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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隧洞里流淌着一条河,水面甚至比外面那条被水坝层层拦截,快要断流的褒河还宽,河水奔流不息,蔚为壮观。在上面听见的轰鸣,就是这条河流动传出的声音,经过隧洞共鸣形成的。不过,靠近后,水流声其实并不大。
站在河岸,每个人脸上都有几分惊骇。
“老谢,这条难道也是互人洞?”我问。
“不,这不是。这是改造过的地下河。”老谢说。
“改造过的地下河?”
“对,报告上是这么说的。”
老谢在四处观察,说完就没再理我了。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他和沈新低声交流了几句,然后示意要朝右手方,也就是河的下游方向前进。于是我们整理好装备,就沿着河岸往下游走。走了不到两个小时,隧洞里有了变化,河道似乎在渐渐收窄,河滩越来越局促,几乎要踩在水里,才能继续前行。
我们进行了短暂休息,然后继续前进。
此时,前方已出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声音,嘀嘀咕咕,像有一堆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还会传出一声洪亮的咕嘟响。
老谢说,目的地就要到了。
果然,又过了十几分钟,已到隧洞尽头。灯光照射下,只见河道在一堵岩壁前戛然而止,河水从一个洞口钻了进去。
老谢和沈新走到前面,观察那地方。
“入口就是这里?”沈新问。
“对,是这里。不过,”面对着暗河入口,老谢似乎受到了打击,声音听起来有些颓丧,“水位似乎比从前升高了一些。”
“升高了多少?”沈新又问。
“根据记录,那时候,水面并未封闭入口,足有两米空隙。”
“这么说,现在过不去了?”
“看起来是的。”
“入口进去还有多远?”
“你是说,到石窟的距离?不到一百二十米。”
“走了这么远,却被挡在最后一百二十米。不行,得进去。”
“除非回去取来潜具。”老谢说。
“不,那样太耽误时间。而且一去一回,过于疲劳。”
“咱们不会是要从那里潜进去吧?”这时,身旁的康小强小声问我,“看起来可不太妙,你觉得呢?”
“好像是的。”我也小声说。
“不会白跑一趟吧?”
“不,不会。”我对他说,“如果要说最保险,当然是派人回去,把车上那两套潜水装备带来。不过,我怕没人愿意这么做。”
“咱们差不多走了一整天才到这里,腿都快折了,谁想来回折腾?”康小强苦着脸说,“那样的话,会感觉比现在累好几倍。”
“是的,我也不会做那种选择。”我说,“别讲话,听他们怎么说。”
“你不会想干蠢事吧?”但他还在问。
“干蠢事?”
“是的,我看你有点蠢蠢欲动。”
“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是我疏忽大意了。”那边,老谢懊恼的说,“如果不去取装备,咱们当中可能只有一个人能够进去。”
“谁?”沈新似乎有些诧异。
“东子。”老谢说,“一百多米,只有他能不凭借辅具潜进去。”
“他能行?”沈新问老谢。
“只有他能行。不过,他一个人进去没用。”
“那就可以了。”
“可以?”
“是的,我跟他一起进去。”
“你?不行不行。”老谢断然道,“没有装备,太危险。”
“谁说没有装备,”说着,沈新从背包里取出一件黑色湿衣,一个水下呼吸器和一副潜水面镜,“虽然没有气瓶,但百十来米可以应付。”
“原来人家早有准备。”康小强看了我一眼,自嘲的说。
“杜川东,一百二十米,有把握吗?”沈新已转过身问我。
“没问题。但我的意见,你别
去。我一个人进去,先了解下情况,然后再制定通过方案。”我笑着对沈新说,“我可没把握带你出来。”
“谁带谁还不一定呢。”
“东子,你想清楚,别逞能,里面情况不明,万一找不到石窟,还得一口气憋出来。而且回来是逆水。”老谢严肃的说,“这可不是开玩笑。”
“我从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说。
“那好,咱俩进去看看。”沈新说。
老谢还在皱着眉头思考,沈新已开始整理装备了。康小强看了看我,看了看沈新,没做声。我也看了,沈新的装备对这趟潜泳没多大帮助,所以她其实冒着很大风险。但那套衣服不错,保暖性好。河水很凉。
老谢大概也知道,其实没有更好的方案了。
我让老谢把火把点起来,那东西他一路都不舍得拿出来用,说是要留在关键时候。“有把火,既可以增加照明,免得我们出来时迷失方向,出水后也可以取取暖。”我对他说。他满口应承,将火把从包里取出来。那是一只地下勘探专用固体燃料火把,燃烧时间很长。
火把点燃后,四周环境顿时清晰起来,潮湿的崖壁亮闪闪的,上面有竖条状水纹,颜色深浅不一。由于终年缺乏光照,石壁上很干净,也没有苔藓。
借着火光,我这才看清,隧洞到此便大幅收窄,在暗河入口,水面到洞顶已不过五六米高,洞体线条流畅,就像收缩的涡轮喷口。令人惊奇的是,如此完美的构造,却浑然天成,看不出任何雕琢痕迹。
准备潜入之前,老谢叮嘱再三,告诉我们进去之后要注意方向,以及大致会遇到什么情况。我表示全都记住了,然后摘掉头上的探灯,脱了外套,只拿一把手电,便跟沈新走到地下河消失的洞口。我俩深呼吸,接着一前一后,缓缓沉入水里,沿着水流往洞子里游去。
在暗河里,沈新游在我前方,不断用手电对四周环境进行观察。我见她向我挥手示意,让我留意上方。其实我也注意到了,暗洞顶部有些空穴,可以浮上去换气。凭着水流撞击形成的气泡声,那些空穴位置很好判断。
为了检验效果,我和沈新都试着换了两次气,没有问题。
有了这个发现,我俩放心大胆往里游。不久,水里出现了一段石梯。我抬头往水面看,上面已经没有密闭的岩石。我跟在沈新身后浮出水面,发现已身处巨大石窟之中。出了水,石梯继续往上,沿着石壁蜿蜒攀升,就像一条巨大的,爬行中的蜈蚣。爬着爬着,石梯倏尔钻进了崖壁上一道裂口。
沈新伸出一只手,对我竖起大拇指。随后,她示意我俩原路返回。
*
听说能够进去,老谢如释重负,康小强也很高兴。
因为马上又要下水,我没换衣服,只是擦干水,把外套裹在身上。咱们这几个人里,就老谢水性差些。我们商量,等下由我照顾他。沈新也把呼吸器和面镜都给了他。“别耽搁了,走吧。”她催促道。
当下各自带上装备,取出照明工具,准备下水。老谢灭了火把,将其重新放进防水背包。康小强水性也很好,我把大致情况跟他一讲,他就明白该怎么通过那段水域了。准备妥当,我们两人一组,鱼贯入水,往水洞里游去。
我牵着老谢,让他定时浮出水面换气。为了照顾他,只要发现水泡,我就拉他上浮。很快,我们便顺利通过了水下这段路程。出水后,大家集中照明,找着了位于高处崖壁,石梯尽头那个裂口。那里就是此行目的地。
老谢说,那里面藏着一座地下古墓。
我们在石梯上重新穿好衣服,将打湿的内衣用密封袋装好,塞进背包。沈新没有换,她穿的是潜水服,一会儿就干了。
这处石窟形态天然,像是山中一条垂直裂缝,越往上,洞壁越趋狭窄,不知上去还有多高。沿着从岩石上生凿出来的石梯往上,我们钻进裂口,不一会儿就来到墓室入口,果然看见两道厚厚的,但敞开着的石门。老谢说,这地方
早年由一支考古队进行过系统勘察,已经没有任何阻碍。
“老谢,这么说,是有人利用远古留下的互人洞,把身后之所安置在了这常人根本到不了的地方,对不对?”我向谢姚犁请教。
“你说的对,但也不全对。”
“是哪点不对?”
“我说过,葬在这里的人,不一般。”
“这话题,还是不讲了吧。”康小强马上表示反对。
“怎么了?”老谢很诧异。
“你要早说是来找墓穴,他就不来了。哈哈。”我笑着对老谢说。
“哦,嚯嚯,哈哈。”老谢奇怪地笑着。
在我的要求下,老谢还是讲了起来。他说,我们即将看到的,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墓葬形式,甚至可以说,它其实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陵墓。
“这怎么说呢?”我好奇的问。
“先问个问题,大家知道,墓是用来做什么的?”
“废话,当然是埋死人的。”
“对,所以问题就在这里。这种墓,并非用于埋死人。”
“哎哟,小强,这下不用担心了。”我转身拍了康小强一把。
“对这种墓葬形式,业内本就有争议。而对这种墓葬建筑,研究者们也参考史料,专门有个叫法。”老谢接着说,“他们称它为‘祭殿’。”
“祭殿?”这我可完全没想到。
“别激动,听我慢慢解释。”老谢边走边讲,“我说的‘祭殿’,只是对那种墓葬建筑的统称,是个学术名词,因为它们在使用意义上具有相同目的。但真正的祭殿却只有一处。当然了,不在这里。”
“老谢,你这解释,听得人糊涂,能不能直白些。”
“也就是说,正品只有一处,别处都是仿品。这样说如何?”
“好,这解释好。我一听就明白了。”我说。
“那现在我们来这地方,是仿品?”康小强问。
“是仿品。”老谢回答说,“你们马上就会看到。”
这时,老谢停了下来。
前面又是一道石门,也是门户大开。他在门口仔细观察片刻,带头过了石门,进入一个相对开敞的空间。
门后是个石窟,上下高,四周窄,呈纺锤形,举着手电也照不到顶。石窟半腰部稍宽一些,往上接着又逐渐变得狭窄。
在大约六七十平米的地面上,正中是一方梯形石台。石台高约三米,四面都有阶梯,直通上去。石台底座很宽,几乎占了石窟地面面积的一半,顶部面积不大,约莫六七平米。一方造型别致的大石椁摆放在上面。那石椁上宽下窄,前突后扬,像一艘舰船。石椁的盖板约有二十公分厚,显得很沉重。侧面看,盖板四角高高挑起,形如飞檐,每支檐上均有小孔,可以拴上绳索,以便开启。对这石椁的造型,我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这时,老谢点燃了火把。这样石窟内就有了散射光,方便进行观察。沈新已拿出一只小巧的相机,开始拍照。她似乎想拍出某种特殊的视角效果,所以选取的角度都很古怪。据我看,这里面其实并无值得观摩的地方。
我爬上石台,近距离观察那方石椁。康小强蹑手蹑脚跟在我身后。
石椁上雕刻着一些我最初以为是流云或浪花的图案,许是天长日久,线条已经自然淡化,并不明显。康小强问我,上面刻的是什么。我就让他说。“你说说看,这些图案像是什么?”“要我说,这些线条像集成电路。”他说。“描述很准确。”我敲了他一下,“你小子,不枉是念过技校的。”
忽然,我脑子里念头一闪,重新审视石椁上的图案,发现相比之下,小强的描述更为贴切。那些线条并非传统云水纹,就是集成电路图。
我也想起来,上次在西安,老谢跟我谈起曹操下葬的典故,称他看过一份据说靠谱的研究资料,其中有这么一句:魏王殁,即殓于渡内。
这东西不是棺椁,叫“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