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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如同破裂的碎片,不连贯却如潮水一般汹涌涌来,掠过之后留下的痕迹就像是被刀割过一样,有一种剧烈的疼痛夹杂着几分疲倦。王宗景只觉得自己的头颅就像是要炸开一样,以他那坚毅的忍耐力,也忍不住地痛哼出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在这个晚上片刻的清醒中,看了看自己身边这片地方。
昏黄的灯火下,模糊的视线中,整间屋子都显得很是阴暗,微微摇曳燃烧的烛火让墙壁上的影子微微颤抖。一张肥胖的脸庞,带了几分关怀之意,凑到他脸庞近处,看着似有些惊喜,道:“宗景,你醒了吗?”
王宗景只觉得脑海中一阵阵地眩晕,不过总算还有几分清醒,低低地叫了一声:“胖子。”
巴熊顿时高兴起来,伸手取下敷在王宗景额头的湿布巾,顺便探了探,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仍在发热,但比前两个时辰却是好了许多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将湿布巾搓了两把,重新蘸湿了,再放到王宗景的头上,随后笑着道:“你醒了就好,前头看你发热烧得人都迷糊了,还真是吓人。”
“嗯……”王宗景疲倦地答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屋子,发现这时已是深夜,屋中就只有胖子巴熊一人还守在这里。转过头来,他对巴熊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道:“多谢。”
巴熊摆了摆手,倒也不居功,笑道:“我也没干什么,其实白天时候,你姐姐和其他人都有过来看你的,特别是你姐姐,还拉了曾长老过来亲自给你看病,所以你才能好得这么快。就是苏姑娘和雕泗他们两人,也在这里看了你很久,不久之前才刚走掉的。”
“嗯……辛苦大家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王宗景带了几分吃力,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之意,慢慢地道,“突然就这样病了。”
“好了,好了,你可别说话了。”巴熊看着他的模样,连忙道,“先好生休息着吧,等到病好了,随你怎么说。”
王宗景点了点头,看着也的确是疲倦不堪,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挣扎了片刻,脑袋一歪,再度沉沉睡去,哪怕巴熊在旁边推了他两下,王宗景也是毫无知觉的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巴熊坐直了身子,看着像是松了一口气,凝视着王宗景看了一会儿,随后目光抬起,却是在这屋中缓缓掠过。简朴的摆设,整齐的家具,看着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巴熊似有些无聊地站起,在这屋子中缓缓踱步。烛影摇曳,照得他一张胖脸上似也阴晴不定。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了摆放在墙角的那个柜子边,停下了脚步,面上似有思索之色,手掌在柜子上方轻轻拂过,有些肥胖的手指则轻轻敲打着松木柜面,回头看了一眼,屋中寂寂,王宗景仍在昏睡之中。
巴熊面色如常地收回了目光,沉默了片刻,随即手掌一翻,却是伸手到那柜子下方,一下子打开了柜门。那一刻,他的动作似乎忽然变得敏捷起来,在松木柜子中找寻什么,并且没有耗费他太多时间,他肥胖的身形停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此刻在他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黄色的葫芦,正是平日间装着丹药的那一个。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王宗景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巴熊目光微闪,伸手拔开了葫芦塞子,放到鼻端嗅了一下,片刻之后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迷惑。
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他转身快步走回到那张圆桌边,将烛灯拉近了些,然后把葫芦往桌面一倒,顿时有十几粒丹药在他手腕震动间滚了出来,轻轻散落在桌面上,几乎都是白色的养元丹。
巴熊淡淡地看着这些丹药,嘴角却缓缓露出一丝带了几分不屑的笑意,只是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忽然一凝,望见在那烛火微光下,一堆白色的丹药中,混杂有一颗明显与众不同的黄色丹药,看上去显得鹤立鸡群,同时那传来的灵药清香味也好像更浓烈些。
巴熊脸色微变,伸手拾起那枚黄色丹药,仔细端详着,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一片寂静的屋中,突然从屋外传了一声细细而轻微的响声,似脚步走动,又似风吹柳枝,本是细微难闻,却在这特别寂静的夜晚中,悄然而清晰地传了过来。
巴熊双眉顿时皱起,面上神情也一时间冷了下来,沉吟片刻,他迅速将桌上那些白色的养元丹全部收回黄色葫芦中,当最后拿到那枚黄色灵丹时,他犹豫了一下,转过手,径直放入了自己的怀中。随后,他快步走到松木柜边将这个葫芦放回原处,关好柜门,顿时这屋里便显得一切都像原来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然后,他转头看向屋外,面上露出淡淡冷笑,踏出脚步向门口走去,路过圆桌边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王宗景,然后俯下身子,轻轻吹灭了桌上的烛火。顿时一片黑暗涌来,淹没了这个屋子,让躺在床上的王宗景也陷入了那片深邃的阴影中。
巴熊站直了身子,此刻看上去,他有些肥胖的身子在黑暗中变成了一个硕大的阴影,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后,他便悄无声息地迈出脚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一股清冷的夜风吹拂进这个屋子,他顿了顿,便踏出了这间屋子。
房门,轻轻地在他身后关上了,只在这屋中留下了一片黑暗。
清晨,初升的太阳洒落了第一缕光芒,将昨夜的清冷与黑暗都缓缓驱散,哪怕是透过紧闭的门窗,也能感觉到那渐渐亮起的世界。
王宗景在有些昏暗的屋中床上,慢慢睁开了双眼。
圆桌木椅,松木柜子,门窗幽闭,一切都和原来一样,是他熟悉的地方。他默默地看着,似乎感觉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一丝突如其来的陌生,然后慢慢用手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身体上有许多地方,同时传来了酸痛的感觉,那一股疲倦的感觉,仿佛仍挥之不去,他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孙家庄里孙老汉家中那一幕。
他没有狂怒的情绪,也没有痛悔愤恨的心情,也许昨日的癫狂与突然爆发在他体内的狂热已经烧掉了他曾经的热情。他就是那样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在昏暗的光线中,静静地呆坐着。
直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路跑到了他的门口,然后在几分急切中房门被人一把推开,略显刺眼的光亮顿时从门头照耀进来,让王宗景微微眯上了眼睛,过了片刻,才看到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小鼎。
小小的脸上带了几分着急关心的神情,小鼎急匆匆跑了进来,看到王宗景面容有些憔悴地坐在床上,先是一喜,随即又带了几分担忧叫道:“王大哥,你没事吧?我刚回来就听说你昨天突然生了重病。”王宗景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带了几分疲倦之色,轻声道:“我没事了,小鼎。”
这时,门口处人影一闪,却是苏文清走了过来,向屋里看了一眼后,顿时也是面上带了几分惊喜之色,道:“王公子,你醒过来了啊?”
说着快步走到床边,便要伸出手去,只是伸到一半时候,她忽然犹豫了一下,动作也迟缓下来。王宗景抬头看了她一眼,苏文清在这片刻之间已坦然,大大方方地伸手到他额头上摸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笑容,微笑道:“太好了,你的烧已经退了。”
王宗景笑了一下,也觉得身上比昨晚松快了许多,同时想起巴熊昨晚说过的话,心中也有几分感激,抬头对苏文清道:“听胖子说,昨天我病的时候也没少麻烦你,真是多谢了。”
苏文清嫣然一笑,那一刻当真是明媚照人,抿嘴微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你这多好的身子,怎么会说病就病了?”
王宗景苦笑了一下,笑容中带了几分苦涩之意,却是低头不答。苏文清目光一闪,并没有追问下去,反而是善解人意地转头对小鼎道:“小鼎,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没见到其他人吗?”
小鼎摇头道:“没有啊,不过王大哥你身子好了就行,没什么事那我就出去玩了啊。”
王宗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我没事了,你出去玩吧。”
小鼎哈哈一笑,转身走了出去,房间里便只剩下王宗景和苏文清两个人。王宗景抬头道:“巴熊和雕泗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苏文清道:“还没见到他们,许是还在睡觉吧。”顿了一下,她又道,“昨晚我们三个人都在你这里待了一会儿,不过后来是我先走了,所以也不晓得他们是不是在你这里继续留着。”
王宗景道:“哦,昨晚我好像醒了一次,不过就只见到胖子一个人,雕泗应该也是先回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