽然只去过她家一次,没有见过她爸和她爷爷,但是我觉得她妈真是一个又温柔美丽,又善解人意,还很接地气的仙女妈妈。
“你知道的。”她回我,又问了我今天在做什么,我当然竭尽全力哄她开心,说我每天一睁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她。
她果然深信不疑,很开心地说她昨晚带小蝌蚪称重,又长了多少斤的事。
我俩聊了一会儿,我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每天和她通一通话,我才觉得我的生活不是那么疲于应付,才有片刻的喘息之机,每天还有个盼头。她的声音一直是我的动力,让我可以往前走,带着跟她未来前景的美好向往,前进!
后来再没有电话打来,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并没有太往心里去。而是买了几样餐点,作为早饭带去了病房。
这个时间点我卡得很好,不长也不短,长了怕她俩谈崩了没人给收场,短了怕没有谈出结果就被我打断。
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从门外往里去看,病房里却只有我姐一个人了。
姚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我推开门,问我姐:“姐,姚叶走了?”
她怒目向我,忍着,没说话。
我有点不好意思,拿了她爱吃的烤红薯献宝似的递给她:“喏,你爱吃的。”
她脸色才稍有缓和,盯着我,直把我盯得不自在了,她才说:“晓晨,那人就是只狐狸,她能真的帮我们么,你也不想想。”
“可这不是没别的办法了么?”我消沉道。心想她俩的谈判八成是谈崩了。
可我再抬眼,却发现她红了眼眶,把我的烤红薯拿过来,慢慢剥皮,剥好。然后把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红薯放在我手里,柔声说:“我知道二姨他们的难处,我知道的。你吃吧,她提出的要求……”她的嘴唇抖动了一下,眼眶更红了些,“……我会考虑。”
“姐,她没提出什么为难你的要求吧?”我想最多也就是狮子大开口,买我姐手中的股权。我知道我姐为难,她不想海银管理权落入别人之手。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的。这个我不能劝,只能她慢慢想清楚,并且接受。她应该明白,现在是没有办法的唯一办法。
我姐没答我,而是望着我,望得眸中水波潋滟。她撕了一块红薯肉,放在我唇边,看我吃下去,才柔声说:“晓晨,我决定不回美国了。”
“什么,你要辍学?!”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妈和我担心的额事情终于发生了!
“你是不是已经做了决定,还是不肯让出公司股权?你想破釜沉舟是不是?”我只能想到这个,心里像落下一块巨石!我太没用了!为什么我不能强大一点,这样就可以保护好她,保护好我的家人和家庭!现在我姐放弃了自己的美好前程,她这是飞蛾扑火,是打算牺牲自毁啊!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不愿意出股权,咱们就不出股权,我有办法的,我会想办法的!不要辍学,不要再理这些了!姐……”我捧住她两只手,是那样的瘦骨嶙峋,眼泪止不住的流:“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再因为这件事消耗自己!”
“晓晨……”她挣了挣,并没有挣开,我死死攥着她的手:“反正我不允许你这样做!你现在就安心养病,养不好我不会让你出院!”
“砰——”就在这时,门被人大力推开!
“我闺女醒啦?!”我妈的声音,她扑过来,抱着季漱玉就哭:“你可醒了,刚才在外面听见像你俩在说话的声音,二姨这心都像是复活了!”
俩人抱着哭,我含泪退到一旁。
心中已打定主意,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凑到钱!
不管用什么办法!
“铃铃铃——”恰此时,我设置过陌生来电的来电铃音响了起来。
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手机号,我接起来:“喂?”
对方没有马上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奚晓晨?”
是一个年轻的、好听的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是,您是?”
“我可以约你今天中午见个面么?”是征询的话,可语气却绝对不是。
我有些反感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您到底是谁?”
……
“我是简南音的父亲。”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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