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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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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后,江水源除了吃饭锻炼,整个周末都躲在房间里看书。

    他先看的是徐阿姨送给自己的三本小册子。这三本书都不是很厚,最厚的掐头去尾也不过才八卷一百多页,像的主体内容都还不足百页,凭借江水源现在的阅读速度也就是半天工夫。但他更多时间是停下来静静掩卷沉思,仔细揣摩作者想要极力表达的精义,思索所谓的学术、学问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真正的学术、学问是什么样,江水源不知道,但他通过阅读这两本小册子,在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个大致的概念,那就是必须超越教材以外、不在考试之中。在他看来,学校里学习的东西根本称不上学术,顶多就是入门常识、博取功名利禄的敲门砖,类似于书中所说的“帖括之学”(唐代明经科以帖经试士,即把经文贴去若干字,令应试者对答,类似于现在的填空题。后考生因帖经难记,乃总括经文编成歌诀,便于记诵应时,称“帖括”。后泛指科举应试文章),和学术、学问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而且功名、官位和学问高低并无明显关系。同样是清代著名学者,毕沅是状元,庄存与、王鸣盛、孙星衍、洪亮吉是榜眼,秦蕙田、卢文弨、赵翼、孙希旦、王引之、李文田是探花;而阎若璩、胡渭、余萧客、汪中、江藩等人则是数十年谋一举人而不可得,只能以布衣身份终老一生。即便是同样中进士,像纪昀、王引之、阮元等学者都官至尚书总督,而号称“前清学者第一人”的戴震六次会试不中,53岁时才因为学术成就显著,被乾隆皇帝特命参加殿试,赐同进士出身,任翰林院庶吉士,两年后病逝,——翰林院庶吉士在清代只是官员仕途的开始;再如著作等身的著名学者凌廷堪,在仕途上也不过就是安徽宁国府学教授,类似于今天地级市的教委主任兼市立中学校长。

    尽管只是看了两本小册子,江水源却觉得自己眼界突然开阔起来,至少比同班同学的见识更高些。就好像某处有个美轮美奂的景观,绝大多数人对此一无所知,对此等美景也毫无兴趣,这是普通人。少数天资聪颖而又勤奋刻苦的人通过努力已经步入景区,认真观赏那些精妙绝伦的山水花草,无暇对外人描述里面的精彩之处,这是学者。还有一部分人知道某处有美景,也知道某些人进入了景区观赏,但是由于各种条件所限,还站在景区外面不得其门而入,这部分人可以称之为爱好者。相对于懵懵懂懂的普通人,他们的见识确实要高出一层。

    江水源觉得自己就是最后一种人。

    一般来说,普通人是在进入大学之后通过老师点拨、学长示范、环境熏陶,再加上自己领悟,才会从普通人向爱好者转变;也有不少人终其大学四年也没有意思到学习与学术、学问之间区别。而江水源在朱清嘉、韩先汝、书店徐阿姨等前辈有意无意的点拨下,居然在高一就意识到其中的不同,初步完成了角色转变,优劣利弊一时间还真难说清。不过江水源本人对于突然而来的转变倒是欣喜异常。

    他便带着这样的心情和开始了第二周的学习生活。

    “江水源,你在看什么书?”蔡小佳发现江水源整个早自习都在聚精会神地看一本小册子,还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些什么,但那本书显然不是教材,于是在课间休息时忍不住问道。

    “一本杂书!”江水源头都没抬。

    中学生所谓的杂书,通常是克扣自己早饭钱从书店里租的武侠玄幻言情小说或者各种漫画,也有从夜市地摊上买来的少儿不宜读物。江水源也看杂书?蔡小佳明显不信,他是班长,品德优良,成绩又那么好,怎么可能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课外书?

    江水源似乎发现了蔡小佳的猜疑,把封面给她看了几眼。

    蔡小佳歪着头一字一句念道:“国朝汉学师承记?国语的课外辅导材料?”

    “呃……你可以这样认为!”江水源实在不好向这位淳朴的同桌解释,只好含含糊糊地承认道。

    这时吴梓臣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问道:“老大,是不是在准备讲话稿?据说这一周升旗仪式是一班的李知礼代表咱们高一新生发言,接下来就该轮到老大您了吧?”

    李知礼不仅是中考全府第一名,还是这次分班考试第一名,这位双料冠军成为当之无愧的新生第一人,整个高一年级没有谁不知道这尊大神,江水源也不例外,何况军训期间俩人还同班、同寝室那么久呢?在江水源印象里,李知礼是个个子不高、戴着眼镜、沉默寡言的白净男生,有事没事就喜欢拿着一本英语字典躲在角落里念念有词,看上去就是一副学霸模样。

    “不可能!”江水源斩钉截铁地否定道。

    “怎么不可能?你是二班班长,又是分班考试的第二名,轮也轮到你了!”

    江水源笑道:“按照你的意思,接下来十六周的升旗仪式就由咱们高一年级全部包办,让高二、高三的学长们在边上干等着、傻看着?”

    “嗯?当然不可能十六个班班长都上去亮相一回,但年级前三名绝对有机会!”吴梓臣笃定地说道。

    “呵呵,小伙子,如果你觉得年级前三名就可以在全校师生面前抛头露面的话,那未免图样图森破了!你不想想,全校虽然是三个年级,但高二开始就分了文理科,其实相当于五个年级,如果年级前三名就有机会的话,那就相当于一下子占掉十五个名额。关键年级前三名根本不固定,这次月考可能是你们仨,下次可能就轮到我坐庄,怎么排?此外,总得给学生会会长、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年级组长他们留个露脸机会吧?还有什么学科奥赛一等奖得主、卖萌杯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者、省级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全国创新外语竞赛获奖者、中学生国学论难优胜者等等,你觉得一年四十周正常升旗能够排得过来么?”江水源觉得自己肯定有机会站到全校师生面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但绝不是现在,“再者说,我军训期间那件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负面影响也还没有散去,你觉得学校可能让我上去大放厥词么?”

    但要说最主要的原因,江水源觉得还是自己在医院时直言无忌,大庭广众之下得罪了校长雷成雨,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小鞋穿。

    “还用调查么?不就是有人诬陷你用防晒霜,然后教官就不分青红皂白动手打人么?用没用防晒霜,咱们以前班上同学都能给你作证;教官打人,更是全操场老师学生有目共睹。还要怎么调查?”此时魏处默也转过头来说道。

    吴梓臣非常同意魏处默的观点:“就是、就是!原因很简单,就是有同学嫉妒江老大的白,黑脸连长则是仇视江老大的帅,然后才发生了这档子事,学校需要调查那么久么?我看他们纯粹就是想大事拖小、小事拖了!”

    其实江水源也有些怀疑校方是以“调查”为借口在用缓兵之计,但在吴梓臣他们面前却不会随便说出口,只是淡淡地笑道:“放心,这件事肯定有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就在他准备转移话题的时候,班上一位同学在门口叫道:“班长,有人找!”

    江水源还以为是韩赟或者谁找自己有事,赶紧快步走出教室,却发现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看着衣着打扮和精神气质应该是高二年级学生。正在疑惑间,那人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好,你是二班班长?我是学生会文体部陈嘉尔,根据学校安排,今天下午第四节课在学生会302室召开新生班长座谈会,布置高一年级的社团招新工作,希望你能准时参加。”

    “今天下午第四节课,学生会302室?好的,我会准时参加!”这是江水源第一次被邀参加到那么高端的回忆,说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兴奋和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