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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 1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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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我姐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让家里那些讨债的人顿时盼来了希望之光。

    也许人就是这样, 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老邓家闺女岁数小,不可靠。一旦她真的站出来承担起责任, 他们哪还管岁数大小,只觉得有希望总比聚在一起瞎叨叨好, 情愿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后来竟也自觉排起了长队, 一个个把债务凭据拍照传给了她。

    待最后一个人也走出了门口, 我妈上前拉住她的手:“三天后?你这是缓兵之计?”

    漱玉反握住我妈的手:“对不起二姨, 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妈直摇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告诉二姨,你怎么打算的?”

    她摇头:“我爸葬礼三天后举行, 拖到那天,是想他们惦记当初跟我爸的交情, 别在那天捣乱。趁着这些天,我再想办法。”

    “这倒是个好法子, 先拖一拖,拖一拖……”我妈点头赞同道,一脸的心事重重。

    “姐……”看见她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 我心疼得不行:“再大的困难, 我们一家四口一起想办法!再难都能抗过过去的, 你别太担心!”

    季漱玉望了我一眼, 那一眼流露出太多的情感, 可惜我瞧不明白。

    最终,她望着我,点点头。

    我爸过来说:“饿了吧, 我去煮面。”

    季漱玉又直说对不住我爸,他苦笑着说:“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晓晨说的对,咱家这些年来,什么没经历过?这点小事击不垮我们。”说罢安慰了她一番,往厨房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似乎一夜之间,我爸的背都有些驼了。而我妈脸色也很差,都是熬神熬的。但这都比不上季漱玉。

    我幻想中她悲伤的神情,此刻从外表看,丝毫看不出来,只觉得一股惆怅从里到外蔓延开来。才几日不见,瘦得下颌尖削,给人特别强烈的弱不禁风之感。我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我妈与她说着话,也是不断心疼道:“瞧我姑娘瘦的……”后来说是要做些好吃的给她补补,去翻冰箱的时候发现空空荡荡。这些天家里乱成一锅粥,连吃饭也是糊弄,哪还有精力买菜做饭。

    我妈决定去附近饭馆买俩菜回来,不由分说挎着包就出去了。一时间客厅里只余下我和她两个人。

    她凝视着灯光,缓缓道:“他们是今天来的么?来多久了?“

    “今天来的,没来多久。”我故作轻松的语气说,然后道:“你换身舒服的衣服吧,洗个澡解解乏。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她摇摇头:“我不累。”

    “还不累,都瘦成这样了。”

    “不是这两天瘦的,我爸把我调去大西北出差,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季漱玉突然蹙着眉头放空般说:“今天早上,殡仪师给他化妆,我才仔细看了他,发现我长得跟他很像。怎么之前没发现……”她又说:“尤其是眉毛和鼻子。几乎一模一样。”

    我回忆了一下她爸的长相,却模模糊糊怎么也回忆不清。

    “小时候,我就喜欢在客厅这里……”她指了指茶几和连体柜子上她妈的照片说:“看我妈的照片,看看我哪里像她。这是我小时候经久不衰的乐趣。那时候我就觉得我脸型、眼睛和嘴巴像妈妈,眉毛和鼻子不像,那一定是像爸爸了,当时我这么想。直到昨天,我才想到好好看看,看看是不是这样……”说至此,她声音有些哽咽道:“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和我像的人了。”

    我一想,可不是么,虽然她爸消失了这么多年,死后还欠了一屁股账,可他毕竟是我姐唯一的血缘至亲。

    她吸了吸鼻子:“我有些后悔。后悔跟他相认。如果不认亲,也许他就会永远活着,活在我心里的某一个角落里。”

    我鼻子发酸,也几乎是哽咽地说“姐……”

    “和他相认以来,我俩几乎没有谈过工作以外其他的话题。相处方式也更像是老师与学生。他努力让我熟悉公司业务,教我怎么管理一家公司,仿佛是在与时间赛跑。我早该想到的,他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知道海银对他,对我,对我妈妈的意义,所以几乎是用半强迫的方式让我去学习。我不是没有怨过他的,他让我学的那些,我实在不感兴趣。可每次打电话,他都会说:你一定要学,你必须学,学会,学好,我才放心把海银交给你……我很想告诉他,我志不在此。继承一家公司不是我的理想。”

    说完这些,她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强撑着,中气不足那般说道:“从此以后,海银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像我的、是我血脉里没法割舍的东西。我不能卖股权,把它拱手让人……”她转眸望向我:“晓晨,你能理解我么?”

    我点点头,喉咙堵着,说:“我明白。”

    她又凝望住那灯,幽幽叹道:“我知道二姨打算卖房。我一看二姨夫我就明白了。你看那个灯,是从原来住的地方带过来的,好像都没坏过。二姨说这房子旺财,老物件能用个十几二十年不坏。还有那台电风扇……”她四处找了一下,我指了指书房:“被我爸搬书房吹风去了。”

    “对,这房子不能卖。怎么能卖……”她站起身,声音有些发抖:“我回房了。”

    “姐?”我发现不对,她脸色煞白,嘴唇都是苍白色。

    我追过去,刚要碰触到她的胳膊,只觉她在我身前晃了晃,软了身子——

    我当即吓得魂不附体!等我从惊诧中回神,却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胳膊!

    她瘫倒在地上,脸色如一张白纸般苍白、脆弱,仿佛风一吹就要飘走了似的。

    “姐!”嗓子眼发干,连尖叫也是颤抖嘶哑的!

    我爸听见,从厨房探出头,看见这场景也吓得直打愣!

    后来我和我爸把她抱去床上,又掐人中又,翻眼皮,打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

    救护人员来的时候说:“中暑吧?家人都跟着吧。”

    我和我爸一起上了救护车。全程我的心都像被人用力拧巴着,泪珠儿止不住的掉。我爸还是比我坚强,说:“没事没事,刚才医生也说了是中暑。”

    待到了医院,我妈也心急火燎的赶来了,看见我姐昏迷不醒,当场吓得两腿发软,差点坐地上。

    “我的漱玉啊——”我妈人是被我搀扶起来了,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哭天抹泪痛哭不止。这个节骨眼上,我爸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他心烦意乱地接起来:“对,我请假。天大的事老子也不干!我家孩子生病住院,昏迷中,我哪还有心情工作!跟老板请假,对!请……三天吧,看情况我再补。好的,谢谢。”

    我姐在做体征检查,我妈又处于情绪失控之中,我心里砰砰直跳,只觉得天都快塌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我妈,医生那边也有了初步结论。

    “重度贫血。小姑娘挺能撑的,眼前发晕应该不止一次了。”医生望着检查结果,嘟囔道:“滴水未进啊,看看看看……”他敲着桌面:“胃里空空。这是五八年闹饥荒么?还是减肥啊,瘦成这样减肥,家里人看着也忍心?就不能劝劝?”这位医生是位五六十岁的老大夫,一嘴的京片子,嘴损得不行。

    我爸听起来就有气,但是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姐能重度贫血,说明就不是最近的事儿,身为家人,我们竟然一无所知。

    “先打葡萄糖吧。”医生吩咐了护士,就大摇大摆出去了,还不忘回头训了一句我爸:“整天忙工作,忙工作,孩子的身体都不关心。”

    我妈听完哭得更伤心了。三个人无不是满脸的愧疚之情。

    其实我姐这一病,家里可谓是雪上加霜。不仅是经济上,现在就连精气神仿佛也一夜之间被抽走了。

    季漱玉一直不肯醒,但是通过输液的方式,算是给她身体输送了很好的营养,脸色已经不像方才那般煞白,逐渐能看出些血色了。面容也变得安稳,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有种感觉,这是潜意识里,她身体给她的一次机会来休息。我姐有多重感情,我是知道的。痛失家人,再加上债主讨债,精神上想必已经极度不堪重负,身体才会发出这样的预警。我倒希望她能多睡一会儿,剩下的事情,她都不用管,不用操心。

    一家三口熬到了后半夜,我爸和我妈在我苦劝之下终于决定回家。我妈开始还不肯走,去和护士长商量在隔壁租个病床,或者房间里搭个行军床,被护士直接拒绝了。我就找了个理由,说我姐缺营养,让她回去炖鸡汤。离开的时候,我妈还在抹眼泪,说是煲汤用不了太长时间,天一亮就赶回来。

    可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没等来我妈的鸡汤,倒是等来了位稀客。

    浅紫色的晨曦映得我姐眉目分明绝美,整个人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安静安宁。

    熬了一宿的我,神志有些恍惚,只觉得我姐就像那九天玄女,马上就要离开尘世飞去天宫。我紧紧攥着她的手,生怕我一不注意,她就要飞升了似的。

    直到一个声音道:“你再用力攥着,她就要醒了。”

    我一惊,回头一看,竟然是姚叶!

    “你怎么来了?”我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随即好像回忆起,我爸似乎接了个电话,心烦意乱下,说了自己孩子生病所以请假的话。

    我知道她对季漱玉一直心中有疙瘩,估计是不会为她专门跑这一趟,看来她是误以为我生病,所以来看望。想至此,我脸色也柔和许多,给她搬了张椅子,让她坐下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姐姐终于熬不住了

    晓晨要坚强啊

    顺便说一句:晓晨,你是有点自作多情,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