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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新回到车上的时候，我和老谢正聊的兴起。我正夸奖他。我对他说，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成功，就是交了他这个朋友。
“你俩谈出火花了？”沈新来回看着我俩，好奇的问。
“我们谈了点玄学。”老谢说。
“玄学？”
“是的，你不相信那些东西。”
“你信了？”沈新又看着我问。
“他说什么我都信。”我说，“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
“好消息，你说对了，当初谢姚犁接到那个电话，的确是以你那部手机的名义，通过声讯中转服务拨出去的。准确说，那是个录音电话。”
“看，我说嘛。”我终于松了口气，“还有呢？”
“但你还是不记得为什么要录音给他，也不记得要说的是什么，以及突然中断录音的原因，对不对？”
“是的，我一直试图回忆那时发生了什么，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好，这个问题我们暂时不去管它。现在，说说另一件事。你刚才说，在你陷入溶洞那天，当地还发生了另一起车祸，车祸中有人受伤，对不对？这个情况十分重要，我必须再次向你确认。”
“这件事，我是听博士说的。”
“车祸时间也是那天晚上？”
“对，他说那时间，就是你们说我车子被撞下山谷那天。”
“你说，亿森那边有人对此事知情？”沈新接着问。
“是的。博士说，他在亿森有内线。”
“我们已查过那段时间，当地所有医院的登记信息，没有发现因车祸入院的伤者记录。那两天，当地只发生过一场车祸，但车里没人。”
“这么说，博士得到的是一条错误信息？”
“不，也许不是。我们的人正在查这件事。虽然无法确认在那场车祸中到底有没有伤者，不过，刚刚通过大数据，找到一条相关线索：不久前，当地同一个村子里，几天内，有三位村民相继去世。这恐怕并非巧合。”
“莫非，是那三位山民？”
“是的，三个人都死了，虽然原因各不相同。”
“杀人灭口？”
“对，有人不想让人知道那场车祸的真实情况。”
“为什么？就因为伤者体貌奇特？也许是因为摔变形了。”
“东子，”老谢忽然对我说，“还没听出来？那场车祸，说的就是你的车被撞翻下山谷，车祸中的伤者，可能就是你。”
“不可能。”我说。
“怎么不可能，那天只发生过一场车祸。而且你不是也说过，你梦见过车子被撞，自己跟车子一起掉下悬崖。”老谢说。
“我那是做梦......”我张大嘴，感觉怎么也闭不拢，“是他？”
“他能梦见你的经历。而你梦见的，则是他的。”沈新点着头说。
“不对，也不对，”老谢面露质疑，“那个时间不对呀。”
“杜先生，你能不能再回忆一下当天晚上做那个梦，以及后来如何离开自己的车辆，如何步行上山的细节。越详细越好。”
“噢，好的。我记得很清楚呢。”于是，我又把记忆中那晚自己的经历完整地给他俩讲述了一遍。
沈新听得直皱眉。她盯着我看了半天，又开口道：“请问，你记得从地下溶洞被水冲出来时，手上那串东西还在吗？”
“不见了。当时，我以为弄丢了，就没在意。直到参加那次考察，第二次从地下出来，在李若诚那里接受治疗，它又戴在了我手上。当时人精神恍惚，对此也没感到意外。还是最近才想到，这情况很不合理。”
“谢姚犁，他去西安找你，手上是戴着那东西，对吗。”
“对，若不提起，肯定不会想得起。没错，我记得他戴着。”
“也就怪了。”沈新紧咬着嘴唇，恨不得把它咬破似的。
“怎么怪了？”老谢好奇地看着沈新，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对呀，难道早在去西安之前，他就已经被感染了？”
“去西安之前？”我讷讷的问。
“那之前，你是否接近过地下湖？”沈新问。
“不，绝没有。”我认真想了想，“难道，是在那个水潭里？我曾莫名其妙脱光衣服在水潭里游泳，康小强说，是迷了瘴气。”
“这，这不可能。”老谢转身对沈新说。
“我们得抓紧，”沈新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
*
关于我是如何被感染，后来老谢跟我进行了讲解，我大概知道是这样一个过程：那种找到宿主前十分危险，总处于攻击状态的小生物，一旦成功落户，就会像蚕蛹化蝶一样发生巨变。它们会先在宿主体内进行适应，这个过程，宿主会感觉很不愉快。因为难免会取走宿主身上部分细胞作为己用，彼此分离后，宿主的身体通常会变得残缺不全，不伦不类。但我却是个奇迹。按沈新分析，感染体从我身上分离出去的时间也很巧，大概就在撞车坠崖那夜。我离开车上山，他留在了车里。分离后，我的身体并未像毛鑫那样发生恶性改变，不仅十分健康，还经历了地下溶洞的生死考验，最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被某种神秘力量捕获，留在了地下。但我运气奇佳，机缘巧合，居然在祭殿跟自己的感染体再次相遇。沈新说，可能就是因为那次重逢，我才得以脱困，重返人间。
现在出现了一个新问题：那位在车祸中受伤的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是被什么人给带走。沈新认为那不是个寻常事件。
“杜先生，你必须跟我们一起去找出答案。”她对我说。
“我很乐意。”我对她说，“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们得想办法找回你的记忆，找回失去的信息。因为那可能才是解答问题的中枢环节。打开它，就能解开所有的结。”
“有什么具体办法吗？”
“有，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我很擅于配合。”
“好，那咱们的合作，就此开始吧。”
这女人说开始就开始，马上就推开车门叫人。
很快，那帮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上车来了。沈新把这辆车变成了战前会议室和指挥所。我看着她非常清晰的下达命令，部署接下来的任务。在进行这些本来十分秘密的工作时，她一点也没避讳我。这让我感到很温暖。也许我此前对她有些误解。在她的影响下，后来，那几位年轻人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他们的眼神扫过我时，再不像以前那么拘谨了。尤其是小武，又开始叫我东哥。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我跟他以前其实并没什么交情。
在这点上，我自己也感觉有些别扭。
除了詹旭阳和林丽要留在这里，对我家继续实施监控，其他人都被安排了新的任务。对我和老谢，沈新也有安排，就是跟着她。不久，小武他们三个就出去了。我看见他们是开着一辆送货的面包车出去的。詹旭阳和林丽也回到另外一台车上，开始忙起来。沈新也跟着过去了，她要监督他俩处理几个重要事项。在等待从某个地方传来消息时，老谢端了杯咖啡给我。
“你还跟亿森公司那边有联系吗？”我问他。
“有啊，怎么啦？”
“他们并不是家单纯的商业机构，对吗？”
“那要看你对单纯这个词怎么理解。”
“明摆着，亿森公司有背景。”
“能做到那么大的机构，都得有点背景。”
“那沈新呢，她到底什么来头？”
“沈新？你那脑子不是有备份，还装什么装。”
“上海古生物研究中心？”
“东子，这机构跟你可有渊源，别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指家父曾替这家单位效力？其实，我也刚知道不久。”
“但你恐怕并不清楚的是，杜伯父不仅替这家单位效力，他还是中心的创始人之一呢。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准确的讲，中心其实并非研究古生物的。那个机构真正的研究对象，是一种高级生物。”
“我知道，互人。”我看了看老谢，“你说，郑巧丽是不是......”
“互人？”老谢轻轻笑了笑，“不是。”
“你凭什么认为她不是？”
“如果她是，那么前些日子跟咱们一起那位长得像你的仁兄也是。”
“他们是同类？”
“显然是根据同一个目的制造出来的。”
“制造？”
“沈新说的。”
“我可从没听她说过这话。”
“这话她可不会当你面说，怕你尴尬。你提供了制造的原材料。”
“滚一边去。”
“真正的互人，其实跟我们长得不大一样。”
“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因为我在地下那些壁画上见过他们。那可是写实画，是早期人类对他们的直观印象。当然，互人也可以变成人的样子，如果需要的话。但我想他们对此大概没什么兴致，也没那个必要。”
“讲个道理听听？”
“道理很简单，他们不屑于那样做。”老谢很有把握的说，“你能想象自己会为了不让猴子对你产生误会，而装扮成它们的样子吗？老实说，用猴子来进行比喻还算比较客气。再想想，你会如何对待树林里的昆虫和小鸟，如何对待水里的鱼？”他越说越激动，就像在替对方辩护。
“你是说，在互人眼里，人类不过是昆虫，小鸟和鱼？”
“他们做过计算，”老谢隔着遮得严严实实的车窗，指了指外面，“中心有数据模型，按照进化时间，咱们跟互人，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差距。”
“太尴尬了。”
“不过，咱们不能像这样思考问题。你说是不是。有些情况，不能只依照数据来考量。对不对？好了，咱们来说郑巧丽。对郑巧丽，中心早就进行过全面调查，没有身份，没有相同外貌女子的失踪报告。坦白说，她来历不明。根本查不出任何线索。”他往我跟前靠了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我说。
“这意味着，除了通过感染而化身为人，他们还有其它手段，能够混进人类群体。想想看，这多么可怕。若只能通过感染而成，一旦变成人，他们会跟宿主在各方面十分相似，也具有了人性，就像另一个你。”
“如果以别的方式，就......”
“对，那才是最可怕的。通常来说，感染只会造成宿主死亡，以便他们取而代之。宿主甚至可能不必为此付出生命代价，譬如你。你早已被感染，但至今安然无恙。这才有了两个你同时存在的事情发生。”
“我是个例外，对吗？”
“目前来看，的确是个例外。我听说，中心的研究人员都还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种情况，此刻仍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我摊上大事了，对不对？”
老谢摊开双手，对我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