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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夕昂起头，迎上莫子聪幽暗漆黑的眸子，笑了起来。</p>
穿堂风吹过，实在是冷得很。</p>
莫子聪第一次听到顾朝夕说起这件事，他从不知道，原来她经历过这些。</p>
虽然她用这样戏谑的口气说了出来，但很明显，她不是在开玩笑。</p>
“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离开港东前，还是那之后？”他问。</p>
顾朝夕冷笑了一声，闭口不言。</p>
他也知道她一定不愿意说，轻声叹了口气，“你报过警吗？那些人，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谁？”</p>
“知道又如何？莫子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正好来当这个冤大头。”</p>
顾朝夕一脸无所谓的嘲讽笑意，仿佛经历了那一切的只是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而不是她自己。</p>
“名字、长相，或者其他特征都可以，告诉我。”</p>
她感到诧异：“你问这做什么？”</p>
“罪犯，当然要绳之以法。”</p>
顾朝夕愣了愣。</p>
她以为，将这件事说出来以后，莫子聪会勃然大怒，会对她欺骗他这件事憎恶不已，会掐着她的脖子要她有多远滚多远。</p>
她想过无数回他知道真相以后的反应，莫大总裁手腕凌厉，她只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p>
所以一开始陆观年来找她要她李代桃僵的时候，她也是害怕的，只是最终利欲熏心，以为可以凭借那个胎儿扳回一局，走了岔路，万劫不复。</p>
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如此平静的，甚至，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一点愤怒。</p>
“莫子聪，你这是在可怜我吗？”</p>
没等他回答，她迅速地拢了拢头发，一脸倨傲。</p>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宁可你对我恨之入骨，也不要你可怜我。”</p>
“你太蠢，不值得我恨。”莫子聪冷声道。</p>
“那几个垃圾，到底是谁？”他第二次问道。</p>
看他这样子，是真的打算要派人去把那几个混蛋给抓过来，让他们受到制裁。</p>
顾朝夕从未想过，原来他会这么做。</p>
她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告诉莫子聪那几个混蛋的名字，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不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都记得清清楚楚，仇恨刻在骨血里，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掉。</p>
“莫子聪，不管你信不信，你都是我过去二十多年灰暗人生里，唯一出现过的光。那光太亮太耀眼，让我看不清自己，还以为只要救下了失忆的你，就有了痴心妄想的权力，呵，真是可笑。”</p>
他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你走吧。”</p>
“走？”</p>
他点了点头。</p>
其实，他一开始的确是过来兴师问罪的。</p>
顾朝夕对他撒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把莫家人都骗了个遍，甚至让韩若差一点就离开他，他决不能原谅。</p>
但是突然，他不想厌恶她了。</p>
这个女人，实在是不值得他厌恶。</p>
“你走吧，我不会向你追责，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旁人，我会让秘书往你的账户里打一笔钱，算是你当年救我一命的偿谢，今后，你别再来这里，我们两不相欠。”</p>
其实，莫子聪和韩若早就往她账户里打了不少钱了，那些钱足够让她后半生都衣食无忧悠游自在。</p>
只是，是她自己不愿知足。</p>
最后，就只能一步步越走越错。</p>
“你让我走，可是，我却没有地方可以去呢。”顾朝夕浅笑道。</p>
莫子聪没有再跟她说话，她要去哪里，从此与他无关。</p>
他迈开腿走进了屋子里，拍了拍正躲在门背后偷听的莫北宸的脑袋，示意他赶紧进去。</p>
屋子的门在莫家父子俩走进去以后，缓缓关上。</p>
顾朝夕就这样被隔绝在门外，从此再不能踏进去一步。</p>
这个地方，这栋富丽堂皇的大宅子，本来就没有欢迎过她。</p>
顾朝夕笑了起来，笑得如第一次见他时那般灿烂。</p>
然后，转身就走。</p>
走出没有多远，她又停下脚步，回身望了一眼。</p>
风乍起，有白茫茫的雪忽然随风飘下。</p>
下雪了，新年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下雪呢。</p>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洁白的雪花。</p>
曾经，她以为将那雪花握在手里，就能够握住一整个冬天，可是，雪凉透了手心，也化作了一滩水，最终消散在云烟里，什么也剩不下。</p>
算计来、算计去，最终也只是一场空而已。</p>
“我的人生，原本就是一个笑话。”她又咧开嘴笑了起来。</p>
因为习惯于穿梭在各种场合，假笑或假哭本来就是对她而言最简单的事情，只不过现在，她是真的想笑。</p>
她默默自语：“你说你不恨我也不怪我，可是，我们真的能两不相欠吗？你要是知道了我对老爷子做的事情、对韩若做的事情，你一定会想杀了我的。”</p>
“莫子聪，我们之间才不会就这么结束。”</p>
……</p>
老宅里，莫北宸对爹地就这么把讨厌的坏女人给放走了，感到非常不满。</p>
“爹地，你就这么把她放走了吗？她骗了你很久哎。”</p>
“算了。”</p>
他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不过，小北宸很不喜欢爹地摸他的头发，一个劲儿往外躲。</p>
“刚才我和她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多少？”莫子聪问儿子。</p>
“我又不是聋子，当然什么都听见了啊。”</p>
“那，你别跟旁人说，知道吗？”</p>
“为什么？她污蔑你跟她一起有了小孩哎！爹地我辛辛苦苦查这些事情，就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啊！”</p>
莫子聪想了一想，说道：“我会去跟你妈咪把事情讲清楚，至于顾朝夕那个孩子怎么来的，咱们就当不知道吧，别说了。”</p>
莫北宸何等聪明，当然明白了爹地的意思。</p>
他很不乐意，明明是那个女人自己胡作非为，爹地为什么还要顾惜她的名节？</p>
“爹地，你人真好，可惜，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你的好。”</p>
莫子聪嗤笑了一声，又没忍住使劲儿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我是你爹地，只要跟你妈咪相配，不就够了？”</p>
莫北宸相当不高兴：“你能不能别老是碰我的头发？我不是小孩子啦！”</p>
莫子聪点了点头。</p>
这孩子什么事都明白，一天到晚做出一副老成模样，实在是太不像个小孩子了，已经不能像小时候一样随便把他当玩具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