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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他娘……老子明明不怕的,这唾沫就这么金贵,老子还是喝水。”
李达站在火铳手队靠近旗队长的位置,整个战兵队伍排成了长长的三列纵队,在步出兵营的时候,大家还十分轻松,待出阵之后,抵达战场,各司各局各旗队小队按塘马们指示的地段开始变纵队为横队之后,看着大海上茫茫多的小船,还有那些小船上刀光在闪烁时,李达这样的悍徒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不准说话,不准交谈,不准后顾!”
李达虽然喝了几口水,嗓子里仍然干的冒烟,手也在抖,听到李宝等人熟悉的喝斥声时,才感觉心神微定,不过嗓子仍然很难受。
他本性难移,斜视了李宝等人一眼,看到这些打过好几次仗的训导官都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原本的讥讽话语又缩了回去,无论如何,战场上的表现才是最根本的!
“若有炮便好了。”
“听说北城划了一大块地在铸炮,不过为什么不将佛郎机带些过来。”
杜义和杜廉兄弟二人都是方阵长枪手,穿一层铁甲,虽然不比鸳鸯战兵那样荷重甲,但身上一层坚固的鱼鳞铁甲仍然给他们不小的安全感。
但提起辽阳城中的佛郎机铳,这兄弟两人仍然有强烈的遗憾感。如果这个海滩上有这么几门火炮,也许放上几炮,海盗们就会知难而退了。
现在整个战场都确定下来了,长三里的战场掩护住了船厂和居民区及兵营,两翼是骑兵和哨骑,中间靠海边的地方也有二十多名轻骑,他们在海边来回游走着,已经有一些取了弓箭在手,预备在海盗靠近的时候,射箭骚扰他们。
海盗中有弓箭的也是站在船头,取在手中,准备还击。
这是一次大明万历年间的抢滩登陆战,攻守双方都没有重型火器,所以守军没有打算半道而击,于其在海边乱糟糟的与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海盗乱战,不如在海滩后列阵等候,等海盗全部上岸,再阵而后战。
因为要会战,所以留给海盗的地方也足够了,长三里,纵深也有二里多,摆下两千多人毫无困难,列阵也够了。
三个步兵局和一个战兵旗队,一共四百余人,按平时十人纵深的方阵队列摆成了三个方阵,每个方阵中间留下一条通道,方便侧后的杀手旗队来回。
火铳手有一个局,分布在两侧,中间是长枪兵,两个局。
两个枪兵配一个火铳手,另外加上重甲步兵的保护,这是荷兰方阵的变种。
张猪儿观察战场的地方是在战场最中间的位置,他的身边有一小队的骑兵,由塘马们组成,他们在早期负责按上官指示划定战场,在这个时候,则负责战场传令。
塘马们都是一群精明强干的小伙子,他们身手了得,身上只有一层对襟镶嵌铁叶的棉甲,或是一层锁甲,在来回奔驰的时候,轻便的甲胃不会影响骑速,迎敌时,也方便左右开弓。
在塘马内环,则是高级训导官和千总部参谋,战场的选定,区域,方阵变化,迎敌策略,都由千总部参谋处协同拟定,在这个时候,这些参谋们满脸的兴奋表情,相比较那些新兵,参谋都有实战经验,最不济也是化装成顺字行的伙计,在蓟镇和宣大一带和马匪打过仗,所以在战场上他们并不紧张,而是只顾着观看自己的参谋成果。
最少,眼前的一切符合教例。方阵厚实,长枪手稍微凸前,火铳手按平时训练那样,密集队列,铳口微微向上,被斜举着,每个战兵束甲齐整,只要一声令下,便可上前迎敌。
在这种时候,只能听到人沉重的呼吸声,战马们在不安的蹬踏着脚下的土地,将大片大片的泥土抛在半空,所有人都能听到大海的啸声,当然,还有海盗们越来越近的呼啸声与叫骂声响……
“改变队列纵深。”张猪儿看了一会,下令道:“由十列纵深改为五列纵深。”
旁边一个参谋质疑道:“根据大人写的教例,五例纵深是一个长枪手配两到三个火铳手,而且火铳要配装刺刀,同时分遣队较为精锐方可。”
“我是战场指挥,自然是我负责。”张猪儿斜斜看了那参谋一眼,还是断然下令道:“改变阵列,传令!”
“是,改变阵列纵深,变十人一列为五人一列!”
长达几个月的高强度训练在这一刻呈现出不俗的效果来。这种阵前变阵,几乎是冷兵器时代任何一支军队都很难能完成的动作,在尖利的哨声和军旗的提调下,整个阵列迅速的改变着。
原本是十人纵深,正面就不够宽大,现在改成五人纵深之后,一个局的正面就扩大了好几倍,三个方阵连接在一起,遮蔽的正面立刻比刚刚超出数倍,由原本的三个正面小而纵深长的阵列,变成了长长的横阵。
每个方阵的火枪手正好是左右相联,长枪手们则列阵在中间。
“应旗!”
新的阵列排好之后,海盗们已经乱哄哄的开始上岸整队,大声的吆喝声,喝骂声已经很清楚了,不停的向这边传过来。
应旗令下,各旗队,各局,各司开始举动旗帜,一面面红色的军旗拖着金黄色的尾穗在早晨的太阳之下熠熠生辉,旗帜翻飞之时,如同一只只飞翔的彩蝶。
海盗人数占有优势,肯定是要来主动进攻,所以明军的队列已经稳固之后,张猪儿不打算继续向前进击了。
这处战场很好,因为是海滩地形,所以逐渐升高,而且左手边就是绵延不断的大山,海盗很难迂回侧击,他们要么爬山,要么就得先在辽阳镇军的队列之前绕道进击船厂,然后再包抄……这当然也没有可能,或是从右翼绕过中左所北城,不过黄敬还是做了表面文章的,城头上站了一些士兵,不停的打锣,也有步弓和佛郎机在城上,如果一矢不发,一炮不打,张猪儿在战后可以将黄敬就地斩首,所以海盗绕道城下包抄的可能也不大。
这一战,就是正面对正面,对防守一方来说,这是一个十分利好的局面了。
“大人,应旗完毕。”
等所有的司旗向千总旗回应之后,中军官向张猪儿禀报应旗已经结束。
“下令全军坐下,将养体力,骑兵下马,塘马和架梁哨骑继续在阵前策应,骚扰敌阵。”
“是,千总大人!”
军令再次被执行下去,所有束甲的步兵开始柱着自己的兵器坐了下来,两翼的骑兵也下马了,他们的阵列拖后,这一战张猪儿不打算用骑兵当决胜手,只是用来追击。
仗还没有开打,他已经在考虑怎么最大化扩大战果了。
……
……
就在海盗抵达海岸线,预备隔几个时辰就出击的时候,消息也层层上报,开始往辽阳镇那边进发。
虽然海盗不能和北虏或东虏的进犯相比,但也是一股超过千人的匪盗,这样的大事不仅会上报辽阳镇,也会上报给广宁镇和北京兵部,一直到最高层为止。
两批次的塘马在辽阔的辽南大地奔驰着,经过南关,先抵金州。
一批当然是黄敬所派,他是中左所守备千户,守土有责,不论是否与海盗勾结,他都必须第一时间向上禀报。
另外一批则是张猪儿派出的塘马,黄敬所派的到海盖参将处为止,辽阳镇的塘马则到辽阳为止,至于继续向广宁和京师报告,自然是由辽阳镇来安排。
抵达金州的时候,黄敬的塘马省事了。
海盖参将杨绍先正好巡查到金州,塘马一抵达,便是第一时间报了军情给杨绍先知道。
同时另一匹塘马则进入金州城外不远,紧邻着两个屯堡的金州千总部军营。
“好家伙,来者不善。”
杨绍先一见之下,就大为头疼,整个眉宇都紧紧皱了起来。他此番出行,纯粹是到金州给当地的武官撑腰来了,辽南虽然不是什么富裕地界,但也是杨家经营过的地盘,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当然不想一下子交出去。
事实上海盖参将等于一言诸侯,如果不是惟功这样强势,杨绍先的日子过的十分舒服。
现在辽南这里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而宽甸那边却是人人有财发,这些天来宽甸来的人个个都是笑眯眯的,他们已经砍了一个秋天和冬天的木头,春天又在继续,哪怕是大雪封山的时候也在森林里继续砍伐,只是把木头囤积起来,现在雪化了,正是大批往外运的时候。
惟功的十万两头款早就付清了,宽甸上上下下的将领都过了一个肥年,他们的本色折色一年六堡加起来才不到三万,比起辽阳十万本色四万折色还要增加的额子差了十倍不止,马市又不能弄的太过份,可说是毫无生财之道,以前辽南的人到六堡都是富翁,现在六堡的人到辽南这边来,个个趾高气扬,都是富的流油。
这么两相对比,不平之心就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