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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博士的了解,仿佛又深了一层。
过了会儿,他似乎拿定主意,看着小胡子,对他交代:“现在,咱们分头行动。你和Leon去抓那家伙,就算抓不到,也要弄清它的去向,掌握它的活动范围。这里既然是它的藏身之地,就不怕找不到它。”交代完,他又转过头,表情严肃地看着我,对我说,“杜先生,你跟我去做个见证。”
“做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去井下面。”他看了看脚下的井盖,又看了看我,“你跟我一起,去看我猜得对不对。”
“可我还不知道你猜的下面有什么。”
“一个我不敢相信的情况。”
“那就去看看吧,如果盖子能打开的话。”
“崔,打开它。”
韩国人爽快答应了一声,从身上卸下背包。
我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崔会随身背着工具箱。那可要相当大一把六角扳手才行。但我没去多想这个问题。我一直在回味博士刚才的眼神。他刚才一番自言自语,像是在念诵什么祷辞。
在崔准备着手开那个井盖的时候,小胡子和大梁已攀上铁梯,从上面洞开的检修口钻进去,追那怪物去了。
我不做声张,想看看崔怎么打开那个盖子。
这时,崔已经取出他的“工具”,是两个看起来包装严密的小瓶子。瓶盖已揭开,露出了白色的加压喷头。他拿起其中一个瓶子,对着井盖上内六角的外围喷了一圈。然后用另一瓶,沿着同样的轨迹又喷了一圈。两个圆圈重叠,随即产生出许多小气泡。收拾好瓶子之后,崔抬起腿,用力一脚蹬在那个圆圈上,只听咣当一声响,圆圈里那块金属就掉下去了。接着,他弯下腰,抓住井盖上的钢筋把手,用力提起,移向旁边,黑洞洞的井口便露了出来。
“走吧,秘密就要揭开了。”博士说。
他话音刚落,崔已纵身跳了下去。博士挥挥手,示意我跟上。
我用手电照了照井底,也纵身跳了进去。
下面不深,像是个地穴,用手电照着,可以看见平整的地面。进去后,有条横向通道,有七八米,通向一面水泥石壁。那石壁上有道门,金属的,刷着深灰色油漆,高度约有一米六,一看就很牢实。那道铁门上挂着老式仓库门锁,四个铁环,两个挂耳,一根胳膊粗的铁杵组合,外加两把大弹子锁。
我不明白,只是起个程序作用的大锁,干嘛要用两把,就问博士。他扶了扶面罩,解释说,这样配置,跟上面的警示标识一样,是内部防范措施。“要打开这道门,必须要经过两位钥匙保管者之手。”他说。
“这门后面会有什么呢?”我忍不住问。
“看了就知道了。”说完,他示意崔开锁。
崔取出一把小刀,没两下,就把两把锁里的弹子卸除了。我想,无论多么牢固的门,在这些人面前,恐怕也是形同虚设。
卸掉锁之后,拔起挂耳,那根铁杵就可以被抽动了。
在抽出那根铁杵之前,崔再次看了看博士,确认要继续执行。博士对他缓缓点了点头。于是,崔开始动手开门。铁杵在套环里缓缓滑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铁杵一头深深插进了墙体,拔出来至少有一尺多长。
解锁后,崔试了试那门,然后转身对我甩了甩头,示意我帮忙推。
我走过去,跟他并排站立,用力推门。那门异常沉重。一开始,我以为是轴承锈蚀的关系。费尽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一阵“吱吱嘎嘎”声中,门终于开始动了。在铁门打开的过程中,我发现轴承好像并没有顿挫感,而就是结结实实的沉。到门缝宽度能过人的时候,我俩就不推了。
再一看,那门至少有半尺厚,而且很可能是实心的。
“咱们不会误闯军事设施了吧?”我提心吊胆的问。
“害怕了?”博士头一低,钻了进去。
“废话,那是间谍罪。”我咽了口唾沫说,“咱可是爱国者。”
“很好,爱国者同志,请进来看看吧。”
博士在里面拿手电扫了一圈。这时,我和崔也相继钻了进去,跟着用手电四处照射。本以为是个极富想象空间的地方,这一看,却让我大跌眼镜。
*
固若金汤的铁门后面,不过是个三米见方的狭小空间。
这里就像个小房间。一个彻彻底底,完全封闭的小房间。崔和我对这个结果都不相信,仍不死心地在墙上找暗
门,找锁孔。博士安静地站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蹲下身来,用手电照着,像是在地上寻找微生物。
除了一张破破烂烂的防水布,地上没别的。
这个“房间”四周上下全是钢筋混凝土,就像整体浇筑的一口大柜子。
经过仔细查看,我在墙上连发丝那么细条缝也没找到,于是只好作罢。崔也停下了徒劳的搜索,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博士。
见博士依然蹲在地上,我便也蹲下来,用手在地上摸索。地板跟墙面,跟天花板完全一样,不过是水泥浇筑,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除了博士脚下那块地面。
此时,他已掀开那片破布,正用手在地上摩挲着。
我把手电对准他正在小心擦拭的位置,见那地上有块凹面,形状浑圆,就像混凝土还没干透之前,那里曾放置过一个大铁球。
博士居然把那片直径将近一尺的凹面,擦得透亮,跟玻璃一样。
博士伏低头,凑近那块东西看了好一阵,才单手扶腰,缓缓直起身来。他让崔也去看。崔只是蹲下去看了一眼就站起来了。博士又让我看。他说,那是个观察孔。那块透明光滑的东西,材质是加厚的防弹玻璃,被加工成了曲面透镜,镶嵌在三十公分厚的混凝土里,用于观察地下的情况。
博士的说法,我不是太相信。因为我想不出泥土里有什么好观察的。但我还是凑过去看。透镜下面,是个洞。据目测,混凝土地板真有三十公分厚。
我像博士一样,蹲在地上看了很久,观察得很仔细。
混凝土下面垫着的,是一层褐土,但没多厚,再往下,全是黑色岩石。开在岩石中的洞就像条管道,直径有碗口粗,笔直伸向地下,不知有多深。管道的管壁并不光滑,有着螺旋形纹路。我知道,如果是钻孔形成的管道,不会有那么明显的螺纹,因为螺纹会被钻头磨掉,形成光滑的曲面。而且,这条管道中的螺纹是凸起的,就像手背上的血管。
当我观察完毕,站起身来,发现博士在看着我。
“这是什么?”我向他请教。
“也许是军事设施。”他故意说。
“你肯定知道这是干什么的。”我不理他的揶揄,继续问。
“这是条蠕管。原始蠕管。”
“什么是蠕管?”
“一种存在于岩石中,直通地底深处,不知如何形成的管状结构。”
“闻所未闻。”
“不,你不该没听说过。如果没听说,那么他们对你就太不公平了。既让你参与那么重要的考察,却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透露。”
“没听说过。”
“真的?”博士看着我说,“不过,你一定见过。你见过通过这种蠕管扩建而成的建筑,像口井,口径有大有小,见过吗?”
“你是说水井?”
“没错,包括那口李氏土司家的大水井。”
“那跟这碗口大的管道有关?”
“对,那些水井,最初就是这个样子。”
还真没想到,这钻孔般的竖管,居然就是地下大井的前身。“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那些大井,就是从前的人,在这种小管子上扩建出来的?”
“对。没想到,在这里会发现这种管道。”
“有什么问题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博士叹了口说。
他在那里独自沉思了一阵,就叫我们出来了。
刚钻出井口,崔就用手电指向管道一头。我也朝那方向望去,见离我们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安静的站着一个人。是大梁。
他脸上没戴面罩,好像还换了身宽松衣服,身上的背包也没见了。
他赤手空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Leon!”崔叫了声,“胡呢?”
其实崔的汉语比博士发音还标准,只是不爱说话。他跟大梁喊话,可大梁却无动于衷,脑袋转向一旁,微微抬起,朝着管壁。
“嘿!”崔又叫了一声。
对面那人侧过脸看了我们一眼,目光呆滞,显得无动于衷。
“别叫了!”博士忽然出声制止崔继续跟大梁说话。
他显得很紧张。
“他不是Leon。他不是。”他声音颤抖着说。
*
其实,我也发现,那个“大梁”表现异常。
但我却无法接受博士的说法。除了着装发生了改变,手电照
射下,对面那人的面目能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大梁又是谁呢?
我见过能模仿人形的奇怪光影,但那毕竟只是一束光。眼前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血肉之躯。我心里有数,我那些夸大其词的信息,不过是为了骗他们来这里而瞎编出来的。我哪见过胃口很大,很能吃鱼,嗜血成性的猛兽。我还宣称,那怪物能一口咬掉一整张人脸呢。我也跟他们说过,在龙桥河地下,自己亲眼见过那东西变成人形。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现在,这些胡诌居然都兑现了。
面对这个举止怪异的“大梁”,博士很震惊。
“博士,你怎么看?”我忍不住问。
“都是真的!他没骗我。”博士语气激动的说,“你也没骗我。”
“啊,是啊。”
我不知道博士怎么又扯出一个人来。
这时,崔好像还没弄明白状况,向博士请示:“要我怎么做?”
“如果他俩已经遇难,我们要做的,就是逃命。”博士说。
他从最初的震惊中渐渐冷静下来了。
“逃命?”崔反问道,就像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
“是的。现在,立刻。”
“最好是慢慢后退。”我说。
这时,那个“大梁”似乎开始注意我们这边的情况。他慢慢转过头,以一种让人心里发麻的僵硬姿势,偏着脸看着我们。然后,开始移动脚步。
他朝我们走过来了。
“你说过,它们不怕子弹?”博士边退边问。
“啊,当时没打中。”我这可不敢乱说,“好像怎么也打不中。”
“我要准备射击吗?”崔很聪明,马上就问。
他可能还在质疑我俩的对话。在他看来,对面那人是自己的战友,只是不知遭遇了什么情况,出了什么事,才变成这样。
按理说,也该先弄清缘由,再采取武力。毕竟子弹是无情的。不过,我看见他还是把枪抽了出来,提在手上。
我有点后悔当初胡说八道,现在木已成舟,却没法纠正了。
“博士,这里是大都市,地面有好几百万人,不怕这么个怪物。我们应该想办法捉住它。”我一边往后退,一边对博士说,“这也许是个机会。”
“不,你们还不了解对方。”
“谁?”崔皱着眉头问。
“赶紧走吧,如果能保住命逃出去,我再告诉你们。”
那个“大梁”追着我们而来,但只是亦步亦趋,速度不快。
不幸的是,这时,博士脚下一个趔趄,居然滑倒在地。是的,我们是倒退着走的,而且地面湿滑。他的手电摔掉了,光柱在地面上转了好几个圈。我和崔条件反射般地都想伸手去捞他,但没捞着。
当我们把博士从地上扶起来,站定,再次举起手电去找“大梁”时,他离我们大约只有四五米远了。一张白得发青的脸,已近在眼前。
我和崔都被那张脸吓了一跳。
他的手指一紧,一串子弹射了出去。
崔手上提着的是一支微型冲锋枪,跟大梁那支枪一样,适合近距作战。四五米的距离,一个连射,不把对方打成筛子,也会打成漏勺。
然而,奇迹真的发生了。
因为是在黑暗中,子弹飞射而出,带着耀眼的火光,就像烟花飞溅,全部打进了“大梁”的身体。我甚至好像看见他那身奇怪的衣服上,顿时出现了几点烧焦的痕迹。但是,他没倒下。他没事。
“大梁”的脸本来就已经扭曲,这时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刚才吓我一跳,也是因为突然之间,看见那样一副僵尸般的表情。他那双眼睛瞪得跟牛羚似的,几乎要从眼窝里炸出来。说不定就是炸出来了。就连他的亲密战友,也被这一瞪打消了幻想,毫不迟疑地又给了他一梭子。
吃了枪子之后,“大梁”不仅没事,显然还被激怒了。他突然张口,露出两排尖如锯齿,原本不属于“他”的森森白牙,而且,还从口里迅速弹出一条又长又韧的舌头。那舌头颜色猩红,头上有个分叉,就像蜥蜴舌头一样。接着,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异常幽怨,与粗壮外表严重不符的尖叫。
一个沉睡的记忆瞬间被唤醒,我从惊恐中镇定下来。
我听过这声音。这就是连当年最精锐的战斗部队,连沈新那样无所不能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恐怖对手。这是来自地下的噩梦。
它到城市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