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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渊这人挺单纯的。他把颜晋耘视为自己的好友, 知道好友有“难以言说”的苦衷想要被别人当成天下第一美人。鱼渊确实不会把好友的秘密往外说,但你让他在外人面前信口开河,对着颜晋耘并不存在的“雪肤花貌”胡乱吹一通,他也是做不到的啊!
鱼渊这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叫薛兴昌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很会打圆场, 笑着问:“深泉兄为何用袖子挡脸?莫不是因为想起公良先生的容颜而自惭形秽了?”
“是的!是的!”鱼渊感激地看了薛兴昌一眼。
众人哄堂大笑。有人道:“深泉都自惭形秽了, 那我们这些老菜帮子怎么办?”幸好公主拦住了他们, 不让他们与公良先生见面,他们才不至于被公良先生比下去啊。
又有人从侧面瞧见鱼渊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比起颜晋耘,鱼渊完全当得起“雪肤”二字。因为底子白,所以脸红就更加明显了。这其实是因为紧张。但别人不知道啊。那人便起哄说:“你们莫要再打趣深泉了。都瞧瞧深泉那张脸,他竟是不好意思了!”
这样的打趣并不过分。毕竟分桃断袖被此时的文人视为雅事。
鱼渊那挡脸的袖子被他旁坐的人取了下来。众人再次大笑。大笑之余, 他们都忍不住在心里揣摩, 公良先生到底长得多美, 才能叫鱼渊一想起他的容颜就脸红呢?
有人道:“哪里还需要深泉兄另外点评呢!你们瞧瞧他这样子, 就知道雪肤花貌一词用得真真不错了。难为的是, 公良先生不仅有如此美貌, 更有一身的好本事。”
“没有错,公良先生极好,黄兄这诗也写得好,可入《北山集》。”又有人说。
那位黄姓的书生心中一喜。只要他的诗入了《北山集》, 他就能声名远扬了。几日的功夫没有白费啊!所以说,提前做好准备还是有用的。他觉得自己太机智了。
从头到尾只说了“是的是的”四个字的鱼渊默默松了一口气。
雅集到这里便结束了。颜晋耘做了一些可口耐放的小糕点,漂亮极了,像是精致的艺术品, 放在用竹子编好的小篮子里。这些文人离开时,一人手里提着一篮子。
他们本来就觉得颜晋耘手艺极好,见他行事如此熨帖,心里更是舒坦。所以接下去几天,若有人出于好奇跑来他们面前询问颜晋耘的事,他们自然不会说颜晋耘坏话,只说:“公良先生就像黄兄诗里写的一样!”他们说的是后两句,意为颜晋耘像诗里一样天赋卓绝、品格高尚。但流言传来传去,就变成颜晋耘果然生得雪肤花貌了。
薛兴昌为合集写了一篇序,叫《北山集序》,用清新朴实的文字记录了他们这次雅集的全过程。这里头自然也提到了颜晋耘的点心和烧烤,也提到了薛兴昌对不能亲自见颜晋耘一面的遗憾。虽说描写颜晋耘的句子合一起只有三句,但毕竟是写了。
《北山集》中一共收入了诗词四十一首,每首诗都可谓精品。合集出版后,除了薛兴昌写的序,有三首诗名气最大。其中两首都是薛兴昌所作的托物言志的诗,一首描写夏日星河,一首描写夏日初荷。剩下那一首就是黄姓书生写给颜晋耘的诗了。
要论艺术成就,或诗词立意,黄姓书生那首诗其实还差了一点。不是没有那种性情古板的文人,对《北山集》中的其余四十首诗都大夸特夸,却对黄姓书生的作品嗤之以鼻,认为他不过是在哗众取宠。但是,架不住广大人民群众就是喜欢美人啊!
如果这个时代也评“年度热点词”,“雪肤花貌”绝对能位列榜首。
“我的……不是,该说是公良向荣,他的美名将会随着《北山集》一起传遍大江南北。这次任务快要完成了吧?”说这话时,颜晋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八块腹肌。
“哪有那么容易,你还得把第一美人的人设保持一辈子不崩啊!”巫慎说。
颜晋耘:“!!!”
把这种人设保持一辈子有点难啊。颜晋耘认真地说:“要不然我死遁?在我名气最大的时候,我就死遁。这样肯定是天下第一美人了。活人难道还能和死人比吗?”
“也不是不行。我们好好计划下,到时候一起死遁。”巫慎很少会对颜晋耘完成任务的方式指手画脚。不过,要死当然就一起死。死遁以后,天南地北,哪里去不了?
“如果你打算陪我一起死,那我们不能死太早了。”颜晋耘若有所思地说,“得等到你培育出更优质稳定的水稻、玉米等的良种以后,咱们再去死。所以三十岁以后再死遁吧!”颜晋耘并非圣母,只是既然他们手里握有提高农作物产量的技术,巫慎刚好又一直在做农作物改良的事,那么在完成任务的同时,造福一下社会也是应该的。
现在距离颜晋耘三十岁还有好几年呢。所以,他还得继续为任务谋划。
他把孙二的哥哥孙大找来,给孙大布置了一个任务:“这是我在京郊买下的一处小山坡,你雇一些人把山坡清理出来,然后照着我给你的图纸把山坡重建了……”
颜晋耘打算在山坡上种上各种植物花卉,使得那里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风景可看,然后再搭上一些草棚木屋,只要野趣盎然同时也不失精致,然后立个“野山居”、“怡然居”之类的牌子,自然能够吸引文人墨客来赏景。长住是不可能的,毕竟草棚木屋住起来不舒服啊,但在这里流连一两日,办个雅集什么的,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争取在明年厨师大会前弄好。”颜晋耘说。他在话里暗示孙大,要是孙大能把这件事情干好,等那处建起来了,平常不也得有管事打理吗,孙大就可以当这个管事。
孙大满脸激动,说:“先生,您尽管放心,我肯定把这事办好了。”自从他们一家人来了京城,他二弟不用说,已经是恩膳府的大厨了,身上是有官职的,他三弟也被送去了私塾。而现在,公良先生又给他指了一条路。他心里不知道有多感谢先生呢!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一月。通过五个月的传播,正版的、盗版的、手抄版等各种版本的《北山集》随着文人之间的交流传遍了全国。颜晋耘的美名果然彻底传开了。
厨师世家金家。
金家现任家主年逾四十,他的厨艺未必是金家最好的,毕竟金家还有一些老怪物存在,但也是非常不错了。同时,他也不缺城府。他不紧不慢地翻着《北山集》。
这本诗集的质量很高,虽说薛兴昌的那两首诗名气最大,但其他的诗都差不到哪里去,单挑出来看的话,首首都是精品。寻常的书生可能终极一生都做不出半首这种水平的诗来!所以,现在就有传言说,公良先生的厨艺果然可以激发文人的灵感。
金家主的侄子怒气冲冲地从外头回来。
金家主没有儿子,他们这一辈共有亲兄弟三人,不知怎么的竟然只有二房得了儿子。因此,金家主对这个侄子非常看重,一直尽心地培养他,将他视为了继承人。
见金家主在看《北山集》,金侄子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颇为不屑地说:“世人多愚昧,这话果然不错。伯父您看,明明这集子上的人,薛兴昌、鱼渊、宋安宜、孔英卫……哪个不是成名已久的?世人却偏要把他们写出好诗好句的功劳归到那个野小子的头上!那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那个师父凭脸收徒……呵呵!”金侄子没有说出口的是,要是让他去招待这帮文人大家,说不定真能为他们添光添彩呢!
金家主对侄儿多纵容,闻言只说:“他可不是野小子。公良家也是有些底蕴的。”
“这个公良……莫不就是被邬鹏寿陷害的那个公良?”两三个月前,邬鹏寿被收监关押,公良家因此洗清了名誉。这事大范围传开了,所以金侄子也曾听过一耳朵。邬鹏寿身上背着的可不止这么一个案子,他还把自己的妻子害死了,所以被判了死刑。
“正是这个公良。”金家主说。
金侄子仍是不屑:“公良家就是当年还煊赫的时候,也不敌我们金家。如今公良一族几乎无人,连祖传的菜谱都被别人使计夺去了好多年,他们还能有什么好的?”
“他好不好的,明年的厨师大会上,自然就有分晓了。”金家主说。
提起这个厨师大会,金侄子心里就来气。因为厨师大会设了限制,只有三十岁以下的厨子能参加,金侄子将会代表金家参赛。他刚在外头与朋友喝酒时,听到邻桌有人说,对于明年的厨师大会,就冲着公良先生那张脸,他就觉得第一非公良莫属。
金侄子绝对不信颜晋耘的厨艺超过了自己,他快被这个靠脸上位的小白脸恶心坏了!呵,长得美就是占便宜啊。不仅那几位文人大家都甘愿为公良铺路,就连随随便便一个路人,对着厨艺半点不懂,都敢说天下第一非公良莫属。这实在太猖狂了!
随着厨师大会的日期越来越近,鱼渊又忍不住跑过来找颜晋耘了。这孩子忧心忡忡地说:“厨师大会上得露脸吧?到时候怎么办啊……”都怪世人的审美太单一了。
“你放心,他们不会让我露脸的。”颜晋耘笑眯眯地说。
“啊?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忌惮我长得美啊。”颜晋耘幽幽地说。
颜晋耘转过头,专注地看向巫慎:“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是你。”巫慎非常配合地说。
“没错,是我,只能是我。因为有你住在我眼睛里。”彩虹屁来得猝不及防。
巫慎:“!!!”
鱼渊:“???”
我没用袖子挡脸啊,为什么要当我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