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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实在支持不住了,我俩不得不稍作休息。
停下来之后,我的意识忽然变得很奇怪。如果不说话,我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远离这个地方,在飘向另一个世界。我不由感到心慌,担心已到最后时刻,于是忍不住问坐在身边的她:“嗨,你还好吗?”
“还好。”
“这会儿,有没有感觉像是在做梦?”
“有。”她答得很干脆,“也许,此刻咱们已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在哪里?”
“不知道。就是突然这么一想,好像咱们其实是在另一个地方。哈哈,会不会跟你一样,我也患上了幽闭综合症,开始胡思乱想了。”
“那岂不挺好。”
“好吗?其实,刚才走得很快那阵,我是感觉一阵阵头晕,就像小时候坐过山车。说了你肯定不相信,从小到大,我只坐过一次过山车,还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被吓得不行。你相信吗?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坐过山车。长大后,我经历了许多比坐过山车危险得多的活动,自以为早就克服了儿时的恐惧。但刚才我却又有那种感觉。头晕,害怕,就像小时候一样。”
“其实,我也有类似的可怕经历。”
“你也有?”
“对,就像现在一样。当然,其实完全不同。那时只有我一个人,而现在身边却有你。不知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什么也不怕?”
“是啊,我知道咱俩出不去了,可能就快死了。不过,我一点也不怕。”
“别担心,我们还不会死。”
“我想,现在死了也挺好的。咱们死在了一起。哈哈。”
“谁稀罕。”沈新轻声说了句,“我还想跟你说个事。”
“听着呢。”
“这次的经历非比寻常,如果能够活着出去,请答应我,不要把在这里面看见的,听见的,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
“当然了,来之前就讲好的。我会遵守你们的保密条款。”我转头看了看黑暗中模糊的人影,“而且我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段美好经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当然是一方面。我想告诉你的是,实际上,咱们这次行动出了些问题,遇到了不该有的麻烦。”
“怎么呢?”
“具体哪里出了问题我还不知道。但结果不该是这样,你明白吗?”
“不明白。”
“唉,”沈新似乎在暗中犹豫着,想了想才说,“你只要记住,万一咱俩没能一起出去,他们肯定会对你进行严格审查。不管是谁问起,尽量不要主动提及在这里面的见闻,能做到吗?”
“你想说什么?”我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意犹未尽。
“我是说,如果你一个人出去了,最好能忘记这次的经历。”
“不,我们都能出去。”
“我是说,如果。能答应我吗?”
“可我怎么会忘记呢?”
“我知道。但你最好能让审查你的人认为,你这趟其实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见到。或者,你对这次的经历已完全不记得了。”
“装傻?”
“对,装傻。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手段。如果你能够出去,如果,你也没见到谢姚犁,请一定要照我说的做。因为你不知道谁可以信任。出去后,假装精神受到了巨大创伤,有些事,你可以直接跟他们说想不起来了。”
“真的需要这么做?”
“你相信我吗?”
“相信。”
“好,那就别问。只要记住我说的就好。”
“其实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俩要么一起出去,要么都不出去。”
“我也相信,咱们会一起出去的。但这是我的工作。我的职责就是对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提前做好预案,做好准备。”
“妹子,你不会是说,咱们这趟行动被人给出卖了吧?”
“
啊,这次任务,本不该是这个结果。”
我不知道沈新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但这是她的事,而且她不希望我过问具体原因。我告诉她,我记住了。我向她保证,如果我俩走散了,出去后,就连对老谢,也不会说最后这段经历的情况。
结束休息,准备继续出发时,沈新使用了一支化学荧光棒,借以了解周围环境。那光是嫩绿色的,显得冰凉,让四周看起来有些可怖。我看见管壁上如同覆盖着黑色鳞片,泛着幽幽的青光。往两头看,管道前后均不见底。
沈新的包里有三支荧光棒,她给了我一支。
到这时,我俩已走了不知多久。管道似乎没完没了,一度让我认为,这里跟环形隧洞一样,是另一种没有尽头的死循环。
我把这种猜测告诉沈新,她没有对此做出回应。
虽然极度困倦,但我俩都不敢停下来。我们担心一旦放松,就会打不起劲头再继续前进。我俩都很久没有睡觉,疲惫异常,连话也越来越少,只剩两条腿机械地前后摆动。有几次,我感觉自己像老谢一样,竟在行走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感觉身体晃悠了一下,就像被谁轻轻推了一把。我马上惊醒过来,睁眼四处张望。到处一片黑暗,我什么也没看见。
“丫头!”我赶紧叫了声。
“喂......”她回应了一声,但声音至少在五六米之外。
沈新的声音有些古怪,就像被捂住了嘴唇发出的。我有些惊慌,不知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我看不见她,四周一团漆黑。
打了个盹之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种情况应该是暂时的,眼睛需要重新适应管道里微弱的光线。我摸索着朝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心里感觉很不踏实,又停了下来。忽然,我想起沈新给我那支荧光棒,赶紧从兜里掏出来。
这是我最后的照明工具。
我毫不犹豫地掰了一下那东西,折断了里面的隔膜,让两种混合在一起就会发光的物质产生化学反应。绿幽幽的光亮了起来。管道还是那条管道,一头通向黑暗深处,另一头外面,似乎是一处开阔空间。哦,终于走出管道了。
我想,沈新肯定迫不及待冲过去了。
往前走了几步,总算到了管道尽头。但这外面却如同悬崖。借着荧光棒发出的光线,放眼望去,管道外面赫然是一个极大的山洞。我站立的位置,不过是这个巨大山洞半腰上的一个小小开孔。
我惊讶的发现,外面这地方看起来十分眼熟,仔细一想,竟是我们当初在祭殿球形石窟里看见的虚幻影像里的地方。“这里,便是那个真正的地窟。”过了好一阵,我才忍不住自言自语的说。
虽然荧光棒亮度有限,但随着视线由近及远,隐藏于黑暗中的秘密正慢慢显露出来。依稀可见,球形山洞内壁上开满多边形孔洞,像巨大的蜂巢。层层叠叠的穴窟里堆满东西,跟我们当初看见的虚幻景象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巨型山洞跟幻象所见的方向正好相反。山洞顶部十分平整,并没有任何东西,就像天花板。在“天花板”中间,倒悬着一根菌菇状石柱,伞盖冲着下方,就像吊灯一样。我再探身朝下看,跟四壁一样,底部保持了同样的曲面弧度,隐约可见密布着多边形穴孔,里面全是石棺和各种宝物。
站在那里,我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
我感到奇怪,为什么沈新会不在这里。我更感到奇怪的是,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这大石窟里的景致当时又是如何反射到上面那小一号的石窟里,如何能形成光影投射。正在迷惑不解时,明亮的光,瞬间出现了。起初,亮光只是一个小点,就像悬停在空中的萤火虫。但那只小小的“萤火虫”亮度极高,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再也无法移开。看着看着,那亮点逐渐变大,变成一团,而且开始慢慢朝自己靠近。
很快,我又发现,朝我飘来的其实是道不断伸长的光带。
光带从空间中某处伸出,就像一道桥梁,朝这边延伸而来。我睁大眼,看得目不转睛。随着逐渐靠近,我看见那道白色光带上似乎还站着个人。那人身形高大,但只有个发着光的轮廓,既看不见着装,也看不见面庞。随着光带缓缓传递到洞口,那人也随之到了近前。那是个白蒙蒙的,被什么东西团团裹住的人。
那人形发光物跟我两两相对,似乎在等着我去揭开身上的幕布。但我可不敢向前多跨出一步。我基本算是站在悬崖边上了。僵持了一会儿,那团发光体好像有了动静。变化出现在面部,如同绒毛的光晕渐渐散开,依稀露出一张脸的模糊轮廓,鼻梁,眼睛,嘴......尤其是那双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然后直勾勾瞪着我。那是一双灰绿色的大眼睛,全是瞳仁,没有眼白。
我被那双眼睛瞪得浑身冒汗,心砰砰直跳。
这时,那人的头也开始动起来,先是慢慢侧向一边,接着倒过来,又慢慢侧向另一边。一来一回之后,那张脸上的光芒逐渐消散,虽然还是毫无血色,但五官逐渐清晰起来。
我不敢相信,那张脸,完全是我的相貌。
最可怕的是,我似乎被“他”施了魔法,整个人都僵硬了,无法动弹。我眼睁睁看着那具发着光的人体朝我逼近,看着那张惨白的脸贴近,直至完全覆盖我的面部。我感觉“他”钻入了我的身体,跟我融合在一起。我想起了毛鑫那张痛苦的脸,想起了廖勤思笔记中惨遭不幸的蒋华老师。
我奋起全部力气,猛地朝前一跃。
我的身体好像已变得很轻,就像一片羽毛,悠悠荡荡,只是不紧不慢地往下落。这感觉是那么熟悉,就像童年那次意外事故重现。三十年来,我总是反复做同一个梦。在梦里,我一次次重复这个经历。
我从高处跌落,怎么也落不到底。
*
我居然真的在行走中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个可怕的梦。“喂......东哥,你在哪里?”沈新的叫声在我耳边回响。我赶紧大声回答:“我在这里。”不过,她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在远处呼唤。
我知道她就在管道里,但找不到她的具体位置。我什么也看不见。可能是因为要再次适应这洞里的黑暗,需要点时间。
“丫头,你在哪儿?”我又高声叫了一嗓子。
沈新没有回答。我听见自己的叫声在管道里越传越远。
“丫头......”我接着喊。
“杜川东,你在哪里?”过了会儿,她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
“我在这里。”我赶紧回答。
“在哪里啊!”她还在叫着,就像听不见我一样。
“我......”我满头汗珠直往下滚,用尽力气叫道,“我在这里呀。”
我想取背包,才发现背包不在身上。可能丢了,就像丢掉手电一样,丢掉了任何多余的负担。我好像把东西都丢光了。
我只能摸索着,尽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
沈新的声音来自我左侧,但非常远。我刚一伸手,便碰在管道壁上。管道直径不过两米,除非她陷进管壁里去了。
“沈新!”我又叫了一嗓子。我的声音就像弹起的皮球,蹦蹦跳跳,直往管道两端深处传递,渐行渐远。
她再也没有回答。
犹豫片刻,我迈开双腿,摸索着,不顾一切朝着管道前方疾行。
管道内什么也没有,只有黑暗。不知走了多久,我的双腿早已麻木,只管往前,往前......绝不能停下来。然后,我就看见了光。光线从管道尽头传来。我看见了逐级增高的“台阶”。
出口似乎就在“台阶”顶端,通往那里的管道缓缓盘旋,越往前,光线越是明亮。转过最后一道弯,白色的光瞬间灌满整个视野。
我用手挡住双眼,走进那团光里。
—————— 第二卷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