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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佑三年八月,时值初秋。
这日重佑帝临朝,文武百官分班站立,正谈国事,永泰殿外黄门官突然闯了进来,跌跌撞撞来到玉阶之下,扑倒大叫:“皇上,不好了,北莽大军压境,已到玉龙关前!”
众臣大惊,北莽新帝才刚刚登基,到如今还不足半载,正该休生养息,整顿山河才是,怎会选这个时候南攻东离。
罗铭坐于高台之上,听了黄门官的奏报,非但不急,反而摇头暗笑:这个燕君虞,就急成这样?
开口安抚,让众臣不要慌张,罗铭又细问黄门官道:“北莽军队由何人统帅?”
黄门官答道:“回万岁,是北莽新帝燕君虞。”
罗铭闻言心中安定,答声:“知道了!”让黄门官退出殿外,将此事略过不理,继续与百官商议国事。
退朝之后,此事已传遍宫廷,天庆帝急诏罗铭前去询问,罗铭笑道:“父亲不要忧心,这次北莽大军前来,于东离有利无害,您安心歇着就好,近日时气不对,早晚寒凉,别着了风寒才是。”
天庆帝这才安心,罗铭与他一起用了晚膳,又说了两句闲话,才回自己的寝宫去。
又隔一月,燕君虞亲率一众北莽使臣,进入东离境内,宣称要到京城朝见天子。
东离国中人心惶惶,都不知这位北莽新帝打的什么主意。
燕君虞登基半载,对他的传言已传遍四国。都说他冷血无情,比其父石洪升有过之而无不及,三年时间,他杀尽他十六个兄弟,以雷霆之势登上皇位,有如神兵天助。
中间种种杜撰不足细说,总之是越传越斜乎,燕君虞在众人眼中,也就等同于凶徒、恶鬼,闻风便要丧胆。
燕君虞登基之后,立刻改随母姓,将石字从北莽朝中彻底抹去。此举实属大逆不道,就算对亲爹有什么不满,也不能恨到连祖宗都不要了。皇帝改姓,简直是笑话,北莽朝中大举反对,燕君虞痛杀一批,这才没人敢再言语。
朝中安定,燕君虞便开始整顿吏治,施行新政,大肆减免赋税,废除了商家子不能入朝为官等旧例,开垦农田,兴修水利,半年的光景,竟比石洪升登基数载做得都多。
百姓们大为拥护,对燕君虞也感激不尽,过去他们一年只交税赋就交不清,各项名目花样繁多,连买个针线、菜刀都要交税。如今总算是免去了冗杂赋税,他们的日子可好过多了。
重佑三年九月十二,北莽使臣觐见。
礼乐齐鸣,燕君虞带着十二位北莽朝臣进了永泰殿。罗铭往下瞧了一眼,燕君虞身着玄色长袍,长身玉立,比三年前更添了几分沉稳气势。
彼此见过礼后,罗铭吩咐:“赐座!”
落座已毕,先说了几句官话,无非是两国交好,长治久安等语,气氛热络祥和,东离众臣全都松了口气,看来北莽是前来主动示好,并不是原先所料的,是挑事来了。这就好,两国都是新帝初立,朝中不稳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再起战火了。
谈了一个早上,眼看天近正午,罗铭刚要让人备下筵宴,款待北莽使臣,却见燕君虞突然话锋一转,朝上说道:“此次前来,除去与东离签订盟约外,孤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燕君虞言尽于此,说完了便向旁边瞥了一眼。
宁幕欣哪用他人提点,他在乱世中活了下来,官位不降反升,哪能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立即站起身来,走到玉阶之下,朝罗铭躬身施礼,满面堆笑,说道:“北莽与东离山水相依,互为紧邻,能够从此交好,是万民之福。为能永以为好,我主万岁特意亲赴东离,前来求亲。”
东离朝臣窃窃私语,燕君虞来求亲,这不是要东离指派公主和亲?和亲之事与要人质无异,如此还说想永以为好?
文官中有人上前,指着宁幕欣,痛斥北莽是司马昭之心,明摆着意图不轨,还说有意交好,分明是表面交好,暗地里却另打别的主意。
宁幕欣不慌不忙,摇头晃脑举出若干前朝实例,说和亲也并不都是悲惨结局,也有夫妻和美,白头到老的先例。他们是诚心诚意前来求亲,绝没有半点坏心思。
东离众臣怎肯听他的,你一言我一语,又勾起了陈年旧恨,更加不肯让他,言语犀利,真恨不得当场将他生啃了,消消心头火气。
宁幕欣与东离众臣舌战,罗铭稳坐在上,看着燕君虞脸上变色,已经露出几分焦急,不由便想偷笑:哼,你也有今天!
又看了半晌,罗铭才慢悠悠地道:“众卿不要急躁,还是听听燕国主想要娶哪位公主为妻,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他图。问过之后,众卿还觉得无理,再反对不迟!”
众臣这才住口,目光全都转向了燕君虞,看他如何作答。
燕君虞双眉紧锁,抬头狠狠瞪了罗铭一眼,若说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还情有可原,可他也用这事来拿捏自己,真真可恨!
罗铭脸上似笑非笑,见燕君虞瞪他,心中更觉痛快,越发装起了糊涂。
谁叫这个燕君虞在他面前装了那么些年,哄得他拿这人当了知己好友,到头来却是个敌国的探子,得知真相,自己心痛难耐,真恨不得砍他两刀,可燕君虞却一副自在样子,游刃有余,更让罗铭心生恼恨。不趁此时刁难他,更待何时?
永泰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燕君虞看,燕君虞张了张嘴,莫名有些紧张,偷偷瞧了瞧蒋念白,见他目光低垂,脸上也没任何表情,心里更是没底,不禁苦笑一声,故做镇静,朗声答道:“孤要迎娶蒋念白,蒋大人为妻!”
此语一出,众臣先是一愣,后又满朝哗然。
有人觉得可笑:咱们东离的皇帝娶了一位男后,已算是轰动四国,如今这位北莽的新帝也来跟着凑热闹,竟然不远万里,亲自来东离求亲,要娶东离的首辅为妻。这可真是稀罕。
也有人觉得此举实为污辱,虽说燕君虞是一国之君,可蒋念白在东离也是一下之下,万人之上,股肱之臣,是当朝一品大员。如今他年纪尚轻,资历尚浅,等再过上几年,以罗铭对他的倚重,就算想要位列三公,列土封候都不成问题。燕君虞在朝堂之上,公然说要娶蒋念白为妻,且不说此事成与不成,只这一番明目张胆的言论,对一国首辅来说就是奇耻大辱。
燕君虞说罢,就让宁幕欣抬上花红表礼,说道:“这是孤为蒋大人准备的聘礼!”
不一时下面抬上许多红木箱子,细数足有数百,抬上金殿,宁幕欣让人揭开箱盖,箱中华光闪烁,金银玉器堆得满满当当。
宁幕欣笑道:“这还不是全部,礼单上记得清楚,请皇上过目!”
罗铭命人接过礼单,匆匆扫了一眼,心中感叹燕君虞还真是下了血本。
微微一笑,罗铭让内侍当众念出礼单上的名目。内侍忙接过去,细细念道:“白银五十万两,黄金十万两、红宝石二十斛,蓝宝石十斛,南海珍珠百斗,各色玉制玩器两箱,西越琉璃石若干……”
东离众臣开始还觉得燕君虞求亲是故意挑衅,可此时却是越听越惊异,人人张大嘴巴,瞪着燕君虞,心道这人莫不是疯了?这,这是不过了,如此大手笔,差不多把北莽的家底都抖落得差不多了。北莽刚经过战乱,朝廷几年都是只出不进,燕君虞竟还敢拿出这么些东西来提亲,看来他不是心怀不轨,而是脑袋让门夹了,才会不惜倾尽国库,也要娶一个男人为妻。
原本看着燕君虞的目光此时全都移向了蒋念白,众人都想看看,他们的蒋大人到底哪里让这位燕国主如此倾心。
蒋念白目光如水,静静听着内侍念诵礼单,表面平静如常。
黄门官念完了礼单,罗铭说道:“如此重的聘礼,足见燕国主是诚心前来求亲。也罢,朕就给你行个方便,夫妻之事贵在两相情愿,蒋大人就在朝堂之上,燕国主不妨亲自问问他,可愿与你成亲。”
说完罗铭又补了一句,“这些东西既是聘礼,朕便收下了。来人,抬到后宫,交给帝君处置。”
金甲武士答应一声,十数个人连搬带抬,折腾了好一气,才将这些东西挪进了后宫。
燕君虞恨得咬牙,这个罗铭,半点忙不帮,一句“两相情愿”便推得干净。钱照收,事不办,真是打得好算盘。
恨了半晌,燕君虞站起身,来到蒋念白跟前,举目一望,心已软了,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可声音却温软柔和,带着些小心翼翼。
他问道:“仲卿,我诚心娶你,你可愿嫁?”
蒋念白的身体轻轻颤了颤,抿了抿嘴角,说道:“燕国主说的诚心,就是这些黄白之物?”
燕君虞点点头,又急道:“你不喜欢我可以再换别的,只要你说得出来,我一定办到。”
蒋念白转过目光,在燕君虞脸上扫了一眼,笑道:“只怕我说出来,燕国主却舍不得!”
“哪会!仲卿就是想要我的心,我也二话不说的开膛破腹,取出来给你!”燕君虞指了指自己心口,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把一颗真心剖了出来,拿给蒋念白看看。
蒋念白淡淡应道:“我不要你的心。若是真想娶我,只要你拿北莽的江山为聘,我就嫁了!”
燕君虞气得浑身直抖,蒋念白说不要他的心。他千里迢迢赶来,竟得来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他的心就这样不值钱?上赶着掏出来给人看,人家都不屑一顾。
“你……”
蒋念白冷笑一声,背转身去,“分明是舍不得江山,还说什么一片诚心。我与北莽江山,孰轻孰重,你不是分得清楚明白?”
燕君虞一时语塞,若说他半点犹豫都没有,还真不可能。他多年经营,好不容易才登上皇位,其中艰辛自是不必说了,只说如今的局势,也不容他放弃皇帝的身份。
蒋念白话音刚落,北莽大臣都站了起来,怒目喝道:“好生无礼,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要北莽的江山?这和纳贡称臣有什么分别?我们大老远来了,好声好气的下聘求亲,已经给足了东离脸面,既然你们不要脸面,我等即刻令北莽大军攻入玉龙关,纵马踏平东离,强抢你回去,也未为不可!”
这话可犯了众怒,东离与北莽旧恨未消,眼看就要结下新仇,两边大臣又一番口舌之争,朝堂上剑拔弩张,要不是碍着皇帝还在场,立刻就得撸袖子打起来。
罗铭见事情僵了,忙打圆场,先要东离众臣退下,又与燕君虞说道:“求亲之事不妨从长计议。北莽国主远道而来,还是先歇息几日,再慢慢商谈。”让礼部速速备下一所宅院,安顿北莽使臣。
燕君虞盯着蒋念白,心中又气又爱。顿了半晌,才转身谢过罗铭,与北莽使臣蔫蔫下了朝堂,自去住所住下。
打发走了燕君虞,罗铭便传旨下朝。他满面春风地回了康乾宫,流烟见了奇怪,笑问:“这是怎么了?乐成这样,有什么好事?”
罗铭把朝堂上的事说了,笑道:“这次可有燕君虞受的,谁叫他骗人在先,又挑动北莽大军南攻,仲卿不管于公于私,都不会轻易饶他。可有好戏看喽!”
罗铭一脸嫌热闹不够大的样子,流烟不由好笑,燕君虞为情所苦,他倒幸灾乐祸起来。
用过晚膳,天也黑了,罗铭握着流烟的手,与他轻声细语谈天,屋中只有他二人,正是温柔缱绻,门外突然一声闷响,像有什么东西倒了。
罗铭听到动静,问是怎么了,门外无人答话,他立刻警觉起来,让流烟坐着别动,顺手拿过床榻边的弯刀,猫腰到了门扇跟前。
门轴响动,有人潜了进来,罗铭趁那人开门之机,横刀便剁。风助刀势,那人忙向后退,举起手中的护手钩抵挡,冷道:“好啊,才刚做了皇帝,就连知己好友也不认了,刚一见面就刀兵相向,难道你还想跟我比划比划,分个高下?”
罗铭收刀在手,嗤笑道:“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进宫便进宫,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你如今也是一国之君,旧时的毛病怎么还是改不了!”
流烟听到两人说话,忙迎了出来,一看进来的人,正是燕君虞。
许久不见,流烟先笑起来,叫道:“燕公子!”
燕君虞也点头还礼,迈步进了屋,大咧咧往花梨木桌案前一坐,说道:“我饿了!”
流烟忙去张罗吃食,让御膳房做了几样精致小菜,连同两坛佳酿一起端了上来,罗铭坐在燕君虞对面,斟酒布菜,陪他共饮。
燕君虞举杯就饮。罗铭看他一杯一盏,喝得愁眉苦脸,原本看热闹的心思也淡了,不禁开口劝慰,说道:“你跑到我这儿喝闷酒有什么用?有这工夫,还不如到仲卿跟前去,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燕君虞斜了罗铭一眼,闷声无语又饮了几杯,才苦道:“我,我不敢!”
罗铭险些笑出来,燕君虞是何等人物,竟会说出“他不敢”这样的话。想来普天之下,能制得住燕君虞的,也只有蒋念白了。
憋了半天,才把笑意摁回心里,罗铭木着一张脸,嗤道:“你想娶他,就该让他看看你的诚意。”
燕君虞不等罗铭说完,便急道:“我还没有诚意?为了他我连国库都搬来了,他还想怎样?”
罗铭冷笑道:“你的心就值那么点银子?你把国库搬来有何用,仲卿若是个贪财的,你也不会如此放不下他了。”
罗铭说得有理,燕君虞眼眶通红,沉默半晌,喃喃问道:“那我?究竟该怎样……”
“你要怎样不是只有你自己清楚,问我何用?”罗铭反问一声,倒把燕君虞问得哑口无言。
蒋念白是心中所爱,没有他的日子自己与行尸走肉无异。自己是一定要娶他为妻的,为了他别说金山银海,就是舍弃万里河山,也甘之如饴。
想到此处,燕君虞豁然开朗,猛地站起身来,说声:“告辞!”转身便走。
罗铭也没拦他,知他是想通了,这一去,一定是找蒋念白去了。
罗铭果然没有料错,燕君虞出了皇城,一路向东,直奔蒋念白的府邸。
轻车熟路,心里却是感慨万千。三年不见,蒋念白越发清冷飘逸,朝堂上匆匆一顾,燕君虞心底的渴望已经压抑不住,真恨不得立时将他拥进怀里,细诉离情,好好补偿一下相思之苦。
到了蒋府门前,燕君虞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一跺脚,跳上高墙,悄悄摸到院中。
时已定更,蒋府中一片漆黑,只有书房里还有星点亮光。
蒋念白坐在桌案后,握着笔,盯着桌上一份奏折,眼中黯淡无光。
燕君虞一步便闯了进来,咣当一声关上房门,上闩落锁,转过身形,直奔着蒋念白而去。
蒋念白正自发呆,听到动静,吓得手上一抖,墨点染了一片,抬头刚要问是谁,一见进来的人,立刻噤声无语,简直比刚才还要惊吓,身体都不由自主哆嗦了起来。
燕君虞走到蒋念白跟前,绕过椅背,双手圈抱,拢在蒋念白腰上,额头轻抵他肩头,呼吸间充斥着他的味道,越发舍不得放手,燕君虞轻声叹道:“好想你……”
蒋念白眼圈一热,心头像遭了重击,不由便觉得发胀难受。
肢体相碰,温热触感从背后传来,蒋念白好像感受到了背后那人心底的深情,原本为数不多的恨意也丝丝缕缕地变成了对燕君虞爱恋和想念。
他说想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想他。分别的三年中,多少个无眠之夜,他都在想念中度过。思念深入骨髓,刻骨铭心,蒋念白不敢让自己放纵那份感情,就怕一旦不再顾忌,这份爱恋和想念会把他吞吃入腹,从此便陷在里面再也不见天日。
相拥许久,燕君虞不仅没有满足,反而越发觉得空虚渴望,拉起蒋念白,将他整个人揉进怀里,伏□去,找寻到那甜蜜所在,轻轻吻了上去。唇齿相依,无数情愫流淌,燕君虞破开蒋念白的薄唇,舌尖轻探,扫过他上颚。
腰间蹿起一阵颤栗,怪异感觉让蒋念白不知所措,他慌忙推了一把,把燕君虞推出老远,用手背在唇上抹了许久,那麻麻的感觉才慢慢散了。
燕君虞轻笑,蒋念白举目瞪去,怒道:“谁叫你进来的,快出去!”
笑意怎么都掩不住,燕君虞笑道:“都说想你了……”
“哪个用你想!”
“你是我未来的妻子,不想你可想谁去?”
蒋念白羞怒交加,越发胀红了脸颊,啐道:“谁是你妻子。我今日在朝堂上说得明白,若想娶我,就拿北莽的江山为聘!”
“你怎么这般难缠?”
“哼!做不到?那你何苦还来招惹我?北莽皇宫中有的是美貌女子,你快快回去,娶一个温柔听话,不难缠的去!”
燕君虞嘴上与蒋念白斗口,手上也不消停,一手揽过他腰间,另一手去解他腰间的丝绦。三两下解开,袍襟一散,便露出胸口一大片玉白肌肤。
蒋念白觉得胸前一凉,跟着就有一个温软湿滑的活物覆了上来,周身一个激灵,发狠骂道:“燕君虞,你再如此我可不客气了!”
燕君虞这才住手,心中不舍,又匆匆吻了两下,才替他拢好袍子,搂着笑道:“我心里喜欢,哪里忍得住。”
蒋念白恨得咬牙,一张脸胀得青紫,燕君虞柔声劝慰,又道:“我不再闹了。咱们坐着好好说话。”
牵了他的手,将蒋念白引至卧榻边,两人相对坐好,燕君虞半点也不掩饰,一双眼睛柔情无限,紧紧地盯着蒋念白。
蒋念白先还拧着一股劲儿,与燕君虞瞪眼对视,才过一会儿,就败下阵来,慌里慌张地转开目光,不敢再与那灼热视线相碰。
燕君虞勾唇浅笑,如此还说他对自己无情?
“我就以江山为聘,仲卿可愿嫁我?”
蒋念白闻言一愣,他说什么江山为聘,本就是有意刁难。一来气燕君虞骗过他,二来也恨他擅挑刀兵,让东离百姓受尽苦楚。
试问哪有一国之君能舍弃万里江山,只为娶一个男人的。蒋念白说这话,就是让燕君虞死了这份心,他们中间夹杂着太多东西,他一日是东离的大臣,便不能与燕君虞有什么瓜葛。
震惊过后,蒋念白摇头笑道:“燕国主莫不是傻了?放着大好山河不要,却用来换一个男人。值得么?”
燕君虞轻笑一声,叹道:“若是换旁人,不值!可若是能换你相伴一生,那便值得很!”
蒋念白心中又是一震。燕君虞对他情深至此,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沉默许久,蒋念白笑道:“你啊!果然是傻的。”
燕君虞听得发征,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怎么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
回味良久,燕君虞猛然醒悟,站起身问道:“仲卿,你……你这是,答应了?”
蒋念白哼了一声,瞪他一眼,恨道:“才没那么便宜。五年前北莽大军南攻,玉龙关上至今还满目疮痍,我要你下旨兴建玉龙关,广开集市,两国公平商贸。再有,西越虽是小国,近两年却蠢蠢欲动,大有蚕食四国的意思。北莽与西越只隔一座山峰,我要你在此处建一座隘口,再拨下重兵把守,时不时敲打敲打它,让西越国主老实些。还有……”
燕君虞笑眯眯听着,连连点头,应道:“好,好,都依你。只要你肯跟我走,从此东离和北莽就是一家,到时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还分什么彼此?”
蒋念白这才满意,薄唇轻抿,添了几分笑意。
燕君虞高兴极了,握着蒋念白的手,就地一滚,滚到卧榻之上,伸臂揽过他来,笑道:“你接着说,你说什么我都听。”
蒋念白心下感动,又说几句,抬起头来,嘟哝问道:“你不后悔?”
燕君虞笑道:“后悔什么?得偿所愿,高兴都来不及。”
蒋念白不再言语,闷在燕君虞怀里,许久才说道:“其实我,我也……”
张不开嘴,蒋念白急了一头汗,也没把心里的爱恋说出来,越急越乱,平日里那样伶俐的口齿,此时竟结巴起来。
燕君虞已猜到他的意思,故意逗他,追问道:“其实什么?你可说啊!”
蒋念白挣了半天,又胀红了脸,才蹦出几个字来:“我,我也喜欢……”再也说不下去,干脆合上双目,闭眼装睡。
燕君虞心里痒痒,这样不明不白的告白,倒比晾着他还难受,揉搓两下,将蒋念白闹了起来,狠道:“说清楚再睡!”
蒋念白咬牙不理,紧紧合着眼睛,耳边听得燕君虞哀声叹气,嘴角边慢慢漾起一个温暖笑容。
重佑三年十二月,蒋念白与燕君虞成婚。四国轰动,简直比罗铭成婚时还要令人震惊,毕竟是第二位公开娶男后的皇帝了。
婚礼先在东离举行,待明年春天,天气和暖,蒋念白便跟燕君虞返回北莽都城新渝,在那里再办一次婚事,焚表祭拜天地。
东离的婚礼办得小而精,参加的人不多,但都是两人的至亲好友,诚心诚意的祝福,抵得过无数繁华热闹。
燕君虞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与蒋念白挨桌敬酒,到了罗铭这桌,见罗铭无精打采,纳闷道:“我大喜之日,你怎么这副模样?”
罗铭恨声骂道:“你倒好,得偿所愿,心满意足。你把仲卿拐跑了,以后谁替我批折子,谁替操劳国事?我还怎么轻闲自在地和流烟游山玩水?”
燕君虞哪里管他,剜了罗铭一眼,便挽着蒋念白的手,去下一桌敬酒。
罗铭哀叹几声,只好拉着流烟诉苦:“我可怜。你得多陪我。”
流烟哭笑不得,他俩都快长在一起了,连小林哥儿都笑话他们,还要自己怎样陪他?
安慰半晌,才算将人哄笑了,两人坐在一块,看远处一对壁人相拥而笑,心中满是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全部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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