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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去广安寺接赵太师和太师夫人,可回来了?”傍晚时候,原武帝放下手中的竹简,忽然问张公公。
张鼓立刻道:“陛下,这奴才却是不知。”
原武帝看他一眼,道:“你一直随侍朕左右,确实不知。十面,打听一下今日城门口可有赵府车马进入。”原武帝对着空气说话,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得令”。仿佛空气波动了一下再无起伏。
太和殿中一片安静,原武帝让伺候笔墨的太监将竹简古籍收拾了。然后对着张公公道:“朕记得前几日,二皇子和五皇子去了广安寺。”
“回陛下,是这样。”张公公规规矩矩地回答。
原武帝问了这一句,却没再问两位皇子的事情,而是道:“去把太子叫来。”
“奴才遵旨。”张鼓领命亲自去东宫传话。
之前应原武帝命令去探信息的暗卫十面悄无声息地回到殿里,人未出现在原武帝面前,只在暗中回禀:“陛下,赵丞相未曾入城门。”
原武帝:“按理,这个时辰也该回了。可有更多消息?”
“回陛下,赵丞相带着赵三少一起去了广安寺。”暗卫说这个的时候,有些犹豫,因为在他看来这并不算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但是陛下既问是否有更多的消息,他自当要尽量多更多,是不是有用不用他来判断。果然,他这样一说,原武帝竟然露出兴趣来,道:“丞相家的三公子再次出门了?”
赵家三少自从四岁赴了一次双兰之宴后,就再未踏出家门,直到前段时间,据说因为家姐才出了门。这事儿,有人当乐事说给原武帝听了。夏戟当时听说此事后,也是颇感新奇。不过那孩子后来据说又闭门不出了。这次,那孩子倒是又出门了。原武帝总结,那是个友爱手足,孝顺长辈的孩子。
夏兆问伴读刘居:“怎么样,计划成功了吗?”
刘居略一思忖,没有把刚才收到传信,本来以为必成的一击必杀失败了的事情告诉太子殿下,而是道:“殿下勿急,晚间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夏兆盯着刘居道:“希望你这次不要让孤失望。”
刘居立刻道:“殿下,这次您放心。那赵函墨绝无再生之理。”
夏兆脸上露出微微笑意,想到那个令他极其讨厌的人即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错,孤这次也十分相信你。”夏兆拍了拍刘居的肩,绕过他走到殿中横宝剑的墙面前,道:“这次的计划,确实非常妙,想来定是不会出错了。”
“殿下请放心。”刘居忙表态道。
“孤原本还担心他不会去,毕竟听说赵家大少爷回来了。倒是你说对了,家姐有事他多会去,何况是家中长辈呢。”夏兆说到这里,兀自露出一个算是赞赏的表情,道,“那赵函墨虽狂了些,倒是有个孝顺长辈,友爱手足的优点。”
夏兆想到的方面和原武帝神同步,从这方面来说,倒真是不得不说,这两人是父子。
刘居附和两句,却不以为然。这样两件小事,能体现出什么来。
夏兆心情似乎变得轻快起来,伸手摸了摸墙上的剑,此剑名十方,乃是前朝一位大师所铸,宝剑锋锐。夏兆得人进献后,一直挂在东宫侧殿之中。夏兆从小学习骑射,后又学习剑法,在武学上虽然算不得有什么成就,但在皇子中倒也算是文武双全。
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夏兆转身,敲门声至,守门的太监道:“太子殿下,陛下令张公公来传话。”
陛下跟前的张公公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张鼓,这个人就算是身为太子的夏兆也不得不重视。
“准进。”夏兆回了话,守门太监才从外推开了门。
张鼓进门,施礼后,道:“太子殿下,陛下请您去太和殿。”
“父皇找我,可有说是为何事?”夏兆问道。
张公公道:“这却不知,陛下只吩咐奴才来通知殿下您。”
“好,待孤更衣后就去,张公公若事急,可先回。”夏兆道。
张鼓道:“奴才无急事,就在外面等候。”
夏兆略一点头,张鼓退了出去,夏兆看向刚才回避到暗处的刘居,道,“倒也不必避开。”
“小心些总归更妥全。”刘居道。
“你一向谨慎。”夏兆夸了一句。心中觉得上次那计策本不错,疏漏在不知那赵三少武功不俗,这次既请了宗师级的高手,自当没他逃脱的可能。
夏兆象征性地更换了衣服,然后和张公公一道去往原武帝常办公的太和殿。
“儿臣参见父皇。”
夏戟看着夏兆,道:“近日观政,可有所获?”
夏兆道:“儿臣受益匪浅,见父皇理政,真如蒋少师所言乃王道也。”
“王道?”夏戟正色道,“你倒是说说王道之为何?”
“父皇,要言王道,自要述霸道。王道与霸道都讲“仁义礼信”,然则,王道与霸道“心异”,“事异”,“功异”,“名异”,二者不同,王者之道只寻求仁义,别无他求。其心非有利于天下也,所以为仁义礼信者,以为吾所当已矣。以仁义礼信修其身而移之政,则天下莫不化之也,是故王者之治,知为之于此,不知求之于彼。而彼固已化矣。故霸道之心为利,却假王者之道以示其所欲。王者求仁,霸者求利。是以霸者虽求礼,但终不得利;王者虽求仁,但因天下归心,利必归之。”
“父皇,儿臣今日思父皇之为政,实乃王道之治也。”夏兆慷慨陈词一番后,一脸景仰和濡慕地望着原武帝。
听得太子如此一番言论,原武帝倒是颇为惊讶,打量太子一番后,道:“果然有进步。不过,这是你心中真实的想法,还是以为正确的想法?”
“自然是真实的想法。”夏兆正色而答。
夏戟微微点头,面上的神情难以琢磨,夏兆倒是怀疑起自己的话中不中父皇之意
“兆儿,看来你近日却有所悟。不过,此王霸之说乃一家之言,当多涉猎他言方悟正道。”原武帝道。
夏兆听得此言,暗道自己的言论难道并不符合父皇的心意?想到这里,他不由一凛。
“退下吧。”夏戟口吻极淡地道。
夏兆从太和殿出来,整个人都阴沉下来。不过在太和殿附近却不好发作,只一路回到了东宫,才露出怒容来。伺候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在气都上,谁也不敢近身。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只有崔公公在夏兆怒气略缓后,上前道:“殿下何事如此气恼?”
夏兆憋着气,硬是没有爆发,他才从太和殿回来,若是发了脾气,消息传到父皇耳中就不好了。摈退周围伺候的人,夏兆独自坐在书房,随手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周公注释。作出了看书的样子,但是事实上他此刻哪里看得进去书。刚才太和殿的一番王霸之言,他本以为完全符合帝心,谁知道父皇却说他所言之王霸之言不过是一家之言。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所言并不完全合父皇之心。这对精心准备的夏兆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且这也越发显得父皇的心思高深莫测,难以揣度。
他明显感觉到,自观政务以来,他的任何表现都未能得到父皇的满意。倒是夏濯那小子多次受到表扬。这不是个好现象。夏濯是昭妃之子,昭妃一直深得他父皇的喜爱,若是父皇有……换储的想法……
哼,这事不可能发生。
夏濯,这次他就让他彻底退出竞争。
***
“二殿下,果然如您所料。赵大人一家没有走成。又返回来了。”护卫禀报夏濯。
夏濯抓着扇坠的手指缓缓放松下来,抬眼看向护卫,淡淡吩咐,“继续查探,别深入。”
护卫领命而去,夏濯看向夏颉:“你怎么看?”
夏颉摸着手上的墨玉扳指,沉声道:“这广安寺如今可真是不安全啊,二殿下。”夏颉看向夏濯,忽道,“你们恐不该亲自来这里。”
“夏颉,你这话何意?”夏濯笑道。
夏颉忽然冷笑一声,直接道:“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夏濯还未答,夏臻就不乐意了,立刻抗议道:“颉堂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来这里怎么了?”
夏颉神情十分严肃,道:“还记得在后山遇见赵三少,他说什么了吗?”
“怎么?”
夏颉:“……”
夏濯:“他说与人比武。”
“没错,还说是一高德之人,这你们信吗?”
“当时就不信。”
“是,我们都不太信,但这可能是真的。”夏颉道,“赵三少其他时候的事情,很容易就打听清楚了。唯有去后山那一段,谁也没打听出来。这正常吗?”
“当然不。”
“他或许说得是真话,但是却不像他说的那样,是在比武,恐怕是其他……”
“是怎样?”
夏颉冷笑一声,忽道:“你不是说此事由太子主导吗?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
***
“大师,人既留下来了。这最后还得由您来。”白日里来过的男子再次来到元德大师房间里,如此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以贫僧如今之能,怕不能圆满完成所托。”
“元德大师,这是命令,而非商量。”
元德拿在手中的佛珠,差点没散落地上。许久后,他道:“你知道,我今日已暴露。”
“这次,就是要你暴露。”男子将一张纸条递过去,“这就是上面的意思。”
元德接过来一看,就见上面写着:他若不死,你便死。
元德拿着纸条,整个人陡然一惊,神态一下子衰败下来。但他却没法拒绝。
“元德大师,你的儿子会好好地活着。”男子轻轻一句,又像石头一样碾压过元德的心脏。
报应,都是报应,因果循环,果然不是不报。
也不等元德大师答应,那男子就悄然离去了。因为对方笃定他只有听从安排。
元德手捻佛珠,眼中各种情绪闪动,最后却只归于一片猩红,他根本没有选择。他可以死,但是他儿子不能死。也不能让那些真相散布于世。果真不得不为恶!
佛珠线已断,他慢慢地重新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