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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要动家伙,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我看见沈新对小武和毛鑫做了个像是战术动作的手势。两个小伙子分别点了点头, 便散开到了两边,跟沈新形成一个三角队形。沈新再次示意我和老谢俩原地别动,然后三个人,三支手电,慢慢往前去了。
刚还没注意,我看见沈新手上已多了把刀。
过了会儿,我听见小武在前面叫我们过去。我和老谢绕过一个碎石堆,转过两道弯,看见前面出现了乒乓台那么大一块高地,就像礼堂的讲台。在三支手电照射下,一个黑色人影靠在那台子边上,斜着身子,脑袋耷拉着,面朝下,一动不动。那人身边,扔着一个大大的背包。
我惊讶极了,不是因为还没听见枪响,没听见任何动静,战斗就结束了。而是因为没想到会在这地方碰见人,而且还是个现代人。
但老谢好像没我这么惊讶。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从沈新递来的手上接过一个黑色小盒子。从那盒子里,正发出细微的响声。“嘀嘀,嘀嘀......”声音虽然不大,但总按某个节奏不断重复着,听得很清晰。
“就是这声音。”老谢小声说。
那东西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外壳是结实的塑料,构造很简单,背面是扬声器的小窗格,侧面有个电池仓盖,用螺丝钉固定着,正面有一大四小五个圆形按键。老谢说,这意味着里面可以存储四条紧急信息。
他按了一下较大的圆形按键,那东西就不响了。
靠在石台上的人穿着黑色外套,黑色皮靴,头发浓密,耳朵上挂着银色蓝牙耳机。因为垂着头,所以看不见脸。从着装来看,此人绝非普通误入者。他出现在这个地方,应该跟我们到此来的目的相似。我知道陆羽农那队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所以就感觉情况变得有些复杂了。
那人一动不动,要不受了很重的伤,要不已经死了。
“嗨,你怎么样?”我试着跟那人打招呼。
“不用叫,死了。”沈新对我说。
“这是个什么人?”我问。
“不知道。”她冷冷答道,好像在怪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她接过老谢递还给她那个小盒子,顺手交给小武,“收起来。”然后又对毛鑫做了个手势。那小伙子蹲下身,拉开死者的背包检查。
这时,也不知哪根筋不对,我忽然很想看看死者的相貌,便伸手扒住他的肩膀,先是轻轻推了一下。因为没推动,我就一用力,不料却将那人的身子整个翻了过来。面部暴露的一瞬间,我听见沈新仓促间“喂......”了一声。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的身子仰起来,头也仰起来,灯光下,脸上湿漉漉、黑乎乎的,牙齿露在外面,没见嘴和鼻子,也没有眼睛。他的脸被整个儿剜掉了。
就连对尸体司空见惯的老谢也被这人的死相吓了一跳,往后猛退两步。
很显然,沈新他们知道这人死得难看,所以才没动他。
对自己多手多脚给大家造成的不愉快,我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以为是被你们击毙的。”我歉意的说。
“击毙?你听见枪声了吗?”沈新没好气的问。
“我以为你们的武器先进,开枪时不会发出声音。”
“弓箭射击才不会发出声音。”
“哦,是的是的。不是你们射的吧?”
“不是。”沈新说。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蹲下身,举着手电,开始仔细打量起那张脸来。最后,她还把手伸过去,从那张脸上拾得个东西。
她从那人脸上取出的,是一颗牙齿。那不是一颗人类的牙齿。
那颗像小镰刀一样,内弯带着锯齿的可
怕牙齿,看起来十分锋利。
沈新的注意力似乎已被那颗牙齿深深吸引。她举着手电,仔细查看那颗虽然不大,但却非常尖利的牙齿,看了看,又认真观察那人已不复存在的面部,好像是在分析,什么东西会对他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她显得既平静又有耐心,对那具尸体看得非常仔细,像个充满工作热情的法医。
在她将注意力放在死人身上的时候,小武和毛鑫检查了那人的背包,将里面的物品取出来:食物、饮用水,急救用品、还有不少余电的照明工具,总之都是有用的。他们还在里面找到一把手枪和两个弹夹。
“收获不小。”我对一旁看着的老谢说。
“嗯,是不小。”他说,“这很好。”
“那小盒子,发送的是摩斯码吧?”
“对,那是个通讯器,专为这地方订制的通讯工具。”
“有用吗?”我疑惑地问,“声音很小。”
“因为快没电了。”老谢犹豫了一下,继续给我解释,“这是经过反复验证之后发现的,目前在这里面最有效的通讯方式。亿森公司也配发这种装备。别看那东西构造和原理都很简单,但在这里面很有用。它还能在紧急情况下,播发提前设置好的几条简短信息,向附近其他队员示警。”
“示警?”
“对,告诉其他人,自己遇到了麻烦,需要救援什么的。”
“那,那这......”我舌头打卷,不知该如何表达想说的意思,后来干脆便直接问他,“嗨,你说,咱们是不是又碰上倒霉事了?”
“有好事,也有坏事。”
“好事我知道,了解了新情况,还获得了补给。坏事呢?”
“咱们可能不该靠近。”
“你懂那‘嘀嘀嘀’的意思?”
“不太懂。不过,刚好听懂了那句。那是常用的一句警告。”
“说的什么?”
“危险,切勿靠近。”
“我操,你,你不是吧!”
“不过,因为信号已发出许久,所以还是决定来看看是什么情况。”他转过头,用眼神瞄了瞄仍在检查尸体的沈新,“是她的意思。”
“你怎么会知道这信号已发出许久?”
“这东西本身耗电量就很小,又是靠加强型锂电池供电,可持续工作两三百个小时。咱们发现它时,电量已快耗光,你说是不是已过了很久?”
“哦,那倒也是。”我刚点了点头,又发现不对劲,“不对,刚才我推了那具尸体,发现身体很软,而且也没臭味,不像死了很久呢。”
“是啊,你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这就是沈新正在检查的原因。”
“噢,她真是心细如发,明察秋毫。”
“当然了,她总能及时发现问题。”
“马屁精。”
“说我马屁精,你呢?”
“我没必要拍她马屁。你才需要。你说,死者不会是自己人吧?”
“恐怕不是。”
*
沈新说,这人可能刚死不久。但她也不明白,既然人才死不久,为什么信号却已传送了如此长时间。据估计,两周前,这人就碰到了危险,而且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于是按下了发送那条示警信息的小按钮,让别的队员远离此地。但他却活下来了,而且又活了两个礼拜。这期间,他既不逃走,也没关闭那条不让人靠近的信息,或改发一条请求救援的信号。沈新认为,这里面有问题。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呢?”她自言自语的沉吟着。
“也许是设备坏了。”我说。
“不,东西是好的。我检查过了。”毛鑫说。
“那就不好解释了。
”我说,然后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老谢,又问他,“你忧心忡忡的样子,有什么看法?”
“最好能先确定他的死因。”老谢说。
“咱们可没有准备验尸工具,或带上能作微生物化验的设备。”沈新说。
“但你也许能够判断,他是否死于生物攻击。”老谢提醒她道。
“他面部的创伤确是遭受生物袭击所致,但很不寻常。不可思议的是,从伤口糜烂程度,我无法确定他受伤的大致时间。”
“什么原因呢?”老谢问。
“感染。也许吧。”
沈新已拿定主意,要带我们离开这地方。她先是安排分配了从那人背包里收集来的有用物资(我分到了食物和水,还有把潜水手电),然后准备退回最初听见信号声的地方,打算从那里按照原订路线撤离。
那人身上并没有可证明其身份的东西,跟我们一样,除了必备物资和各种装备,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私人物品。他有支枪,却没有使用。想到这里,我又问沈新,这会不会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能说明他是非武装人员,就像你一样。”她对我说。
“我可没配枪。”我说。
“缺乏警觉性,装备任何武器都没有用。”沈新说。
这时,我注意到小武和毛鑫仍把枪抓在手上,枪口朝下,并没放松警惕。这让我稍感安心。但老谢的一句话,又让我紧张起来。他说,他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那人许久未死,不是正常现象,也许是个陷阱。
“陷阱?”小武有些不信,“什么人设的陷阱?”
“也许不是人。”
“什么意思,谢哥,动物还懂得设陷阱捉人?”
“没错,有的动物是设陷阱的高手。譬如狡猾的蚁狮。”
“蚁狮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在沙土里挖坑,设伏诱捕猎物的小虫子。”
“又是虫子。我讨厌虫子。”毛鑫说。
“说到陷阱,我也有这种担心。”沈新说,“大家小心些。”
“你是说,这地方有捕猎者?”我问沈新。
“不,我不知道。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要说起来,在看那些岩画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感觉。起初,我认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些来自地面的人,如果长时间藏匿在这地方,肯定会怀念从前的日子。所以岩画上是他们的回忆。”
“然后呢?”
“后来我更相信,那些岩画记录的就是此地的生活场景。”
“那些人成了这里的猎人?”
“不,我是说,画的是他们在这里的所见所闻。”
“东哥,解释解释。”小武听得津津有味。
“这地方,也许曾是个猎场。”我说。
其实,这问题老谢最有发言权。但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当我正想忽然叫他一声,吓唬吓唬他时,却听见“噗噗噗”一阵怪声从附近传来,接着“噗嗤噗嗤”,那声音变成了带着节奏的喘息,又连响了几声。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响动,纷纷举起手电照射,四处寻找,但除了大大小小碎石堆积的土堆,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之物。
这是一段极其破败,仿佛曾经发生过坍塌的洞穴。
过了会儿,那声音再次响起,又是噗噗几声。因为有了准备,这回大家没再错过机会,认准声音来源,不约而同地将几把手电指着同一个方向。顺着灯光看过去,那里除了一个锥形大土堆,却没见有别的东西。
“土堆后面。”沈新做了个手势,小声说。
说完,她抽出猎刀,提在手上,慢慢朝土堆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