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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新和老谢离开后,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说不出的诡异。
我有些后悔,不该听老谢讲他那套看法。这家伙成天跟死人打交道,思想难免有些不正常。我是不怕鬼的,因为我从不相信有鬼。但若论对视频中那些奇怪现象的解释,我又觉得老谢的看法似乎更让人信服。
这世上,搞不好真有鬼。
我知道根本睡不着,于是就在院馆里泡茶,看书。我取出父亲参与编写的那本册子,《神话生物的现实依据》,认真翻看起来。
正看得入神,忽然听见从身旁不远,传来一阵尖锐的“嚓嚓”声。因为心情紧张,乍听见异响,竟被吓了一跳。不过,我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那只经常光顾的野猫来了。我抬起头,去找那只猫。因为院馆里只开了套着罩子的阅读灯,四周光线暗,费了半天眼神,我才看见它。它隔着玻璃,蹲在一片垂着的芭蕉叶下面,歪着头,伸出一只爪子在窗上挠,就像在跟我打招呼。
我发现,它的眼睛在夜色中会发光,似两盏小灯。那光是绿色的,明亮得有些刺眼。我就这么盯着它,它也盯着我。看着看着,我就看花了眼。本来,我以为它是蹲在窗外,但这会儿发现,它竟蹲在室内窗台上。
不过,我记得窗户都关上了,不久前还检查过一遍。
就像是为了解除我的疑惑,那只猫直起腿,拱起背,摇了摇尾巴,又趴低头和颈,做了个伸展动作,然后跳下窗台,径直朝我走来。
我突发奇想,认为这只猫可能被什么人操控了,就像那些倒霉的,被德库拉伯爵操控的狼。操控它的人,也许就是郑巧丽。对于如此大胆的想象,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当那只猫大摇大摆经过我脚边,直接往客厅去了之后,我又感到有些失望。我想得太多了。
后来,我想去找那只猫,但不知它跑哪里去了。
我在家搜寻一圈,没发现猫的踪迹。其实我也没想一定要找到它不可。猫这种生物,不用去找,它自己就会钻出来。我回到院馆,正要坐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嗨,东哥。”
我转过身。郑巧丽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她穿着一件灰色长袖T恤,套了件小背心,头发随意盘卷着,挎着小包。我记得,那个包白天就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嗨,你好。”我强作镇定,跟她打招呼,“回来这么晚?”
“是啊,太晚了。你还没睡,在干什么呢?”她朝我走过来。
“没干什么。我在找一只猫。”我看着她说。
“家里有只猫?你养的吗?”
“噢,不是。是只流浪猫。不知怎么钻进来的。”
“我也喜欢猫。”她冲我笑了笑,“要我帮你找吗?”
“噢,不用,我也没打算再找了。管它呢。”
“那好吧,我先进房了。今天真是好累。”
“好的,早点休息。”我对她说。
我心如鹿撞,但仍装作若无其事。我又看了会儿书才回房。
为了让这个夜晚更快过去,我决定蒙头睡觉。上床后,开始还以为会不容易睡着,但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不过,没多久,我又醒了。
我是被一个并不明显,不应该会干扰到我的声音惊醒的。
醒来后,我竖起耳朵寻找原因。起初还没发现那个声音,过了会儿,才隐约听见,仿佛有细微的淋水声。那声音不大,就像开着喷雾模式的花洒,若非十分留意,是不会听见的。那声音来自隔壁的客房卫生间。
看时间,凌晨三点。
那女人又把神秘男友带回家来了。我头脑一热,从床上爬了起来,决定去把事情搞个清楚。我穿好外套,出了卧室,走到客房门口。她的房门没关,只是虚掩着,从房里透出幽暗的光。那光不像灯光。我家没有安装只能发出那样微弱光亮的灯。客房里的光,比手机屏幕亮不了多少。
我侧耳细听,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的。那声音不大,十分均匀,不像有人正在使用,而像是开着的花洒忘了关。我在门口犹豫了一阵,几番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情况。
亮光是从卫生间传出来的,光线很朦胧。因为卫生间一面墙是玻璃,而且正对着床,我看见床上的被子掀开了,床上没人。
花洒持续发出细微的嘶嘶声,没有溅水。我听了一阵,心里斗争激烈。郑巧丽就算在里面——她当然在——却十分安静。就在我犹豫不定,准备轻手轻脚离开,忽然想到,里面毫无动静,会不会是因为她晕倒了。
我挪动脚步,向床边靠近,打算悄悄瞄一眼。里面果然开着花洒,从增压蓬头喷洒出的水
雾,形成一片朦胧的帘幕。一个被浇得湿漉漉的,曼妙可人的身子隐约站在水雾中,一动不动。
那个身子侧对着玻璃,就像冰晶雕塑一般莹莹生辉。浴室里的微光,居然是从她身上透射出来的。
不敢想象,那具僵硬的人体会是郑巧丽。为了看清相貌,我深吸口气,打破道德约束,向前探出身去。在看见那张脸的一瞬间,就像被钳住了脖子,我感到窒息,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寒毛直竖,浑身冰凉。
由喷淋形成的水雾中,秀发披肩的“郑巧丽”脸上毫无血色,紧闭双眼,双臂下垂,就像橱窗里的内衣模特儿,死气沉沉,纹丝不动。曲线完美的胸部虽傲然挺立,却并不随着呼吸起伏。从她身上,看不出任何具有生命的迹象。
我瑟瑟发抖,有一种想夺路而逃的冲动。
但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安静地退出客房,没弄出一点声响。我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轻手轻脚爬上床,拉过被子,把自己罩住。
*
可能是吓傻了,我这一觉竟昏睡过去。直到老谢进了我家,站在床头,我才慢慢睁开眼,从迷蒙中醒来。那时,已快到中午,阳光从窗帘缝透进来,晒到了枕头上。老谢是来叫我起床的。
他说,沈新有事要跟我谈。
我看着他,对他说:“我也有个情况要跟她汇报。”
“那走吧。”他说。
我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卧室。经过客房,见房门仍是半开着,我朝里望了望。郑巧丽不在。
跟着老谢在车库里左转右转,到了一处平常从未经过的偏僻角落,那里停着两台黑色旅行房车。我俩刚到附近,其中一台便打开了车门。老谢示意,让我前面上车。我也不谦让,就先上了。
这车里跟记忆中在龙桥河参加任务时搭乘那辆一样,经过了改装,安装了许多电子设备,有两台显示器,像一个小型监控中心。
沈新和詹旭阳俩在车上,正在调阅监控视频。今天,沈新穿了一件金属灰棉纺风衣,长度刚好到膝盖。她头上依然扎着马尾,扎得很高,显得很精神,一点也不像是熬了夜的样子。
“来了。”看见我,沈新打了个招呼。
“不好意思,睡过头了。”我向她解释道,“我很少睡这么死。”
“没事,我刚也睡了会儿。”
“昨夜又熬了一宿?”
“是的,一夜没合眼。”
“真是辛苦。有什么发现吗?”
“有点,所以叫你来。”
“她昨夜回来了。”
“知道,就是为这,才叫你来看。”
“其实,我都知道了。”我想了想说,“我昨夜去了她房间。”
“你去了她房间?”
“是的。我什么都看见了。”
“噢,你先说说看。”沈新看着我说。
于是,我就把昨夜他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她身体会发光?”
“是的,你们没拍到吗?”
“卧室的探头都已拆了。”
“真是遗憾,不该拆。这么说,很难让人相信呀。”
“没关系,我信。”沈新说。
“那就好,要不我真是百口莫辩。”
“你能主动说这件事,很好。”
“她到底是什么?来自地下的生物?”
“看来是这样了。”沈新平静的说,并没有太大反应。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是的,不太意外。要不先看看视频吧。”
詹旭阳抬了抬头,示意我要注意看了。
他播放的,是在我家客厅拍到的画面。是唯一还没拆除的探头拍到的。从探头角度,能拍到我在院馆的一举一动。视频里,大多数时间,我都在看书,直到那只猫突然出现。因为视角被我身体遮挡,这次,仍没拍到它如何穿过那扇窗户的镜头。它从窗台上跳下来,穿过院馆,进了客厅。接着,郑巧丽就从镜头中出现了。她出现得毫无预兆。与此同时,那只猫却不知去向。
看起来,我似乎目睹了那个过程。
“你说,当时没注意到郑巧丽进门,直到她叫你。”
“是的。可从这上面看,我像是看着她进来的,对吗?”
“你能再回忆回忆当时的情形吗?”沈新不紧不慢的问。
“当时,我还在屋里转了一圈,找过那只猫。”
“但这里面显示,你没去找那只猫,只是看着它从你身边经过。而且,你好像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从这段视频上看,情况是否如此?”
“我承认,如果看这段视
频,是会给人这种印象。”
“请再回忆一下,那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很紧张。你们离开后,我就开始紧张,脑子里不断产生联想。就是人在对未知感到恐惧时,经常会有的那些想法。”
“你是说,你很紧张?”
“呃,如果从你们拍到的画面看,好像不是这样,对吗?”
“你自己判断吧。”
“这就让我为难了。感觉刚跟你说那些情况,都是我瞎编的。”
“是吗?”
“如果我说不是,你还会相信吗?”
“我说了,大家携手面对这件事。我当然相信你。”
“真的?”
“真的。我相信你刚才的话句句属实。”
“那,这个怎么解释?”我指着被暂停了,画面僵持不动的显示屏。
“这大概要引用心理学方面的知识来解释。你现在脑子里记得的事,很多都不是你真实面对的情况,而是经过加工,能够满足你期望的结果。”
“什么意思?”
“精神类疾病中有个词,叫臆想。”
“你是说,我脑子有问题?”
“也许吧,只能这么解释了。”沈新古怪地看着我,似笑非笑,“不过也别难过,这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个重大突破。”
“我脑子有病,对你们也有帮助?”
“这让好些看似矛盾的问题有了合理解释。”
“那好吧,”我指了指眼前的电脑显示屏,“能继续往下看吗?”
视频又播放起来。接着,郑巧丽回房了。不久,我也回房去了。外面的灯关掉了,厅里变得光线很暗。后来,室外的灯光也越来越少,屋子里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探头已转换为夜视模式,画面变成暗绿色。
詹旭阳按了快进键,到了某个时间节点,才又恢复正常播放。
那时,只见过道一头有了亮光。那里是客房门口。那道光线亮起之后大约十来分钟,一个人影从过道尽头出现,走到郑巧丽房门口,径直推门进去了。可能是因为光线太暗,那人影十分模糊,完全看不清楚。
“这人,难道是我?”我问。
“如果按照你刚才的讲述,恐怕就是你了。一早上,我和旭阳都在利用各种技术手段,分析这人的身体特征。看起来,此人跟上次拍到那位神秘男子,应该是同一个人。而上次,我们已经排除了那位神秘人是你的可能。所以,这就形成了一个矛盾。这次,你自己也说,这人是你。”
“技术手段,就没有犯错的可能?”我完全不信。
“当然也有可能是误判。我并没说一定是你。”
“误判太可怕了。真不该急着拆除监控。”
“我们也没想到她会回来。”
只要我和沈新开始进行讨论,詹旭阳就会暂停视频播放。这时,他看了看我俩,又接着往下播放。最后一段有价值的画面,是那人出来的镜头。他几乎原路返回,出了门,径直走向过道尽头,然后消失了。
那里,是我的房间。
“我承认,昨夜你们拍到的这人,是我。”我说。
“很坦诚,很有担当,杜先生。”沈新用奇怪的语气说。
“没什么,不过......”
“杜先生,有个问题,我可能要向你解释一下。”这时,停止播放工作的詹旭阳抬头望着我,抢着对我说,“我们的探头能自动感应光线变化,适应白天和夜晚双重条件下监控摄录。在夜视条件下,虽然无法清晰拍到人的五官面貌,但也能大致分辨出目标身份。可奇怪的是,两次出现在视频中那位神秘人,却只是个影子。我是说,他身上根本没有热量,没有物质感应,仅仅只是个像人一样的影子。这可能是你们昨天晚上谈到的设备受干扰所致,也可能不是。因为,我昨晚在你家安装了干扰源反向探测装置,但没有任何发现。”
“你是说,我不是个人?”
“没有,我没那么说。我是说,视频中两次出现的那人不同寻常,通过技术手段检测,并不具有生命迹象。所以,那人不是你。”
“技术手段?”
“是的,结果很可靠。而且我相信,设备也并未受到信号干扰。”
“你是说,因为那根本不是人,没有生命,没有体温,甚至没有质量,所以只能拍到一个影子?这难道不荒唐?”
“先生,我们追踪的东西,本就不是寻常之物。”小伙子执拗的说。
“如果昨天没拆除你卧室的监控,”这时,沈新忽然问我,“你说,在那段时间里,床上会不会还躺着另一个杜川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