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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瑜晚小跑进,拿起茶杯一口喝掉,稍稍平复了些许紧绷的神经,大喘一口气。
顾琛易拿过她攥在掌心的字画,摊开页面,字体娟秀,一看便知是功力深厚。
“那个女人好奇怪,我总觉得她不是普通人。”林瑜晚压了压心口的慌,又忍不住喝上一口水。
“写的很漂亮,我听莫子说过,她醒过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大概是因为死过一次吧。”
“咳咳咳。”林瑜晚掩住心口,呛咳不止。
顾琛易替她抚了抚后背,“慢点喝。”
林瑜晚抓住他的手,满目惊恐,“什么叫做死过一次?”
“莫子说前段日子她被人下毒,本来已经断气了,后来被村子里的某个医生给一副药治好了,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
“被人下毒?”林瑜晚环顾整个酒楼布局,不明道:“这里一个小地方,就算她厨艺再好,也不过就是井底之蛙,谁会这么眼红她下毒杀害?”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莫子也没说,大概他还在调查吧。”顾琛易倒上一杯茶,嘴角轻扬,“看来我们终究是白跑一趟了。”
“你不打算带他回去?”
“你说我们能带走吗?”
林瑜晚摇头,“他这么骗婚,你说秦小姐知道了会不会拿起菜刀给他一刀切?”
顾琛易揉了揉她的脑袋,“莫子说,这个姑娘就算她拿着刀逼他走,他也舍不得走。”
“为什么?”
“莫子在海里泡了三天三夜,整个皮肤都溃烂了,后来经过治疗恢复了常人体态,只是得了很严重的风湿,一到阴雨天,身体就会浑身痉挛疼痛难忍,他说他亲眼看着秦小姐为了他学习针灸,一针一针的往自己身上插,每一次痛起来,她就这么替他治疗,长达三个月治疗期,一次比一次精准。”
林瑜晚噤声,沉默不语的秦苏,一声不吭的时候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可是当她嫣然一笑满面红润之时,却是美艳诱人,未施粉黛,如同芙蓉出水,散发着一股引人遐想的魅力。
“莫子是认准她,认认真真听他说出来,也就明白了,他这么殚精竭虑的去谋划这一场骗局,大概就是为了怕她知道真相后把他丢出去吧。”
“那我们就这么回去了?”林瑜晚坐在垫子上,单手扶额,“挺想宝宝们的。”
顾琛易握紧她的手,“那我们就回去吧。”
林瑜晚点点头,“回去后把这幅字裱起来,我总觉得有一天,它会价值连城。”
“小财迷。”顾琛易揽着她靠在心口位置,“回去后就说莫誉毅已经嫁了,只要秦苏不休了他,咱们领不回来。”
“莫老会信吗?”
“他信或不信,也派人绑不走莫誉毅,莫子是什么人,自小就在是部队里练出来的,不用咱们担心。”
林瑜晚莞尔,“我挺期待秦小姐知道那结婚证过后会有什么反应。”
“你当初是什么反应来着?”顾琛易似是回忆,却明显带着隐笑。
林瑜晚一手拐戳向他的心口,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面色凝重的瞪着他隐忍不住的笑意,冷冷一哼:“我也就是傻,竟然会相信你那一句没有宣誓就不是真的结婚的鬼话。”
顾琛易止住笑容,按住她的后脑勺,就这么俯身吻上她的双唇,将她还来不及说出的抱怨一并吞回肚子里。
“咳咳咳。”陌生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林瑜晚面色羞赧的推开男人,尴尬的看向门外站立的一名妇人。
妇人走进,笑道:“这是大小姐一大早就煲上的鸡汤,让我端上来给两位尝一尝。”
林瑜晚嗅的空气里暗暗飘散而来的浓烈味道,鼻子嗅了嗅,看向碗盏中清如水,还能看见碗底牡丹的汤水,不明道:“这真的是鸡汤?”
“是,大小姐说鸡汤味好必须要撇去所有油沫,而且所有材料都是放进鸡肚中,整个汤盅里不见任何杂质,就如同刚刚倒进的清水一样,人影都能清楚看见。”
林瑜晚感觉自己的口水正在不受控制的分泌着,不可抑制的端起那很特别的汤碗,小小的啜饮一口,味很淡,进入嘴里时是一股咸味,可是当进入喉咙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甜在嘴里回荡着。
她不由自主的眉头紧蹙,“味道好特别。”
“大小姐说最近是雨季,怕莫子的风湿再犯,特意准备的药材,莫子不喜欢药味,所以她专门放了山楂,所以尝起来会有些回甜。”
林瑜晚回眸看着顾琛易,片刻过后,沉重的放下汤碗。
顾琛易温柔的抹去她嘴角的汤汁,对着妇人道:“麻烦替我们谢谢大小姐,汤很好喝。”
妇人合上包间大门。
霎时,屋内静若无人。
顾琛易捏了捏她的鼻子,“这是又怎么了?”
“我为什么不会煮饭?”林瑜晚思忖半响后犹豫着说出。
“我会煮就好了。”顾琛易牵起她的手,认真的摩挲,“这么漂亮的一双手,我要它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直这么漂亮下去。”
“可是我看秦小姐的手也很漂亮啊。”
“那是你没有看到他们被刀子划伤过后需要的漫长恢复期。”
林瑜晚蹙眉,翻开他的大手仔仔细细的研究,“可是你这里为什么这么明显?”
“我皮糙,恢复起来需要更漫长的时间。”
林瑜晚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点头应允,“那我也要学会烹饪,我以后也要给你熬汤喝。”
“好,就算是白开水,只要是你煮的,我都喝。”顾琛易捏起她的下颔,温柔的覆唇吻上。
她的齿间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味道,在唇瓣贴合上时,弥漫而来,明明未曾喝酒,可是他却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醉了。
去往飞机场的路上,莫誉毅自始至终霸占着那个本来是属于林瑜晚的位置。
林瑜晚怨念极深的瞪着后座上跟自己老公眉目传情的男人,忍不住的长长吐出一口,不停的麻痹自己:他结婚了,他已经结婚了。
顾琛易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让自己带着这些东西回去,难不成他觉得莫老一家老小会稀罕这些玩意儿?
莫誉毅整理着所有礼盒,隐忍不住笑意道:“我父亲的喜好我当然清楚,这些东西你只管送去。”
“你确定莫老不会给你的这些东西当成破烂丢掉?”林瑜晚咂咂嘴,瞧他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甚至觉得这些东西带回去会不会馊了。
莫誉毅成竹在胸,道:“这些都是苏苏亲自酿造的,都藏了几个月了,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这些都是酒?”林瑜晚打开其中一个盒子,果真是明晃晃的液体,“你觉得莫老会喜欢这种自己弄的?”
“你们只需要给我送过去就行了,如果顾老喜欢,可以留下两瓶。”
顾琛易点头,“我知道了,你也不用再重复了。”
莫誉毅止下不停清点的动作,抬头,突然间深情款款的盯着他。
顾琛易被他一瞪眉头皱的更紧,“你还想说什么?”
“舍不得你。”莫誉毅性情大变,一把抱住来不及反应的男人。
顾琛易不着痕迹的将他推开些许,“舍不得就给我早点回来,别窝在这种小地方,你可是刚刚进了将军衔,授勋仪式还没有举办,你应该回去把军职领了再躲起来。”
“一旦领了军职,就算这里天高皇帝远,他们那群人也会看消息,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我的身份,我得在苏苏没有承认我之前,保持神秘。”
“你就作吧,迟早有一天会作死。”林瑜晚道。
莫誉毅沉默,车内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一直到机场,他都未曾说一句话,只是表情凝重的再一次抱了抱顾琛易,然后对着进入安检的两人挥了挥手。
当视线被阻拦过后,他转过身,看向机场外的阳光明媚,手机在裤兜里响起来,那可是领导的专属铃声,他忙不迭的接起来。
“回来了没有?”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如弦乐。
“回来了,正在路上。”
“我想要去县城选货,你去不去?”
“去,等我,我马上就到,最多五分钟。”莫誉毅撒了欢似的跑出候机厅。
“不用着急,我等你。”
言罢,电话中断。
莫誉毅停下双脚,站在人来人往的入口处,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随后,就像是一个重度精神病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舞足蹈。
多想一个不小心,就跟你白头到老……
飞机上,静谧的空间里,翻动报纸的声音也被无限放大。
林瑜晚坐在位上,掀开眼罩,瞪着一旁正闲情逸致看得认真的男人,伸出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顾琛易合上报纸,俯首问道,“怎么了?”
林瑜晚取下眼罩,凑上前,“你究竟在看什么?”
“就是因为没有看到什么实质的新闻,无聊的翻翻罢了,吵到你了?”顾琛易索性将报纸推开。
林瑜晚拿起随着他看过的痕迹瞄了一眼,“你看娱乐版肯定没什么好看的,你又不关心那些花边新闻。”
“当初你可是经常上头条。”顾琛易道。
林瑜晚瞥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道:“年少不懂事,就想着上头条,不管什么版面也是极好的。”
“好了,再睡一会儿,大概到家得晚上了。”顾琛易将毛毯替她拢了拢,“睡吧。”
林瑜晚侧躺在他臂膀上,闭上双眼,“不知道小宝和宝宝有没有闹父亲。”
顾琛易莞尔,“父亲很喜欢他们闹一点,不用担心。”
林瑜晚越发靠近他,情不自禁的探头吻上他的双唇。
……
夜深宁静,本是嘈杂了一天的顾家也算是恢复安静了,不过这安静只维持了短短十分钟。
“哇……”婴孩的哭声就像是尖锐的响起冲破苍穹,将整个顾家弄的一团糟。
顾老举着奶瓶,递到顾小宝嘴边,结果小孩却除了哭还是哭,无论他怎么哄也不停歇。
苏老站在一旁,小宝一闹,顾宝宝跟着哭上,这女娃哭声甚是比顾小宝高上不知道多少个阶段,一声就能让苏老还本是聪敏的耳力硬生生的弄的出现了耳鸣。
“老爷,还是让保姆们帮忙吧。”管家站在一旁不忍心见此一幕继续发展下去,为难的建议道。
可是两个老爷子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那般要一战到底,谁也不肯松口让人上来帮忙。
顾老放下奶瓶,将小家伙从婴儿床内抱出来,刻意压低声音安抚道:“别哭了,不然、不然今晚别想着再有奶喝。”
小宝眼睛眨了眨,不过短暂片刻又一次嚎啕大哭,甚至比之前一刻哭的更为撕心裂肺。
顾老仰头,还没有来得及放下孩子,便闻到空气里一股很有味道的奶腥味飘散而来。
保姆上前解释道:“小少爷大概是想拉臭臭了。”
顾老摊开手,低头在尿不湿上嗅了嗅,霎时被逼退数步,将孩子递过去,“换了。”
两名保姆如释重负般抱着小宝便往洗手间跑去。
顾宝宝没有听见附和自己哭声的那一道声音,抽了抽鼻子,声音渐渐终止。
苏老暗暗喘上一口气,自己果然有心无力,就看着这么一个娃就觉得精疲力竭了。
顾老偷偷抹上额头上的热汗,自以为感觉良好的笑道:“看来我的确是老了,忙不过来了。”
苏老尴尬的放下熟睡过去的顾宝宝,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刚刚竟然被哭的束手无策。”
“这里还是交给保姆们吧,咱们两个老人出去吧。”顾老先行离开。
苏老紧跟其上,两人出了婴儿房,又是相视一笑,“哈哈哈,哈哈哈。”
徐濛冉抱着儿子从楼道上急忙走下,见到两人长辈,径直跑过去。
顾老突然看见自己手腕上多出的孩子,不明道:“这是怎么了?”
徐濛冉拿起手包,着急解释着:“孩子拜托父亲帮我照顾一下,哥哥刚刚打电话过来说爷爷晕倒了,让我去医院一趟。”
“那你快去,我让人给你准备车,你也别自己开车,你现在这种心情开车不安全。”顾老摇了摇孩子,刚刚出世的孩子对于母亲的味道很是清楚,这不过刚刚换了人就睁开了双眼。
徐濛冉点头,“我知道。”
“衣服穿好了,你现在还在月子期间,要注意保暖。”苏老道。
徐濛冉一一按照着老人的吩咐把外套合上,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跑出大厅。
她一走,原本还睁着两只无辜大眼睛的孩子瞬间泪水云集,不过十秒钟,又一次放声大哭了起来。
顾老笑道:“苏老这么喜欢宝宝们,玦儿就给你抱抱。”
苏老连连推脱,道:“不用了,这孩子认生,他肯定更喜欢爷爷抱。”
顾老追上前,“我觉得他跟你有缘,瞧这张脸跟你年轻时不相上下啊。”
“不,我倒觉得这孩子跟你年轻时很是相似,一眉一眼多俊朗啊。”
“老爷,二少爷还是给我抱吧。”保姆从婴儿房走出,伸出双手。
顾老长吁出一口气,“也对,你是专业的,照顾好他们。”
“这是我的职责。”保姆轻轻的哄着小孩。
两个老人又一次相视而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经久不衰的回荡在顾家大厅中……
顾医医院,手术室前,徐江琦一言未发的倚墙而站,他的身后是顾谦易安静的低头不语中。
徐濛冉惶恐的从电梯内跑出,见此一幕,便知情况很不好。
顾谦易看到熟悉的身影,忙不迭的站起来,“过来了?”
“爷爷怎么样了?”徐濛冉着急着开口。
“刚刚我检查了一下,情况很不好。”顾谦易解释道。
徐濛冉心底一沉,“怎么会呢?我前几天去看他的时候,他都还好好的坐在椅子上。”
“爷爷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当时你还怀着孩子,他有很多事都没有说出来。”徐江琦双手紧握成拳,“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情况不好,我想爷爷也不会允许我通知你过来。”
徐濛冉双腿发软,被顾谦易紧紧的抱着,她泪水湿框,抓住他的衣角,不停的重复道:“是不是最后一面了?”
顾谦易沉默了。
徐濛冉闭上双眼,泪水滑过眼眶,“怎么会这样?爷爷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会这样?”
“不要怕,我在你身边。”顾谦易抱紧她,生怕一放手她会摔下去。
“叮。”手术室大门敞开,医生满面疲惫的走出。
徐江琦目光追溯过去,却是没有靠近。
医生无奈的摇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徐濛冉趔趄一步,“不,不会的。”
“病人在弥留之际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医生讲封印完全的书信递上。
徐江琦隐忍着泪水,双手拿着这封沉甸甸的书信,不忍心拆开,也不敢拆开。
最终他还是把书信递到了顾谦易面前,沉重的开口道:“麻烦妹夫替我看一下。”
顾谦易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撕开封存的口子,拿出过后只有一页纸,寥寥几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徐濛冉看着上面的文字,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攥在掌心里。
徐江琦跌坐在椅子上,“爷爷说了什么?”
“他让我们好好的,不要太伤心。”徐濛冉咬紧下唇,隐忍着心口的疼痛。
徐江琦点点头,“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会替他照顾好徐氏,也会照顾好你们。”
半个小时过后,老人蒙着白布从手术室里推出,所有人止步看着那道身影隐没在走廊尽头,整个空间死寂沉闷。
消息走漏的很快,徐氏创始人因病去世的信息如同三月的春风瞬间覆盖了整座城市,大大小小媒体又一次蠢蠢欲动在葬礼上。
林瑜晚在休息室内替徐江琦看着裴亦,只是她知道裴亦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的人陪着。
裴亦目光空洞的坐在椅子上,身前的窗户大开着,有一股暖风随着暑气一同进入房间。
林瑜晚站在她身旁,看着窗外的落叶纷飞,道:“你也可以出去给徐老爷子上一炷香。”
“爷爷在病重的时候见过我,他问我现在还想不想回到过去,还想不想跟二少见面,他一定是知道了我伪装的真相,只是他没有捅破罢了。”裴亦低下头,刘海掩藏着她的所有情绪。
林瑜晚捧住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抚着。
“他说如果我后悔了,就去找他,可是他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后悔,因为他不想看到大少伤心。”裴亦抬起头,眼角泪痕尤现,“我忘了告诉他,我不会后悔的。”
“老爷子很清楚。”
“晚晚,你说我要不要把整个真相告诉他?”裴亦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林瑜晚彷徨,深思熟虑过后摇头,“其实连老爷子都看出了你拙劣的演技,徐大少又怎么会看不穿呢?”
裴亦如梦初醒,点头笑道:“是啊,他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呢?”
“所以他不说只是为了更心安理得的继续爱着你。你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了。”
裴亦站起身,看向身后。
门外,一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究竟站了多久。
林瑜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碰撞的那一刻,她竟有一些心虚浮上心口。
“晚晚你先出去。”裴亦松开她的手。
林瑜晚一言不发的点头,随后就这么路过徐江琦。
大概是站的久了,徐江琦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些麻木了,他竟然踏不出这第一步。
“对不起。”裴亦先行开口。
就这么一句话,徐江琦大步流星般走上前,无须迟疑的将她抱进怀里,似是用尽所有力气那般紧紧束缚着她弱小的身体。
裴亦靠在他肩膀上,闭了闭眼,“我知道你肯定猜出了我的伪装,只是不忍戳破那层纸罢了,现在我觉得我伪装不下去了,我不想再做那个傻子一样让你百般宠溺的坏丫头了。”
“你不坏,是我曾经太坏了。”徐江琦捧住她的双颊,就如呵护珍品那般轻柔的摩挲着,“我不敢说出来,我怕你清醒过后就会再抛下我,我承认我很懦弱。”
林瑜晚站在门外,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谈话声,自觉地往着走廊另一头走去。
一名侍应穿着殡仪馆的工作服从另一面迎面走来,擦肩而过的同时,林瑜晚不受控制的将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
她觉得那道影子异常熟悉。
“晚晚。”顾琛易从电梯内走出,一眼便瞧见了不停往后望的女人,跨步上前。
林瑜晚回过头,总是忍不住回头看。
“怎么了?”顾琛易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只能看见男人一闪而过的背影,不明问道:“看见什么了?”
林瑜晚疑虑,“我觉得那个人很熟悉。”
“今天来往的吊唁的人都是与林氏也算是有过往来的合作商,看见一两个熟人也不足为奇。”顾琛易打消她的顾虑。
林瑜晚也不再细想,只是走过两步过后突然恍然大悟。
顾琛易感觉到掌心里的小手明显的缩了缩,忙不迭的看过去。
林瑜晚挣脱开他的手掌,转身就朝着刚刚男人离开的方向追逐过去。
顾琛易讶异,急忙跟上前。
徐江瑞未曾料到自己会正面碰到林瑜晚,他本以为他伪装的那么好,至少凭着他们大半年没有见过一面的感觉,她不应该能够这么快认出自己,没想到他似乎忽略了这个女人的警觉性。
林瑜晚想要推开那扇门,奈何却被人从里面反锁着,她敲了敲门,试探性的喊了一句,“我知道你在里面,打开门。”
没有回应,他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
林瑜晚不曾罢休,继续道:“你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快点开门。”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门被人打开。
顾琛易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带着鸭舌帽沉默不语的身影,以着两人十几年的交情,他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这个人是谁。
徐江瑞挪开身子,任凭两人强行闯入。
顾琛易冷冷一笑,“晚晚,你知道他还活着?”
林瑜晚这才发现自己答应过徐江瑞不把整件事告诉第三人,她心虚的低下头。
顾琛易冷冷的瞥向另一主人翁,“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先是莫誉毅死而复生的活过来了,现在连你这个死人也活过来了?”
徐江瑞自知做了浑事,更不敢开口说什么。
“晚晚什么时候知道的?”顾琛易搬来一张椅子,就这么坐在上面,平心静气的等待两人的主动承认。
“上次在二哥的婚礼上。”林瑜晚揪扯着衣角,“我也是碰巧看到了他,我、我没有想过要骗你。”
“你呢,死了为什么又回来了?”
徐江瑞摘下帽子,声音比之曾经竟多了一分沉稳,他道:“爷爷去世了,我怎么也要回来看一看他。”
“老爷子也知道你活着吧。”顾琛易似乎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车祸现场会是那般的面目全非,原来死的不是你徐江瑞,徐老爷子还真是煞费苦心,用这样的方法送你离开。”
“对不起。”徐江瑞坐在椅子上,双手撑住额头。
“你没有对不起我。”顾琛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无助的背影,“我想你大哥也不希望你是真的死了,既然还活着,就给我光明正大的活着,别再躲躲藏藏了。”
徐江瑞愕然的抬起头,苦笑道:“不能这么做,我怕——”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只有回不去了,他们都走出来了,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囹圄在其中直到真正死亡的那一天?”
“不,我只是不知道我该怎么去面对他们,我怕再回到曾经,我怕我伤害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今天,三子,不要说实话,就这么一直下去,不是更好吗?”
顾琛易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女人,问道:“所以你也是这样才三缄其口?”
“不是,我并不觉得他活着对裴亦他们有什么影响,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为难,离得远远的,比自欺欺人的活着轻松许多。”
言罢,她直接抬起手捂住顾琛易的双眼,目光如炬的瞪着一旁的男人。
顾琛易知晓她的用意,闭上双眼。
徐江瑞嘴角蔓延开一丝苦笑,戴上帽子,推开那扇门。
“啊!”
一声抑制不住的吼叫声从走廊上响起,惊得本是恢复平静的两人蓦然起身。
顾琛易先一步推开那扇门,看着另一边神色仓皇的顾谦易以及听到声音走出来的徐江琦,画面一时静止。
顾谦易不敢置信的指着刚刚一溜烟消失在消防通道的身影,突然间觉得阴风阵阵,特别是在殡仪馆这种阴气最深的地方,他刚刚竟然看见、看见了鬼?
顾琛易蹙眉,“叫什么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大白天见鬼了。”
顾谦易机械式的扭动着脑袋,手颤抖的指向顾琛易身后的那扇还在摇摇晃晃的安全门,心口起起伏伏,难以掩饰他刚刚受到的刺激。
“是不是太累了?”徐江琦递上一瓶水。
顾谦易拧开瓶盖就这么灌上两口,确信恢复了些许镇定过后,吞咽一口口水,道:“我刚刚看到徐二少了。”
“……”顾琛易大步跨前,不等他继续说下去,直接将他拉进另一侧的大门中。
林瑜晚苦笑道:“二哥就是咋咋呼呼,这大白天的说这么瘆人的话题,徐大少可别生气。”
徐江琦没有作答,就这么看着三人扭进旁边的休息室。
裴亦站在他身后,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挂上了定身咒,她抬头,目光迷迷糊糊像似笼罩着什么烟雾那般看不清回眸的面容。
“小亦,小亦。”
“啊?”裴亦回过神,不由自主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你叫我?”
“没什么,你就在这里休息,我需要出去看看宾客们了。”徐江瑞的手紧紧的抓着门锁,最后离开的时候,他才看清楚自己满手的冷汗。
另一侧休息室内,林瑜晚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顾谦易环顾气氛严谨的两人,道:“你们不相信我?”
两人冷冷的瞪着他。
顾谦易继续道:“我刚刚就看到他从这里出去的,走的可快了,就像是飘过去的。”
“够了,大白天别说什么鬼话。”顾琛易制止他的自言自语,“别在你老婆面前提起徐江瑞。”
顾谦易急忙掩嘴,可终究忍不住恐惧的说:“你们不要不相信,徐江瑞当初可是你的好兄弟,难免今天趁着徐老爷子的葬礼回来看看你什么的,要不我去请法师给你做一场法?”
“你留着给你自己做吧。”顾琛易打开门,“别到处胡说八道,今天这种气氛,二哥应该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顾谦易瘫软在椅子上,为什么就没有人相信他呢?他是真的看见了徐江瑞啊,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就跟阳气不足阴气过盛的模样,可吓人了。
不对,他本来就没有阳气了。
顾谦易忍不住的毛骨悚然。
林瑜晚走在顾琛易身侧,不时回头看看那件虚掩的房门,忍俊不禁道:“我觉得二哥是当真了。”
“当真见鬼了?”顾琛易揉了揉她的脑袋,“如果不是看你那么认真的表情,我也会以为我是见鬼了。”
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上,谈话声随风而过,只留下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暗暗弥漫着。
安全通道处,徐江瑞轻喘一口气,所幸自己刚刚看见顾二少的时候就近选择从楼梯上跑下,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完全认出自己。
他正欲庆幸对方没有因为可疑追过来时,一声唐突的叫骂声从楼道底处传来。
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似压抑着怒火那般吼出:“你们这群没有用的废物。”
随后一声硬物落地传来的破碎声震动在耳侧,让徐江瑞不得不探出头去看个究竟。
女人背对着他的视线,他一时认不出她的身份,只是觉得她的声音异常耳熟。
女人正在拾缀着什么东西,冷冷的笑声回荡开来:“我得不到的,也不会便宜给你们,反正我这辈子都毁了,我也要让你们陪我一起毁。”
她得意的晃动着手里的透明液体,当她仰头的刹那,顶上微弱的灯光映照在她微显苍白的面容上。
徐江瑞诧异,是蒋雪?
更为震惊的便是她手里的无色液体,她笑的如此邪魅,难道是什么危险东西?
蒋雪对谁有意?他不用想便能明白,他在苏胜的日子或多或少听说过那些秘书议论,宣传总监和顾二少出入酒店的事情。
刹那间,他惶恐的从台阶上疾驰跑下。
蒋雪的身影已经从安全门走出,目光如炬的瞪着大厅方向的一抹黑衫身上。
徐濛冉觉得有一道目光凶狠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本能的回过头,却见一道身影从自己眸中转瞬即逝,她迟疑的继续看着来往的宾客。
“濛冉,快躲开。”
熟悉的声音震慑在嘈杂的大厅,徐濛冉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身影将她紧紧的护住,随后她嗅到了自己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味道。
“二哥?”徐濛冉慌乱的抬起头,正好看见男人紧蹙的眉头。
蒋雪诧异的瞪大双眼,手中瓶子里的液体一大半都泼了过去,却只能看着她的身前护着一个男人。
徐江瑞感觉自己的后背燃烧起一股剧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徐濛冉感觉到男人的僵硬,瞠目结舌的瞪着他身后冒起的一股浓烟,慌不择路的低下头,他身后低落下一滩血水,甚是刺眼。
“啊。”有人大吼一声,鸦雀无声的大厅瞬间暴动起来。
蒋雪被保镖阻拦去路,她踉跄着被逼至墙角。
顾琛易两人刚走出电梯就听见大厅传来的吵闹声,两人急匆匆赶过来。
林瑜晚不敢置信的看着徐江瑞血肉模糊的后背以及瘫软在一旁的徐濛冉,讶异中瞥见角落里低垂着头,略显狼狈的女人。
徐濛冉如梦初醒,跌跌撞撞的跑到蒋雪面前,狠狠的扯住她的衣领,“我上次就放过你了,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择手段?”
蒋雪冷冷大笑起来,“要怨你就怨恨顾谦易,他薄情寡性的代价就是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徐濛冉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打过她的脸颊,“把她给我送去警所关起来,我会让她知道惹怒了徐家的代价。”
保镖得令般一拥而上。
蒋雪挣扎着,吼道:“这一次没有弄死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顾谦易听见争吵声进入大厅的刹那见到的便是这一幕,蒋雪被两名高大的保镖一左一右的钳制着,徐濛冉则是目眦尽裂的瞪着她,而她的身后不远处,顾琛易扶着的男人后背处血肉淋漓,让人不安的不敢靠近。
只是,他是医生。
“怎么回事?”顾谦易大步上前,着急问道。
“快救救我二哥。”徐濛冉抓扯住他的手,将他直接拉到男人身前。
“你二哥?”顾谦易愕然,指着地上昏迷过去的男人,诧异道:“他不是死了吗?”
“你别说话了,快点看看伤势。”顾琛易阻拦他的继续追问。
顾谦易沉下心绪,蹲下身,指尖轻轻的滑过被硫酸灼烧过后的受创面积,摇头道:“很严重,必须马上送去医院。”
“我背着他,你去开车。”顾琛易转过身,直接扛着男人往着后门跑去。
林瑜晚本打算跟上前,却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自始至终格外炙热的落在他们几个人身上。
她回过头,角落处岿然不动的身影无处遁形的进入自己的眸框。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徐江琦默然的低下头,随后顺着走廊走向另一处。
林瑜晚知道他所去的方向,默默的跟上前。
殡仪馆外,蒋雪被保镖蛮狠的塞上车,可是这个女人心太狠,毫不客气的用自己那长长的指甲划破保镖的脸颊。
“放开我,你们都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么欺负我一个前来吊唁的客人算什么本事,放开我。”蒋雪的尖嗓子无疑将周围没有进入权的记者引上来。
保镖为难的将她的嘴贴上,可是这女人竟然又一口咬下他们的手指。
蒋雪戚戚然的面对记者的镜框,声泪俱下道:“徐家太欺负人了,你们放开我。”
“放开她。”徐江琦进入所有记者的镁光灯下,声音不掺和任何情绪的说出。
蒋雪的双手得到自由,她嘴角轻扬的看着拿她毫无威赫作用的徐家,得意的想要转身离开。
徐江琦却是拿出一只瓶子对着她道:“这是蒋小姐刚刚掉下的,这里面应该是温水吧。”
蒋雪看着那只还剩着小半瓶液体的玻璃瓶,惶恐的退后一步,“不,不是我的。”
“是吗?我怎么看着是蒋小姐刚刚丢弃的东西?”徐江琦将它递给旁边的保镖,继续道:“既然是蒋小姐的东西,归还给她吧。”
蒋雪蹙眉,他们真的就这么放过她?
“不过为了证明蒋小姐是清白,我想你不介意喝下这瓶水吧?”
蒋雪趔趄一步,摇头拒绝,“这不是我的。”
“调监控。”徐江琦面无表情的吼道。
保镖从未见过自家大少那充满杀气的双眸,忙不迭的跑进警卫室。
徐江琦冷漠的抬起头,跨步走上前,“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喝了它,二是让我请你喝了它。”
蒋雪腿脚打颤,虽然她见识过徐大少的处事风格,但如今面对面对峙下,她才真正的见识到什么叫做冷面阎罗。
她想着要逃跑,可是脚还没有迈出一步,所有出路都被保镖围住,她现在站在正中,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看来蒋小姐很难抉择,不如我亲自喂你喝了吧。”徐江琦眸光一闪,两侧的保镖似乎明白他心里想法似的,所有人围困上,直接将她挣扎的身体压制着动弹不得。
周围的记者不敢吭声,连带着所有相机都不能举起来,一个个就像是木头一样杵在一旁。
蒋雪双腿发软,苦苦哀求道:“我错了,我伏法,我承认罪行,请放过我。”
徐江琦依旧未有停歇走到女人面前,就这么当着全市媒体的面将瓶子里透明的液体全数灌进蒋雪嘴里。
哪怕液体因为她的反抗落在自己手背上,他依然面不改色般将残留的液体一滴不剩的灌入她的嘴中。
保镖散开,女人抽搐着倒在地上,浑身痉挛。
她的嘴里不停的吐出血沫,她双手狰狞的抠着地面,可疼痛顺着她的食管流进喉咙中,然后一路烧灼下去,整个画面不忍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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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凶狠的场面,吓死本宝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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