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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吕雉正在未央宫的椒房殿中查阅书简。
从长乐宫中搬来的东西很多,新到手的资料也有很多,在刘季班师回朝前,她一定要找到一个适合的人,来匹配她的芙蕖。
“皇后娘娘…”月言进屋,福身请安。
“不是让你带着张敖去永宁殿吗?事情这么快就办完了?戚夫人怎么说?”月言回答道:“赵王在月华廊遇见了长公主,小的们并没有去永宁殿。”
月华廊,便是隔着戚如意和吕雉的最短的距离。
张敖…芙蕖…
电光火石间,吕雉有了个念头,随即,她在书简中来回的翻找。
赵王张敖,家室,容貌,都是十分出众的,可唯一的是,他竟有了个妾生的孩子。
嫡妻还没入门,便先有了庶出,这样的人,自是入不得吕雉的眼。
“那他进献的素珠呢?”月言答道:“长公主看见了,很是喜欢,所以便留了下来。长公主刚从沛县回来,想必是想借花献佛,给您个惊喜吧…”
吕雉摆摆手道:“让张敖离开吧,成与不成,等如意看过的吧。”
以往,如意都是长期驻扎在这里的,而如今,芙蕖回来了,她就仿佛消失了。
看不见她,她心中失落,却也明白她的用心。
“是。”吕雉将张敖的书简卷上放在了一旁,随即又看起了旁的信息。
只可惜,吕家没有适龄男子,否则的话,就可以亲上加亲了。
“娘娘,长公主来了。”月言的再次通传让吕雉的心湖微动,但面上却带着无限的平静:“让她进来吧。”
“诺。”
眼前的椒房殿,与长乐宫的完全不同,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粉红色。
这种颜色,是从未出现在母亲住处的颜色。
是什么改变了母亲?是那个会魅惑人的戚夫人吗?
正室该是朱红色的,粉红色的,那是妾侍才能用的颜色。
“女儿拜见母后,愿母后千秋长乐。”芙蕖的礼仪一如以往的端庄,毫无错漏。
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仿佛是定制成的完美模具,不知道有多少内命妇赞叹公主的窈窕无双,华贵天成。
“平身,你一路奔波,该在兰林殿中多休息才是。”芙蕖迎着吕雉平静的目光中轻声道:“我以为,母亲不愿让我回来。”
“你总是多虑多思,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的在意,在你看来难道都是虚情假意吗?”芙蕖看着吕雉缓缓摇头:“母亲自是对女儿好的,女儿从未怀疑过。只是,您的感情会变,也会不复存在,不是吗?”
相反的,对戚夫人的感情却越来越浓厚了。
“芙蕖,你也大了,该到了成婚的年纪了,母亲…”吕雉不想将话题引到戚如意的身上,她看着案上的书简,欲要启口。
“所以,母亲是想随便将我嫁了,便不再碍你们的眼了对不对?”芙蕖忽的拔高了声音问道。
“女子十二三岁便可以定亲了,你今年十四,订了亲,明年十五正好出嫁。”吕雉摊开桌案上的书简,再次细细观看了起来。
暴躁,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芙蕖,听说你拿了素珠,我要它有急用,将它给我吧。”芙蕖袖子中的手猛地握紧:“有用?是要送给你心爱的戚夫人吗?”
“若真是如此,母亲…”芙蕖的手忽然高高扬起,随即猛地,‘砰’的一声,那木盒分崩离析,里面透明如水的珠子也瞬间四分五裂。
“我毁了它,母亲你又要如何?”芙蕖仿佛是一只战胜的公鸡,得意洋洋的模样却让吕雉心痛万分。
“公主…”一切发生的太快,秋婆婆还没有反应过来,芙蕖便已经冲动的做下了这样忤逆亲母的事。
娥姁和如意两个在一起又如何,怎的芙蕖一遇到有关戚夫人的事就这么偏激?
“这是要进献给你父皇的珍宝,万金难求,芙蕖,你有怨气有仇恨,那就找我来讨吧,是我以前忽略了你的想法。可是我的喜恶是我自己选择的,你不可以替我做决定。”吕雉走下殿来,慢慢的捡起地上的素珠碎茬:“差一点,你父亲就被匈奴困住了,你的心思为何不放在朝廷上,放在国家上。我与她好,并不会影响什么,她不喜欢你父亲,她只喜欢我。”
“呵…不喜欢父亲?母亲,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她和父亲生下了四个孩子,她的地位仅次于你这个皇后,她还和你一样,住在中宫。她怎么会不喜欢父皇?便是不喜欢,可是她却霸占着,享受着父亲的宠爱和怜惜,这样的她,更加可恨!”芙蕖冲上前,大力的摇晃着吕雉的肩膀道:“母亲,清醒一点,好吗?”
“公主!”秋婆婆站在了两人身旁,企图分开两人,吕雉却沉声道:“奶娘,让她喊,让她说,她想如何,都随她,便是将事情告诉皇上也无所谓,都由着她。”
“你大了,有你自己的主见了,我不让你为我做决定,我自然也无法去左右你的心思。我从不怕你父亲知晓,我怕的,只是她会因此而受伤。如你所说,她一直享受着宠爱,可你是否知晓,她一直在想尽办法避孕,更是因为拒绝你父皇的宠爱而被他强迫,差点流产呢?如果你嫁给了一个你不爱的人,比你长许多岁的人,一个或许对你好可是却会为你树立很多个潜在的敌人的人,你会过的快活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慢慢的,也学会了为戚如意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的确,这样的生活,会把人逼疯。
芙蕖整个人愣住了,片刻的怔忪后,她狠狠地说:“她生是父亲的人,死是父亲的鬼,身为妾侍,侍奉父亲本就是天经地义的,父亲给了她夫人的尊位,她享受了荣华富贵却又说不喜欢不愿意反过来引诱你,这只能说她不自重,不珍惜。母亲,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在你心里,原来是这样想的?”吕雉冷笑一声,随即从桌案上翻找到一封书简扔到芙蕖的脚边:“我们背着他相爱是我们不对,可是他折辱于我,不顾于她,这样的不幸你要我们认命吗?芙蕖,如果遵从君命是天经地义的,那我肯定,你的境遇,一定会比如意更加凄惨百倍。”
芙蕖的心里因为吕雉的话,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强装着镇定,捡起那书简。
和亲…匈奴…
为何,为何,是她?
父亲,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女儿?
“不,我不要嫁到匈奴去!”这是芙蕖的第一反应。
“看吧,遇到了有关自己的事,不要和不想就都中气十足了。你说不想嫁,他会同意吗?是你的幸福重要,还是大汉的江山重要?”芙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不远处,那素珠的碎茬,就像是她分崩离析的心。
本来可以华美绝世,可如今却很有可能玉碎香消。
“芙蕖,你的父亲,是父,是夫,可他最先是个君。若是年岁得当,如意的女儿,他该舍弃还是会舍弃,便如同那年,你惹怒了他,他将你推下马车,做决定的从来都是他。我不喜欢这样,可是,我改变不了这现状。你的委屈,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回去吧,我不会让你离了长安的。若是最后实在行不通,我可以用我的后位来交换,他的确是喜欢如意的,我主动退位让贤,他或许会生得一些恻隐之心。有如意在,纵使被废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吕雉轻轻将芙蕖抱在怀中,感受着女儿颤抖消瘦的身体,她心下的愤怒消减了些许。
刘邦这封书简,来的确实也有些巧。
芙蕖,究竟何时能够看明白局势呢?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切的一切,不仅仅包含着她们隐忍的爱,还有刘季的存在,还有盈儿的存在,还有后宫那些女人们的存在。
所有人,都处在同一个局里。
一个人的举动,很有可能导致所有人的未来发生偏离。
芙蕖,母亲只愿你身体康健,你不接受我们,也请你不要敌视我们。
除了如意,她只有她与盈儿了。
芙蕖的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吕雉的肩膀上,她嚎啕大哭,紧紧的抱着吕雉道:“母亲,我该怎么办?”
“我已经为你开始准备了,等你父皇回来,就让他为你指婚。他不听我的,也会听如意的…”最后,竟是要靠戚夫人来帮她吗?
芙蕖眼中充满了不甘和迷惘,最终,她的唇轻轻的动了动,却没把话说出口。
母亲,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若真的成了,哪怕我嫁到匈奴去也甘愿了。
你怕她受伤,我何尝不怕你受伤呢?父亲知道了此事,定不会去怪她,而夺走了他心爱的人的你,定会遭到难以想见的厄运。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也不会让弟弟无辜受到牵连。
她就差一步棋子了。
父亲,请你归来,女儿要为你演一场戏,来报答您为我寻觅的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