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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相随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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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栖沱下水管道出口,正是死鱼多发区域。我要以那里为起点,查清那条管道途经哪些城区,地面有哪些厂家、社会机构,甚至住宅小区,我要圈定一个大致的调查范围。鱼头孙当初也做过差不多同样的事。

    这件事,我还是找了程峰帮忙。他的工作与此对口。这天,我又给他打了个电话。“怎么样,那份资料还有吗?”我问他。

    “有,总算找到了。”他在电话里说,“当初鱼头孙找我要的时候,我记得是多复印了一份的。果然还在。你知道,总去调阅资料也不好。”

    “当然,当然。找到就好。”

    “都是钓鱼人,这件事我也关心。所以当初他跟我一说情况,我马上便答应帮忙。这是一份当初局里批复建设地下循环水冷管道的文件副本影印件,里面包括所有要接入管道的地面建筑名称,地址,以及覆盖的社区范围。我还把后来整改过两次的情况通报,因违规往管道排放生活污水而受到查处的小区资料都给他了。这里我看了看,刚好资料全部都齐。”

    “这次又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呀,都不是为自个儿的私事。”说到这里,程峰在电话里感慨起来,“你说,多好的热心人,钓着鱼就中风了。哎,现在中风怎么比中刮刮奖还容易?局里刚有位同事倒在病床上,还不满五十,嘴角都歪了。”

    “是啊是啊,”我附和着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来拿资料?”

    “你现在就过来,我给你送到大门口。”

    我开着车,马上赶到程峰他们单位。他已经等在门口。

    拿到资料,我就近找家咖啡厅,便打开看了起来。文件很长,但大多数内容对我来说都没用。我从中整理出需要的信息,用笔标注出来。

    生态水循环降温系统,是由政府和企业联手打造的试验工程,借助重庆城区两江穿流的地理优势,引江水进入预埋主管,流经建筑物地下时,通过水泵提灌至地表及建筑外墙埋设的专用管道,增压循环后返回主管道。此举可有效吸收地面及建筑物墙体热能,达到减暑降温的目的。重庆城是全国有名的火炉,夏季高温持续时间长,酷暑难耐。如果能够全面铺开,这种设施本是非常对症的高温解决方案,但由于种种原因,首期工程完工后,就再没有了后续计划。那些已经建好的验证型管道也并未正式运转。

    借鉴国外经验,建好的多用途地下排水道直径达2.5米,远超寻常市政下水管道。由于是政府跟地产商共同投建,首期参与的,都是商业地产项目。包括团山顶玫瑰园等少数临江住宅,地下都埋有那种大型管道。因长期未被使用,这些管道后来逐渐被所经地面建筑物当做违法排放通道。后经群众举报,对违规单位进行了查处,情况才得到遏制,再没听说过违排的事。

    从资料上看,与这些管道相连的地面建筑里,并没有我担心看到的医院、工厂、实验室这类机构,也没有在用的仓库、车间。

    如果鱼头孙的调查是冲着污染源去的,他的死应该就不会跟企业违法排放有关了。那么,还有谁会因此要置他于死地呢?

    我苦思冥想,一时理不出个头绪。

    就在我收拾好资料,准备离开时,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电话接通后,我连着“喂”了几声,那边始终没讲话。

    我想可能是打错

    了,就挂了。

    出了咖啡厅,天空中投射下黄昏前最后一道金色的阳光。街道很明亮,车不多。我穿过马路,到了停车的那幢大楼。进门厅的时候,有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快速从我身旁掠过,像赶时间似的抢着往前冲,由于避让不及,跟一个留着小胡子,穿着灰色西服,刚从电梯里出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我侧身避开撞成一团的三人,进了电梯,拦着门等了一会儿。那对男女好像又不着急了,还在一个劲地向那位被撞了个趔趄的小胡子道歉。我移开手,让电梯门关上,先下行了。

    下到负二层车库,电话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接听后,对方依然没有出声。挂了电话,我继续朝停车处走去,伸手往兜里掏钥匙的时候,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快速接近。我转过头,见是刚才在电梯口被撞那个小胡子男人。他快速朝我走近,眼神冷漠,视线锁定在我身上。我拉开车门,从门上的储物盒里抽出那支常备不懈的伸缩棍,扣在小臂后面。这时,我又看见车子另一侧,有两条大汉正在靠近。这两位也是西装革履,穿戴整齐。我记得,在那辆总跟着我的福特车上,就有这两人。现在,我才不管你们什么来头。

    我一手扶着车门,等这三人靠近。

    那两人走到近前,与我隔车对峙,其中一位轻轻撩起了自己那身漂亮西服的左襟,并在确信已引起我足够重视之后,才把手放下。

    透过掀开的外套,我看见那人肩上系着棕色皮带,上面绑着同色皮套,一只乌黑的枪把从皮套中显露出来。这时,小胡子已经走近,到了我身边。我猛地转身,忽然朝他冲过去,没容他做出反应,便一抖那根伸缩棍,另一只手抓住他胸前衣襟,反手便将棍子勒住他脖子。接着,我将他一推,侧身躲到他身后,对着那两个还没回过味来的人,大吼一声:“都别动,不准过来。”

    一晃眼间,我看见刚才在电梯间碰到过那对青年也到了车库,就站在电梯门口。他俩好像被吓着了似的,手揣在兜里,一动不动。全凭直觉,我判定这两人对我并无恶意,因此并无戒心。过了会儿,利用眼角余光,我看见那两人把手从兜里掏了出来,分别拿着手机,竟开始拍摄起来。

    隔着车子,那两位西装男子判断当前形势,终于把手伸直,示意我放了小胡子。我勒住小胡子,让他俩往后退。这两人无奈,只得朝后退。到了车边,被勒住脖子的小胡子嘴里发出“咔咔”声,好像快出不来气了。我赶紧松手,然后对着他屁股踹了一脚。他身子一软,便朝前扑去。那两人连忙冲过去搀扶,我借机钻进车,打火发动,然后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我不敢开车回家,便把车开到康小强店里。康小强上山去了,没在,小姑娘早早就关了门。我在后院停好车,出来叫了个网约车,准备回家取点东西,再拿上康小强给我那把钥匙。这几天,就先住他店里。我想,没人会料到我会以店为家。而且,这还不是我的店。

    接我单的是辆新车,司机是新手,路不熟,一路问个不停。他不是问我路线对不对,就是问还有没有更近的路可走。我让他就按导航指示开,说那玩意特别靠谱,可他不听。到后来,我只好装着打瞌睡,闭目养神。

    我反复思忖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如果是拳头说的第二种情况就还好,大不了吃官司。要是第一种,麻烦就大了。谁知他

    妈是哪路英雄,有何目的。

    到小区门口,我让司机把车开进车库。司机按照我指的方向,在车库里左弯右拐,把车开到了我家楼下。

    这时,我发现自己的车位上,居然停着一辆车。又是一辆黑色锐界,只是号码跟小胡子他们那辆不同。我家来了客人,不请自来。

    我心跳加速,感觉惶恐不安。我控制住情绪,下了车,掏出钥匙,慢慢走上楼梯,站在我家门前。我环顾左右,没发现异常。我把耳朵贴近房门,听里面有何动静。屋里很安静,没什么声音。正当我准备用钥匙开门,悄悄进去看看,却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我特别熟悉。

    我感觉脑子一团混沌,后背一阵发凉。

    *

    我很快冷静下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冷静。

    这是与生俱来的特质,遇到真正的危险,我就会变得冷静,就像一名高明的棋手,能看出好几步之外的走势。很多人都不具备这项本领。我确定,那个和老谢一起,各方面跟我都很像的人,到我家来了。

    这老谢,说过要来重庆,但怎么也没想到,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不过,他也许认为那人就是我呢。我勉强这样安慰自己。虽然知道这么想很违心,但他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我还不能确定。

    这时,车库里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大哥!”有人扯着嗓门叫了声,把我吓得一哆嗦。我转过身,见那辆网约车掉个头,又转了回来。那司机把车停在楼梯边,摇下玻璃,讪笑着,说进来时没记路,问我该朝哪边开,才能出去。我看了看他,忽然几步冲下楼梯,拉开车门,钻进他车里。

    “大哥,不用带路,指一下就行。”他莫名其妙的对我说。

    “我想起还有点事。你不介意加一单生意吧?”

    “不介意。”他马上乐呵呵的说。

    “那好,去学田湾。”

    我跟他说了母亲家的地址。

    母亲今年六十六,但看上去不像这个岁数的人。这可能跟她坚持跳广场舞有关系。她比父亲小二十二岁。自从她再婚之后,我俩便多是通过电话联系,很少见面,偶尔来一趟,也坐不了五分钟就走。我跟母亲之间没什么共同点,外貌性格都不沾边。她身材不高,微胖,圆形脸,不显老。母亲性格好,很活跃,跟谁都能坐下来说上半天。当然,她站着也挺能说。

    我跟母亲说,最近有朋友借助在我家,是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为了避嫌,到她这里来暂住几天。她听了很高兴。

    “哪里的姑娘?”

    “你不认识。等那位姑娘离开,我就回去。我最近看了个故事,说是要珍惜跟亲人在一起的时间,写得特别好,特别感人,因此也想来陪陪你。”

    “人家写得对着呢。”母亲说。

    就这样,我顺利地在母亲和他的广场舞老伴家落了脚。

    我在母亲这里找到两件几年前就不穿的旧衣服。这几年我体重稳定,腰也没变粗,衣服穿起来依然合身。

    我又去小区门口理发店,把留了好几年的长发给剪了。打理一番之后,从镜子里,似乎看见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我在手机上租了辆车,黑色福特,又买了顶棒球帽,一副墨镜,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装起来。现在,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