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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内禁一切宴乐婚嫁。 ?网
当今圣上颁下来的旨意,沈家哪有不从的。可怜沈老太太急巴巴的上京就是为了给孙儿做百日宴,这一下全吹了。
本就是初春时节,寒气尚在,一场暴雨下来,府中不少人皆得了风寒,值此多事之季,沈老太太与苏先生商量后,干脆连云居院的课且停了一个月。
吹雪院里少了许多人,一时之间清静了不少,沈老太太那边没让人补缺,吹雪院也就当没这回事。
今时不同往日,吹雪院已再不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他们皆转向去抱了秋桐院的大腿,甭管抱不抱得着,他们就乐意往那边堆。
秋桐院有沈五少爷,二房唯一的一位少爷,吹雪院有什么呀,一位既不受宠的姨娘与一位也没人爱的庶出小姐,且还与秋桐院不对付,这一对比,差距明显不是一般的大,就一般下人为了以后着想,也欲远了吹雪院,投奔秋桐院。
吹雪院里的老油条几乎同时递了银子,趁着沈老太太淘换人之际,纷纷出了吹雪院。
如今的院里主子身边除了常用的几个人,就剩下几个良莠不齐的小丫鬟。
一切本在沈沁柔的算计之中,但一下走那么多人实在她预料之外,好歹留下的都是些安份能做事的。
一早去替沈老太太请过安,她就回院往赵姨娘处去了。
沈老太太如今********的惦记着自个的小孙儿,又拉拨了沈沁雅桐姨娘管家,倒没那个闲心功夫再来刁难她。
且依吹雪院如今的处境,其他人也不愿与她沾惹上,是以,她如今隐形的更厉害了。
两两相安,就已是喜闻乐见,
沈沁柔常想,她是个缺少长辈缘的人,无论是她祖母对她也好,父亲对她也罢,另外赵姨娘......
赵姨娘膝盖上的伤没大事,养了几天也就见好了。
沈沁柔去给她请安的时候,她正架起花架绣花。
赵姨娘原是姜氏陪家司针线的丫鬟,一手苏绣精妙绝伦,虽掌家耽搁了几年,如今瞧来赵姨娘针法亦是娴熟无比,沈沁柔只见她手起针落,飞针走线,一会的功夫,大红杭绸上就多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见绣的是牡丹花,沈沁柔问,“又给二姐姐制衣裳呐。”
那话一出口,就有点酸溜溜的味道。
赵姨娘用针挠头,又绣了一朵牡丹才停手,半点没听出沈沁柔话里的酸意,“是呀,现在赶紧赶两身出来,二小姐赏牡丹宴的时候刚好用得上。”
无怪沈沁柔有些吃味,就她,在名义上从小由赵姨娘养大,但她打小就没得过几身赵姨娘亲制的衣裳,别说她没有,就她姐姐沈沁雅也没有。而南归院那边,甭管沈沁心穿或不穿,赵姨娘一季四套衣裳直往那边送,多年如往,一直就未曾断过。
碧娥奉了茶上来,“三小姐尝尝,是冬天梅花烘焙的梅茶。”
沈沁柔接过道了谢,有一拨没一拨的划弄着茶盖。
梅花茶没什么好吃的,既吃不出梅花的味,又没梅花的香,在她看来,用来制茶是浪费了,许多东西还是时令的好,冬天摘几朵梅花泡水,气味香洌,又好看。
这京都的流行也是瞬息万变,今个流行吃梅花茶,或许明个就流行吃桃花茶了。
碧娥见她不吃茶,就知此茶不对她胃口,遂问:“三小姐,你看用六安瓜片来泡茶如何。”
沈沁柔并没心思喝茶,就打了她,让她去看看厨房那边的午膳是否快备好了。
如今已换了大厨房供膳,需要各院的自行去领。
碧娥道了声好,便领了两个小丫鬟下去,将空间留给了她们两母女。
赵姨娘又绣了几针,才停手望向沈沁柔,“来,帮我看看这牡丹绣的怎么样。”
沈沁柔随意瞄了一眼,兴致缺缺,“姨娘手艺精湛。”
赵姨娘柔和一笑,“只盼二小姐喜欢就好。”
沈沁柔不可置否的撇嘴,她脸蛋娇美,就算动作不雅,也能生出几分俏皮的味道。
赵姨娘看着她笑了,“要不,你也拿花绷子来随我学绣花。”
绣花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磨出来的本事,沈沁柔随苏先生学过,只她技术平平,只是勉强能看而已,她对此道并不兴趣,委婉的拒绝了赵姨娘,“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人绣花。”
赵姨娘无可奈何的笑,也不勉强她,“你不喜欢就算了。”
沈沁柔听得出那话中淡淡的失望之意,不过她一向不喜为迎合别人改变自己,即权当不知道了。
“李妈妈死了。”她说。
赵姨娘执针的手一顿,长长的叹气,“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沈沁柔噤口不言。
对于李妈妈的死,她没什么别样情绪,她本算着沈老太太估计会打断李妈妈两只手再将人赶出去,并不会要了她的命,毕竟李妈妈那口子当年与沈家算是有恩,李妈妈只要肯收敛着些,靠她藏的私蓄,应该在外边也能过日子。
只是她错估了她那祖母的薄凉程度,说打死就将人打死,打死也就罢了,一百仗用上狠劲,绝不止皮开内绽的程度,稍一想,她就犯恶心,这几天端上的四喜丸子,红烧狮子头的菜她都统统赏了下去,只捡素的吃,柳绿见了,还以为她生病了。
府里人常说,沈老太爷与沈老太太恩爱,除沈老太太,其他几位老姨娘膝下单薄,竟一无所出,如今看来,就算那几位老姨娘有孕,估计也是生不下来的,或许还会枉送自己卿卿性命。
赵姨娘叹罢,又说:“如今院子倒是清宁了许多。”
对于自已的成果,沈沁柔还是算满意的,吹雪院本就不争不抢,要那些功利的人作甚,她心不高,只守着赵姨娘与这小院四尺四方的天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
赵姨娘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沈沁柔就问:“姨娘喜欢以往前呼后拥的日子。”
赵姨娘摇头一笑,“怎么会,我从不贪恋那些东西,只是想到,日后院里的日子怕是会越艰难,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怕以后你。”姑娘家总是要出嫁的。
“再差也不会比现在还差了,咱们还有人伺候,府里衣食不缺,也没什么艰难不艰难可说。”沈沁柔安慰她,“我总归是沈家的姑娘,再怎么不讨喜,沈家还不至少扫了自己的面子。”
赵姨娘莞尔,“也是,你祖母是个最要面子的人了。”
这点赵姨娘算说对了,要不然沈老太太也不会因与江南那些世家置气将府里弄的富丽堂皇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沈家有钱一样,殊不知,这样更惹得别人反感,真正有底蕴的世家根本不屑将此道,就如同真正会打扮的人绝对不会往脖子上挂十条金链子,手上戴七八个戒指一样。
沈沁柔对于她祖母暴户一样的行径没啥不满之处,反正最后赚了实惠了是她们,人也别忒过,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姨娘一忙就是那么多年,如今闲下来,两母女也有了时间相对相守,但她们谈聊内容实乏善可陈,无非就是问一些衣食住行或学业上的问题。
有时碧娥站一边听着都为她们尴尬。
同住一个院,问衣食住行这些实在.......而学业上的事,赵姨娘又不懂......
是以,赵姨娘虽想向女儿表达下关心,也找不到方向,只能闷头做针线。
沈沁柔无聊的打哈欠,透过轩窗往外看。
“天真蓝,这几天天气真好。”她已经无聊到谈论起天气来。
赵姨娘伸长了头往外看,露出半截雪脖。
“确实很好。”她附和着说。
沈沁柔回过头看赵姨娘。
螓蛾眉,肤如凝脂,好一个美人。
沈老太太虽不不喜赵姨娘,也不得不承认赵姨娘生了张好面皮,可见赵姨娘是真的生的美。
可惜,沈沁柔摇头,赵姨娘的心性实在不像,也不适合做人家姨娘的人。
她不经好奇,“姨娘,你当初是自愿跟着父亲的?”
或许是和温瑜处久了,她性子也有些跳脱,敢问这样的问题出来。
赵姨娘满脸讶异,似从未料到沈沁柔会问这样的问题。
母女间交流不多,虽不好意思,但女儿问了,她也就如实的回答了。
“我十五岁那年才见到小姐”
沈沁柔点头,知道她说的是已故的姜氏,十五岁才见到?一般陪嫁丫鬟不是早早的就挑好,大多都是亲近的丫鬟陪嫁出门啊,怎么会?沈沁柔虽有疑问却没打断赵姨娘的话。
“老爷夫人让我们随小姐陪嫁到沈家,嫁到沈家第一年,小姐就怀上了大少爷,听到老爷和夫人西去的消息,动了胎气,早产了,生下来的是个死胎,老太太说大少爷是妖魔化身,让人拿去烧了,至此,老太太就十分厌恶小姐,那年就抬了周姨娘。”
沈沁柔琢磨,恐怕那时失了母家的姜对沈老太太来说已是无用了吧,如若姜氏母家还在,沈老太太断不敢不如妄为。
“就那年小姐问我们几个丫鬟的出路,其他几位姐姐年岁大了,想放出去嫁人,而我没什么想法和主意,就说一直跟着小姐。后来小姐说人各有志,就放其他几位姐姐出府了,有天,小姐问我愿不愿意做老爷的姨娘,我本没什么想法,既然小姐说需要,我也就同意了。”
“再后来,我怀了大小姐,小姐一力担保我让孩子生了下来,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老太太很喜欢大小姐,到了后来甚至接过去养在膝下了。”
沈沁柔忖度,依赵姨娘所言,姜氏生前应该是个聪明人,可惜命途坎坷吧。
“再后来,我与小姐同时有了身孕,就是后来的二小姐与三小姐,小姐怀胎八月的时候说想去香山求佛,保佑她生下男胎,我也一同去了,结果路上碰到了山贼,婆子丫鬟全给杀了,小姐带着我驾了马车一路奔逃,我们两人动了胎气,在破庙产子,我记得我还在阵痛的时候,小姐就已经将二小姐生下来了,你是小姐接生下来的。”赵姨娘看了眼沈沁柔,一脸沉重。
“生完孩子我就晕倒了,后来,有幸逃脱的金嬷嬷找到了我们,驾车带我们逃跑,可惜后来被山贼现,追了上来,最后马车掉下山坡。”
沈沁柔皱眉,香山虽僻在京郊外,但大范围也属京城地带,怎么会有那么猖狂的山贼敢在天子脚下为恶。
在那之后,赵姨娘,她与她二姐姐都活着,姜氏死了,所以赵姨娘心甘情愿的顺从姜氏的话,为奴为婢?
“那金嬷嬷她?”沈沁柔问。
赵姨娘缓缓的从胸腔吁了口气,“金嬷嬷撞伤了头,如今就像个几岁孩童被二爷送到别院养老了,后来那帮山贼也被官府的人抓到了,说是一波流匪,很快的就被处决了。”
看着已经尘埃落定的案子,沈沁柔只觉疑点重重。
她觉得可疑,沈家的人又不是傻子,特别是以她父亲对姜氏的深情,断不会不察,可见后来是没查出什么来,旧事已过多年,当年的沈家都没查出什么,如今的她更是不可能,就且不提。
赵姨娘看着沈沁柔,正色道:“三小姐,你可知,要不是有先二奶奶在,大小姐,你,我的命早就没了,我们的命都是她救的,我不求大小姐与你能记住先二奶奶的恩情,她的恩德我也没法再行报答,如今做些东西只不过聊表心意而已。”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行事风格,她虽不喜欢赵姨娘这样的作派,也不会想强扭了她过来。
沈沁柔对上赵姨娘的目光,面色挚诚,点头表示明白,“你欢喜就好。”
赵姨娘这样有什么错呢,不过求一心安而已。
或许,也真是该她命里亲命缘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