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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徒!你没资格跟我说话!"武燕一只手抠住手雷拉簧,指尖已经曲起,脸上竟然是带着笑的。在刚才那样的生死关头,江衔第一时间去救她出来,对她来说,这已足够。此时她要杀的已经不是池小浅,是鸢。鸢知道江衔所有的出逃计划的细节,有他在,江衔想逃出去就比登天还难。相交多年,她太清楚鸢的实力,要杀了他以后再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只要她的江衔能活着出去,鱼死网破,她此生无憾。这一切没有给鸢思考的时间,武燕是没有一丝犹豫地拉动了手雷。
仅零点几秒的时间,池小浅听见了导火线滋滋的声响,再也见不到陆少勋了吗?这是她那一瞬的唯一念头。可她整个人被鸢拉了起来,"跳!"鸢的声音响在耳畔,她下意识地跟着他一起,纵身跳下屋后几米高的露台。轰地一声巨响,宅子的一角被炸开,震裂了多少人的心肝。
飞溅的尘土和砖屑中,池小浅和鸢重重落在高台下的空地上。
"小浅!"和肖牧之的嘶吼同时响起的,还有身下骨头着地的脆裂声,在落地的时候,鸢生生将她托住了。刚刚赶到的肖牧之和特警们一拥而上。随岩躲过了手雷的致命火力,可是一些飞射的弹片还是伤到了他们俩,而且因为护着池小浅,鸢的的摔伤比较重,同行的医生迅速地将他抬上武警部队同来的野外手术车,而池小浅后背也有弹片打进去,加上她连日受的折磨太过,此时气若游丝地躺在肖牧之的怀里。透过强撑的眼缝,她看到他痛心疾首的表情,他的后面是高远明镜的天空。在昏死过去之前,她紧紧拽住肖牧之的衣襟,对着天空问:"陆少勋呢?"
她不知道,陆少勋和她一样,才和死神堪堪擦身而过槎。
剧痛侵袭,池小浅以为自己身在炼狱,身上一会儿滚烫得如下油锅,一会儿冷得像被无数把冰刀割着。弥漫全身的痛楚渐渐变得清晰而集中,集中到了背部。
"怎么还不退烧?!"
"头部伤口已经感染,现在已经用了最好的药,24小时之内退烧应该没问题。"耳畔的对话声音拉回她飘散的思维,她转了一下头,嘴角溢出一丝痛吟,努力挣开眼皮荣。
"小浅!你醒了?"肖牧之箭一样的速度冲过来。
池小浅眨了眨眼,此时,距离她昏过去,已经整整五个多小时,她终于逃出了那个活棺材,看着病房的白色天花板,再回想被幽闭的这一段日子,天上地下的感觉,仿佛隔了一个异世。
"陆少勋呢?"最期盼看到的人,此刻却不在眼前,她更诧异地是,只有肖牧之一个人守在身边。
肖牧之别开脸去,伸手去拿水杯,一边回答她的问话:"四哥过两天就来,现在他有点急事。"他倒水的手微微有点儿抖,他不敢直接告诉她,陆少勋伤重,才做了手术,现在还在隔壁的监护室里。而池小浅才从昏迷醒来,背上的伤也不轻,他不想刺激她情绪,想缓两天再说。
"这是哪儿?江衔和那些人呢?"
"江衔跑了,其他的全抓了。这是F城的中心医院。"他往水杯里插了一直吸管,凑到她的嘴边,"来,喝点水。"
她转过脸去准备喝水,可动作扯到了背上伤口,顿时疼得猛吸气,痛得一张脸都皱成一团。眼眶一热,刚刚憋着的眼泪终于有了倾泻的理由。
"很疼吗?肖牧之手忙脚乱地去放水杯,却又打翻了,水撒了一桌子,一塌糊涂,就像他的心情。在池小浅昏迷的这几个小时里,陆少勋在急救室,江城在继续追捕江衔,就他一个人守在这里。8池小浅伤口感染发了高烧,浑身烧得滚烫,不时说着胡话,他看着她小脸烧得通红的样子,心里像被压了个大沙袋一样难受。
他控制不住脑海中回放的画面,挥不去那一声爆炸后,看到池小浅重重摔落在地上时,那种心肝脾肺都裂掉的感觉。而谁也没有发现,当浑身是伤的池小浅躺在他的臂弯里,紧紧拽着他的衣襟的时候,一滴泪从他眼眶中涌出,没入了她披散的长发里。他不愿意去深想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一动不动看着沉睡中的女孩,盼她醒来。此时见她痛得直哭,他早没了主意,慌忙按铃喊了医生。
其实池小浅难过的不是现在肉身的伤痛,而是觉得当自己九死一生伤痕累累地回来,陆少勋竟然不在身边。从她被劫持到现在,多少个日夜过去了,她想象不出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急事,比与她相见更重要。
医生给她打了止痛针,池小浅没多久又灰灰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护士进来拷体温的时候池小浅就醒了。她的体温已经降了下去,护士又查看了伤口,说池小浅皮肉愈合能力很强,伤口闭合挺好,可以适当地起身了。护士扶池小浅起身坐着,肖牧之把一个脸盆举在她面前,然后又把水杯凑到她嘴边,"将就这样漱个口吧。"
"你把盆放地上吧。"被这样伺候着,她完全不习惯。
他反倒有点不耐烦一样,"叫你漱就漱,那么多废话。"
池小浅只好草草漱了口。肖牧之又不知道从哪儿神速地弄来一锅养生粥来,要起一勺要喂她吃。
"我自己来。"喂来喂去神马的,实在不是适合他们叔嫂的举动。肖牧之也觉得尴尬,于是说:"这样吧,我先将就把这粥吃了,一会儿我马上去给你请个护工。"说着还是一口一口地喂她。
之前池小浅一直昏迷不醒,他都还没想到这一茬,他一个大男人照顾她,确实不方便。这次他们两口子双双受伤,肖牧之害怕陆家老两口和池老爷子年纪大了受不得这刺激,就决定等陆少勋手术过后情况稳定了,再让穆以辰用私人飞机送老人家们过来,应该今天就会到。
陆少勋主要的伤在腿上,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肖牧之也还没来得及找同行的特警问个清楚,只知道后来陆少勋和江衔单独对峙,最后江衔下落不明,而陆少勋伤重昏迷。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腿上的伤很厉害,大腿骨折,会不会影响以后走路,现在都还说不准。想到这里,肖牧之都不敢看池小浅的眼睛。
"你先把手机给我用一下。"池小浅想给陆少勋打电话,她的手机早不知道被劫匪丢到哪里去了。
肖牧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给她。果然见池小浅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对不起,您呼叫的号码已关机。"听着这个冰冷的声音,池小浅的失望完全写在了脸上,肖牧之有些不忍,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想说,三哥就在隔壁,只是伤得比你重,不能来看你。池小浅胸口情绪激荡,一口气没顺,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嗽时扯动了伤口,眼泪狂飙。肖牧之手足无措地看着,又不敢上前帮她拍背,伤口就在背上。连忙要去按铃,池小浅挡住了他的手。
她已经停了咳嗽,缓了缓气:"没事,不小心呛了一下。"
肖牧之捂着胸口,也只差眼泪哗哗地了啊,你两口子这么轮流吓人,谁心脏受得了啊!不想让她看出端倪,他别过脸说:"我去给你请护工,你有事按铃。"
与此同时,本来远在B城的李眉远,已经拖着行李走出F城的机场。那天和陆少勋见了匆匆一面之后,她就诧异池小浅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淡定自若如陆少勋,又怎么会那样情绪失控。后来在电视上看到新闻和通缉令,才知道池小浅真的是出了事,新闻中说被劫持人家属如今伤重住院,她顿时心急如焚地给陆少勋打电话,结果却是关机。她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买了机票就立刻赶过来。她直接找到F城最好的医院,一问陆少勋名字,果然在这里的住院部。
可是才上到楼道口,就被便衣拦在了病房前。原来,这次江衔落了网,警方害怕他打击报复,所以陆少勋和池小浅的病房门口全部有警察守着。
"我是他朋友!"
"请您稍等。"便衣看了她一眼,进病房去找厉承东。陆少勋受伤后,暂时是厉承东在照料的。看着兄弟这样几个小时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厉承东的拳头都快捏出水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照医生说的,陆少勋估计也快醒了,他刚叫了两个护士过来守着,然后准备自己下去给他买点醒来后能吃的东西。
厉承东走出来,看到是李眉远,有点吃惊。
"承东,快让我进去,我就看他一眼!"李眉远此刻什么矜持也顾不得了,泪水涟涟。厉承东对陆少勋和她之间的事情,远不如肖牧之清楚,只当是李眉远旧情未了罢了。哪个男人没点儿风流债,作为红粉知己来探望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于是他点点头,让便衣放行。
李眉远快步走进病房的门,看到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仰面躺在病床上,脸上也有不少擦伤的血痕,满面胡渣。她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双手捂着脸就痛哭起来。
俩护士对视一眼,都知道陆团的夫人在隔壁住着呢,现在这么一个大美人这副姿态,心里都感叹,陆团这么帅的男人,有个红粉知己什么的,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便笑笑安慰她:"陆团现在各项体征还是挺稳定的,你也不用太担心。"然后接着用棉签沾了水,蘸在陆少勋干涸的嘴唇上。李眉远见状放下包包走上前去,"我来吧。"
此时,肖牧之去给池小浅请护工去了,病房里剩下池小浅一人枯坐着。她看了看遮得严严实实地窗帘,皱起了眉头,被江衔幽闭了这些日子,不见天日,所以如今看着紧闭的窗帘都觉得分外压抑。挣扎着下床。背上有伤,她动作不敢太大,慢慢地拉开窗帘。窗外果然晨光明媚,她看了看病房门外,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出去。其实一动作就挺疼的,但实在是被关出心理阴影了,看着房门就想走出去。
住院部的走廊分外安静,能听到周围病房里电视的声音。
楼道口有人的对话声传来,"陆团正牌老婆不是还在隔壁躺着吗,我看保不准这个是陆团的情人吧。"
"不会吧,虽然才接触几天,但感觉陆团挺爷们儿的,不像这种人。"
"那估计就是前女友什么的,你没看那女的哭的那样。"
江城真的应该检讨一下啊!他的队伍里有这种嘴碎八卦男啊……
池小浅愣愣地听着这段对话,再抬头看看前方那间门口堆满花篮的病房,下意识就加快了步子挪过去,是真的疼啊,走动牵拉到背部的肌肉,疼得额上全是冷汗,可当她看到病房里的情形,背上的痛倒是不那么明显了,因为心更痛,被人拿刀剐的感觉。她的丈夫分明躺在那里,显然是受了伤的,似乎半梦半醒,脸上表情痛苦,而他的一只手,紧紧抓住李眉远的手,就像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不舍得放开。
池小浅手扒着墙,还是控制不住身体的下滑,她索性蹲下去,整个人快缩到墙根下了。
"小浅!"提着粥上来的厉承东几步冲上来,里面的护士听到动静也赶紧出来,七手八脚要把她搀到沙发上,可是她不愿坐下,只不顾一切地往陆少勋的床前扑。这样几下动作,她背上的伤口又绽裂了一点,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强忍着痛看向陆少勋,他双眼紧闭,好像很焦虑,左右轻微转着头,不知道是有多痛。
"他怎么了……"池小浅抖着下唇问厉承东。
"大腿骨折,不过其他体征还好,你别太着急,小心自己的身体。"厉承东真心不知道怎么办还好了。陆少勋这不知死的,还紧紧拽着人李眉远的手呢。李眉远其实也挺尴尬,毕竟人家正牌夫人就在跟前,还浑身是伤的,自己在这儿杵着进退两难。但手上传来的温度稳住了她的心神,陆少勋握着的,是她的手啊!这比任何身份上的肯定,更直接更重要不是吗!于是她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任由陆少勋抓着她的手。
池小浅把脸埋在陆少勋的枕前,泪水浸湿了枕巾。她知道他必然是因为救她受了伤,可恶肖牧之竟然瞒着她!为什么要瞒她呢?想到这里她猛地抬起头:"骨折很严重吗?会完全好吗?"
厉承东神色闪烁,"医生说,好好养伤,行动基本不会有问题的。"
行动基本没有问题?那跑呢?跳呢?他是军人啊!是练兵场上训如猎豹的陆少勋啊!她不禁有点发愣,大口地顺着气,许久才问:"有完全康复的可能吗?"
厉承东点点头:"用心治疗,做复健,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好,池小浅擦掉眼泪,只要有希望,就不怕。可李眉远听着这一切,已经完全愣住了。难道他还有可能会变残疾?她看着池小浅那种平静镇定的样子,深深怀疑这女人爱过陆少勋吗?难道她不知道陆少勋有多优秀?她能接受他变成一个瘸子?
这就是李眉远和池小浅的不同,说起来,她们的身世都不够美满。李眉远与父母离散时的年纪太小,还没有太多对亲情的记忆,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点一点为自己争取,从一个孤儿,一步一步努力成为现在完美的样子,已经习惯了征服人生,所以她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可能性。就像她为什么始终放不开陆少勋,因为这是她目前人生里,唯一的不可控制。而池小浅不同,她是在突然之间经历亲情的逝去的,尝过那种从有到无的失去,那种无奈。所以,她体内已经有了面对严酷事实的抗体,就像这次被困,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也拼了命要自救。同样的,陆少勋这腿,只要有好起来的可能,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还是花一辈子,对她来说,是同样的意义。
此时池小浅抬起头来,望着那两只握得死紧的手。扬着她看上去还一团孩子气的脸,开口却是团长夫人的范儿,"你可以放开我老公的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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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渡过了最黑暗的修稿阶段……存稿接上了。
话说写这一段的时候,我一边写一边觉得自己生孩子的刀口好疼。不堪回首啊……带伤口下床的那种疼,啧啧,小浅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