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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筱白来到z大, 正好是晌午,太阳很暖和, z市的冬天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透过大树散落在地上的斑驳影子来回晃荡着。
从南门走进去, 入眼的是一个铁栅栏围成的篮球场,可能是年代比较久远的关系,铁栅栏已经泛起了黄色的铁锈,用手触碰到上面,有些铁锈便会粘在手上,带着些金属腐烂的气味。
篮球架下,纪良生正和一群人在打篮球, 他扣球的动作很漂亮, 流畅而准确。
“纪良生。”慕筱白冲他喊道。
听她这么一喊,一群打篮球的男生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了她,然后一个个子挺高的男生拍了拍纪良生的肩膀, 龇牙咧嘴地冲他笑了笑。
纪良生把手中的篮球扔给了场上的一个男生, 然后向她走了过来。
“怎么过来了?”纪良生对她笑了笑,可能因为阳光刺眼,他的笑容有些刺目,他穿在身上的蓝色球服已经湿了大半,额头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液。
“没事,就过来来看看你。”慕筱白也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纪良生接过纸巾, 然后说:“我们先回公寓。”
慕筱白:“你中午没有课吗?”
纪良生:“下午是基础课,不重要。”
纪良生的公寓没有通暖气,加上采光并不好,所以有些阴冷,但是因为他收拾得干净整洁,倒是给人清幽安静的感觉。
纪良生进屋的时候问她冷不,慕筱白摇了摇头,然后指着他放在桌上的一堆书:“我可以看看吗?”
纪良生点头,顿了下:“我先去冲个澡,你随意。”
慕筱白低笑出声:“你倒是对我生分了。”
纪良生脸上的笑容难以琢磨,扯扯嘴角:“其实你也知道,好多事情都变了……”
纪良生洗澡出来,穿着一件随意的黑色的毛线开衫,整个人显得清爽而干净。
慕筱白看了眼他的湿发,对他说:“快去把头发弄干,别感冒了。”纪良生轻声应道,然后拿出一条干毛巾拭擦着头发。
慕筱白从纪良生的书堆里拿出一本中英文名著看起来,这应该是z大图书馆的书籍,页面泛黄,页脚有些破败,翻阅开来,黑字的内容下面会有借阅者留下的圆珠笔标记线。
“对了,午饭吃过了吗?”纪良生像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扭过头来问她。
“吃过了。”慕筱白把书放下,托着下巴说:“不过晚饭还没有。”
纪良生:“现在还早。”
慕筱白:“上次你说带我去学校后门的小吃街吃美食……”
纪良生嘴角蕴着一丝笑意:“没有忘记。”
慕筱白思忖了下说:“为什么不去乔家?”
纪良生看着她:“七宝,你让我以什么身份进乔家,我不想让自己变得滑稽不堪。”
慕筱白:“对不起。”
纪良生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前面,一双清明的眸子里面倒映着她的面容,相比眼色,面色平静许多。
“你那个家……还好吗?”纪良生坐在她对面,开头问她。
慕筱白:“挺好的……”
纪良生:“那就好。”
慕筱白:“好什么?”
纪良生:“你应该得到更好的照顾,总不能一辈子没记忆吧……”
慕筱白静默了会,然后问:“你希望我恢复记忆吗?”
纪良生抿唇笑了下:“怎么问这个问题,你的记忆会不会恢复跟我想不想没有丝毫关系。”
慕筱白也笑了下,没说话。
z市的冬天夜暮黑得很快,大概五六点的样子,街头的路灯已经亮成一排了。z大后街很热闹,除了一排排的小吃摊,在道路的另一侧还有很多z大学生摆起来的小摊子,有卖小件衣服,彩绘帆布鞋、泛滥成灾的假冒饰品……
慕筱白拿着一个牛肉糯米饼,对和她并肩站着的纪良生说:“这地方真热闹,就像幸福街一样,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纪良生带着一双黑色针织手套,一个麻辣烫摊子冒出的白色热气将他脸上的表情遮掩得模糊:“是啊,都一样热闹。”
慕筱白:“我想,我以前肯定是爱热闹的性子,所以我喜欢幸福街,乔兆森跟我说,我大学也是在z大念的,想必我念大学那会,也常来这里吧……”
纪良生笑笑不说话。
慕筱白指了指对面的一个首饰摊:“那里的首饰挺漂亮的,去看看吧。”
买首饰的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她明显是认识纪良生,见他过来,便甜甜地喊了声:“纪良生,带女朋友过来啊。”
纪良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硬是给人无限遐想空间。女孩看了眼慕筱白,又笑嘻嘻问慕筱白:“看来你不是z大的,在哪所学校读啊?”
慕筱白看中一个镶着一颗翠绿珠子的白色底面吊坠,低着头随意回答说:“我已经毕业了……”
女孩很热络:“原来是学姐啊。”说完,把慕筱白看中的那条链子拿起来递给了她,“既然学姐喜欢这条链子,我就送给你好了。”
慕筱白摇手拒绝:“我不能要。”
女孩热情过度,硬是要把这带有坠子的链子送给她,慕筱白无奈,最后在纪良生掏钱付塞给女孩后,才收过这条链子。
链子虽然仿制品,除了做工有些粗糙,总体还是不错的,那女孩在他离开的时候跟她信誓旦旦说:“这链子保证不褪色,不变形。”
她笑了下,并没有当真。
突然想起以前她和乔子冠也在这里买过同样的一条链子,不过没到一个星期便褪色得不成样子,这些记忆零碎而模糊,在隐隐飘过的那么几个片花中,她还记得乔子冠那时候拿着这条褪色链子的表情,一脸轻笑:“果然是便宜没好货,改名带你去买个真的,镶钻要比西瓜还要大……”
纪良生见她喜欢喜欢这条链子,便问:“需不需要帮你戴上。”
慕筱白说:“好啊。”
纪良生从她手心拿过这条链子,替她戴了上去,戴的过程并不那么顺手,明明是很好处理的鱼钩扣,他却失手了两次。
慕筱白笑:“脑子是挺灵活的,怎么手脚就笨成这个样子,以后怎么拿手术刀?”
纪良生也笑了起来,笑声清朗:“手术刀比这个简单。”
小吃街的尽头有个刨冰摊,在大冬日卖可以冻坏牙齿的刨冰,摊子吸引了不少人,女老板干活很利索,做刨冰的速度相当快,可以一边眉开眼笑地收钱,一边将做好的刨冰递给客人。
买刨冰的多是情侣,大家带着厚厚的围巾和帽子,双唇冻得通红,不过还是吃得不亦悦乎。纪良生转脸问她想不想吃。慕筱白点了下头,对纪良生说:“让老板娘水果多放些。”
刨冰拿在手里很冰凉,慕筱白用塑料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里,立马被冻得嘴角发麻,舌尖开始不停打转。
“好冰……”她眉目皆是笑意,差点将嘴里的碎碎冰吐了出来。
纪良生愣了那么下,然后猛地俯下身子,双唇就这样覆了上去。
他的唇柔软和而温润,慕筱白惊得手脚僵硬,右手拿着的刨冰也“哗”的一声,掉落在了路上。
纪良生扳着她的脑袋,然后伸出舌头从她嘴里把里面的冰块渡到自己嘴里,不过碎冰块在划过她唇边的时候已经化成一滩冰水,冻得她的唇瓣丝丝凉凉的。
她一把推开了纪良生,可能舌头被冻坏了的缘故,她说话并不是那么利索,有些哆嗦:“纪良生,我们……”
纪良生看了她一眼,表情沉默,然后对她说:“早点回去吧,别让他担心了。”说完,带她去前面的路口打车。
小吃街跟后面的路口只有八十米的距离,慕筱白让纪良生别送了,但是他执意要送她,慕筱白也拒绝不了,来到路口的时候转身对他说:“今天过来本想问你一件事情来着……”
纪良生低着头,蓝色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什么事情?”
慕筱白:“我真的是你捡来的么?”
纪良生的声音很淡,在夜晚的冷风中,更显得风轻云淡:“是啊,难道你觉得是怎样?”
慕筱白低着头不去看他:“你不怕我恢复记忆么?”
纪良生忽然笑出声:“七宝,你想到了什么?”
慕筱白摇了摇头:“挺多片花的,不过挺琐碎的,乱七八糟的一堆。”
纪良生看着她:“想起来就好,不过也别忘记些事情。”
慕筱白抬眸也直视着纪良生:“你这是在提醒我别忘记你们纪家对我的几年照顾么?”
纪良生:“现在脑子倒转得挺快的。”
慕筱白垂下眉角:“没什么,最近脑子乱得很。”
冬日的冷风吹在脸上有种刺骨的冷,慕筱白本能地往大衣的领子里面缩了缩,纪良生看到,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正要给她围上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冷然的声音。
“筱白,沐沐哭着找你,所以我过来接你。”
慕筱白转过身子,看见乔兆森穿着件灰色的大衣立在不远处,他身旁停在这辆车有点眼熟,好像刚刚她和纪良生在刨冰摊子看到它从左侧的路边开过。
“再见”慕筱白对纪良生说。
“再见。”纪良生脸上笑容温和,并对乔兆森也笑了下,然后转身离去。
慕筱白在原地愣了下,直到乔兆森过来牵她的手。
乔兆森车里的暖气很足,进去没过多久就让人昏昏欲睡,乔兆森推了推她:“回家后再睡。”
慕筱白应了声,脑袋有些发胀发疼,重重靠在椅背上,乔兆森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车停靠在路边。
“感觉怎么样?”乔兆森问她。
慕筱白幽幽开口:“你开你的,甭管我。”
车厢的光线并不是很亮,有种昏暗得柔和,外面路灯是明亮的蓝色,交错映在乔兆森脸上,他神情显得不分明,不过可以看到他眉峰紧蹙,眸子里的光彩黯淡,然后他从车里翻出一瓶药丸,递给了她:“医生说你这种情况是会出现头疼,这药可以缓缓症状,不会有副作用。”
慕筱白拿过药看了眼,上面的说明书没有一个中文字,她有些头疼地把药丸放置到一边去:“我不想吃,没准是什么药呢,我现在记忆正在慢慢恢复,如果吃了你这药,出了什么意外,我找谁去?”
乔兆森语气虽然平静,但是里面却有压抑着的悲痛:“你可以信我……”
慕筱白嘀咕了声:“还不如让我相信达\赖是和平安爱好者呢。”
乔兆森笑了声:“是啊,你不相信我是正常的,是我贪心了……”
慕筱白静默不语,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精神和身体都有些疲惫了,索性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乔兆森开车的速度一直不快,加上车厢气氛寂静,她倒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乔兆森已经开车回到了家。
“到了……”她侧过脑袋问乔兆森。
乔兆森点了下头,然后转身看了她一眼,向她伸过手。
慕筱白本能向一边躲了下。
乔兆森放在空中的手僵硬了下,然后放下来替她解开安全带。
“谢谢。”慕筱白打开了车门,对乔兆森道了声谢谢。
乔兆森也走下了车,隔着一个车身的距离,他望着她说:“筱白,就算为了沐沐,我们重新开始,没有欺骗,真心相待……”
慕筱白和他的眼神交汇了下,停顿了两秒说:“乔兆森,现在你说的每句话我会本能去怀疑它的真假性,你说这种情况,怎么继续下去?”
“看来你记忆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乔兆森站得很直,如同雕塑一样,夜风吹得他袖口“”作响,过了会,他才对她刚刚说的这个问题作了反应,“是啊,确实是个挺麻烦的情况,你不相信我了,现在我无论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虚情假意吧……”
慕筱白揉了揉额头:“虚情假意和真情实意其实差别不大,如果是真情实意,但是没有做事情没有考虑对方,还敌不过一个虚情假意呢。”
乔兆森眼色微微闪动,然后淡淡开口说:“进屋吧,风大。”
第二天,乔兆森陪她去做检查,慕筱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照常跟乔夕沐说笑着,乔夕沐听乔兆森要带她去医院,便吵着也要去。
不过却被乔兆森一口拒绝,小女孩脸上有些委屈,趴在慕筱白的腿上玩弄着白嫩嫩的手指。
慕筱白笑笑,然后拿出一把指甲钳给她剪指甲。
乔夕沐似乎很喜欢剪指甲,乖巧地把另外一只手伸了出来。
慕筱白剪得很小心,生怕伤到女儿,不料乔夕沐还不是那么满意,张张嘴说:“小蓝姐姐剪指甲最好,然后是爸爸,最后是妈妈……”
慕筱白笑了下:“以后都由我这个剪得不好的妈妈给你剪……”
小女孩笑得眉目都弯了起来:“不行,我要爸爸给我剪……”
慕筱白手上的动作停了下,然后开始剪好最后一个后,在乔夕沐脸上亲了口:“去洗手,妈妈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乔夕沐拍了拍小手,然后小跑着走开了,站在一旁的看护反应过来,连忙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