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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原琼子有些紧张,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果酒,这种新鲜荔枝压榨出来的甜香饮品,时下在翼都名媛中格外流行。各府的小姐们喜欢在里面掺上些青梅酿,口感就变得又酸又甜,再加上偷喝酒水的兴奋,私下聚会的闺中小女儿往往晕红了俏脸,一小壶果酒,一大盘葵花籽,就能叽叽喳喳聊上一个下午。
万里而来的岛国公主有些喝不惯阳城女儿的推崇饮品,她还是觉得秋叶原上用竹筒舀来的山泉更爽口些,虽然如今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润过双唇后,沿喉咙顺滑而下,又从鼻尖涌出一股醇香,但是琼子觉得这味道太矫揉造作了些,远没有家乡泉水中的野花香味来得自然。
放下酒杯,琼子再一次用眼角环顾四周,煜朝的奢华总是不停给她带来震惊。故国时,王族虽然也极尽尊崇,但是却不曾建造如此雄伟的王城,更没有这些缤繁复杂的规矩,岛国的贫乏和寡民的清苦,使不周国土上大行简约实用的风尚。
不愿露出好奇艳羡的神色,琼子将樱花色的长袍裹得紧紧地,跪坐在蒲垫上,上身挺得笔直,背部、腰线和臀迹便勾勒出美妙的弧度,引来不少白氏王侯公子的偷瞄。琼子梳着故乡的传统发髻,一丝不苟的鬓角贴着鹅绿的花黄,再配上故意描重的唇线,真是有些一国公主的威仪,可是鼻尖的细汗和微红的小脸让她更多的露出小大人般的俏态。
看了一眼旁边的弟弟尾叶,琼子不禁叹了口气。弟弟自从入了煜朝便一路张望,一路惊叹,不时的还闹出些笑话,比如将大煜楼船看作是水上漂浮的山壁,把宛州大泽当作是传说中的北海。现如今望着铜雀台上的白氏少年和白牛巨首,又在啧啧惊叹了。
“琼子公主,这是我大煜北疆朔方原上特产的白牛,乃是皇族祭天祈福的圣物,今日公主来朝,少咸便猎得如此硕大的白牛王,可见是沾了两国邦交永固的福祉啊!”三皇子白千钰望向琼子微笑道。今日太清宫设宴,意在联谊邦国王室。这次不周岛国使团的总持节、邻煜湾特首平津仕,正在下榻之处忙着准备明日大朝觐见煜朝皇帝的一应事宜,故也不曾赴宴。相较于尾叶王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大气庄重的琼子公主显然是此处岛盟之主。高坐龙椅的帝尊只是陪着帝后来看看热闹,那些年长的白氏王侯也不过是来瞧瞧新鲜,刚才曹老夫子讲武宣威之后,宴会的主持者和互动方便交给了两国的年轻显贵们,于是白千钰便如此提起言语。
“确实令琼子大开眼界,大煜不愧是封疆万里的天朝上国,地域之辽阔、物产之丰饶、生民之富足、市井之繁华、天时之恩泽、地利之福绵,都是我不周岛盟大大不及的。”琼子公主的声音带着独特的韵律,其中生硬的平仄被温婉沉静的气韵柔和,她先是赞扬了大煜朝的泱泱气度,转而却扬落抑起,“但是,若论钟灵毓秀之齐聚人和,我不周岛盟却不输于煜朝分毫。虽然我联盟四岛不过千千之民,远不及煜朝九州万万之众,可人中之龙凤却也非寥寥数计。”言语中,却是说不周岛盟在人和一途尤胜大煜半筹。
“哦~”二皇子白千祁放下已被肢解的鳌蟹,拿起白娟擦拭着手指,慢慢说道:“如此说来,公主来了翼阳城,进了太清宫,左右之人莫非都是岛国人杰?哦,我记得了,司礼监不是有安排两场助兴小比吗?言既至此,也不必再循规蹈矩了,不如就由岛国一方出人,从我大煜列席中择人对擂,当然这是咱们年轻人间无聊生事,别牵连到诸位年长的叔叔伯伯为好。”大袖一挥,这位气势沛然的二皇子邀战了。
“好,好,当是如此,当是如此。”尾叶王子拍手附和,琼子从案下用指尖掐了一下张狂失度的弟弟,面上平静道,“既然二皇子相邀,琼子当然相陪。两场比试,一文一武,大煜文脉昌盛,正是我岛盟钦慕之处,文比也只能当作是献艺或献丑,放在后一场便可。这第一场嘛,不如就先来武比。横纲,出席吧!”岛国公主娓娓道来,最后一句却微露杀伐之气。
“哈伊!”尾叶王子身后特别安置了一个长腿方桌,赤膊肥硕的剃头武士盘腿坐在地面上,胸口就已挨到了桌沿,正将大头埋在桌子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啃食着一只金黄的脆皮乳猪,他的身子恰好隐在宫柱的阴影里,远远看见,黑蒙蒙的轮廓,好像一座颤动的肉山。
听到公主的呼唤,横纲赶紧应了一声,将最后一块腿骨扔到嘴里噶蹦蹦的嚼着,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咚~咚~”,像是猛犸象的巨足撼动地面,肉山从柱子后面绕了出来。他身高近乎九尺,腰围足有六尺,抖动的肚皮透着油亮,和这位岛国武士相比,正在外宫角落的戚满福真算是个苗条人了。肉山武士头上光光,唯有后脑垂了条小辫,圆圆的肥脸上满是稚气,居然年龄不大。
“了不得,不得了啊!这一身的气血浓厚已经赶得上一品高手了!”书院这边的秦伯集暗暗咋舌。
“气血旺盛罢了,又不见得武艺超群,打架还要看肉多吗?杀猪做饭还差不离!”外行人刘不馋讥诮道。
“你丫个伙夫懂个屁,这“横纲”二字根本不是名字,而是封号,岛盟那边官家评定的最高级别武士都会被封为‘横纲’,就是不知道此人在此代的‘横纲’中排名如何,但武艺上最次也是个二品小高手啦!”秦伯集吐沫横飞的炫耀自己的见识。瞎眼公子忠实的扮演者自己盲人的角色,静静地听,偷偷地看,不发一言。
这时肉山已经呼哧呼哧地走到了铜雀台的中央,短短的几丈距离,就累得满身大汗,水珠顺着他层层叠叠的横肉流下,滴落在黄铜地面上,“叮叮”作响。
“切,就这蠢笨的模样,还是你口中的高手,高手这么不值钱吗?”刘伙夫跟秦莽夫一直不对付,又质疑起秦伯集的论断。
“用你的瞎眼自己看,哦,对不住,孟小夫子,不是说你啊!刘馋嘴儿,看火掌勺你是专业的,鉴武评品我是专业的。等下你自己瞧紧喽!”有热闹可看,秦伯集也不愿和刘不馋啰嗦扯皮,眼睛早就盯住了铜雀台。
这时,岛国公主说话了,“横纲,二皇子殿下已经吩咐了,让你自己选对手,那就挑一个吧?”说完后,戏谑地望向忐忑不安的白氏子弟,又向二皇子示威似的瞟了一眼。
二皇子倒是坦然自若,也不理旁人,又和盘中的一只老蚌较上了劲。他先用食指关节猛敲硬壳,两下便砸开了个小窟窿,然后将汁料灌进去,轻轻摇上一摇,待鲜肉辣汁混在一起,就嘬住小口猛地一吸,刹那间便得到满嘴的鲜美。不禁眯起眼睛,享受了起来。
琼子见二皇子不露惶恐,也不在意,只是向台上的横纲点了点头。
横纲先是浅鞠一礼,没办法,太胖了,实在弯不深腰。
然后指着万郎将身边正望着白七月发呆的丑虎,说道:“我想要和这位扛鼎的哥哥比比力气?”
其他白氏子弟不禁都松了一口气,不然面对这等非人的肉山怪物,谁敢说能囫囵不缺的下得台来?心想:就让我们勇猛的丑虎迎战吧!虽然平时私下里,他们没少嘲讽病猫儿爱慕七月公主,真真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白少咸却是没反应,仍是直愣愣地望着白七月。
白千姬早就被丑虎盯得不耐烦,不禁恼怒地喊道:“丑八怪,你到底敢不敢打擂去?不敢的话,还是回家去当病猫儿吧?”
面对七月公主的嘲讽,白少咸不气也不恼,反而“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回望向台上已经有些拘谨的岛国武首、少年横纲,已然是满脸戾气。他也不说话,只是站起身来,扭了扭臂膀,翻了翻眼白,然后向铜雀台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