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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携大胜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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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众海盗大惊失色的眼光中,那炮弹、石球如雨点般地砸到了他们的船上。

    轰,轰,咚,咚,

    立即就有两艘船被击穿,其中一艘轰然一声,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也不知道是被打中了火药库,还有海盗慌乱之间自己点燃的,那巨大的海船猛然一跳,似乎想要跃出水面,但就在船底即将离开水面时,整艘船忽然又重重落入海中,船从中间裂为两断,船头船尾向海中沉去,而断裂处却高高竖起,如同一座布满尖石的悬崖。

    船上的人慌乱地四散奔跑,无数人扑通扑通地向海里跳,然后又一脸惊慌地拼命向远处游开。

    海盗们大惊失色,自己这方原本占据了绝对优势,现在忽然形势逆转,转眼之间,已被击沉两艘,伤两艘,损失过半,即使剩下的几艘船也都多多少少带了一点伤。

    撤退,撤退……风中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叫喊。

    海风中,不知从何处响起两短一长的号角,这是海盗们撤退的信号。

    几艘海盗船在海里划了一个圈子,狼狈不堪地向远方驶去。

    陈东及船上的船员们大声吼叫着,有人以刀枪敲击着船板,有人将手拢在嘴边,发出刺耳的口哨,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大哥,追不追”。一个汉子仰面问陈东道。

    陈东哈哈大笑,看着远方狼狈而逃的海盗船,摇了摇头:“不用追了,我们船少,如果真惹得对方狗急跳墙,和我们拼命,也只是两败俱伤,现在先救起受伤和落水的兄弟,然后火速返航,陈思盼今日敢来劫杀我们,这仇我们以后再报。”

    “好咧。”汉子爽利一转身,中气十足地向全船大喝一声:“船主有令,救治落水兄弟,然后火速返航。”

    四艘大船折了一个角度,在海面上兜了一个圈子,将刚才的战场圈在其中。

    那个乘坐救生艇的水手,在海里一边踩着水,一边看着海里燃烧的两条破船,哈哈大笑,兴奋地用手拍打着海水,连船上的兄弟们叫他也听不见。

    一个只剩下一只眼睛的船员手里举着一把大吹刀,看着四周水里慌乱的海盗,面目狰狞,大声问陈东道:“大哥,这海里的这些家伙,让兄弟们送他们归西吧?”

    “不用去管他。”陈东似乎不屑地挥了挥手,然后说:“我们走后,刚才逃跑的船自然会回来救的,这些人我们不能杀,他们大多也是沿海的居民,说不定有些人跟我们船上的船员还是亲戚,当然我们更不能救,海里这几百人,救上来,万一我们控制不住,引起暴_动,说不定我们的船就被他们抢了。”

    一只眼一掌拍在船舷上,恨声道:“奶奶的,真想一刀刀劈了他们。”

    海里的海盗们随着波浪一起一伏,有些人已体力不支,在大声呼救着,声音惨烈无助。

    云齐站在陈东身边,幽幽道:“大哥,道理我懂,只是看到这些生命可能随时会死,我真不忍心。”

    陈东转过头来,拍了拍云齐的肩膀,沉声道:“大丈夫做事,不可婆婆妈妈,你以为救起来他们是为了他们好,但你可知道,你不救,他们可能会活,如果你真救了他们,他们才真的会死。”

    云齐奇怪:“这是什么道理。”

    “他们的妻儿都在陈思盼那里,如果他们被我们救起,你觉得他们还能回去吗?陈思盼能相信他们没有反叛自己吗?或许我们救了他们一条命,但却连累到他妻儿老小一家的命,所以,我们不能救。”陈东似乎也有些无奈道。

    救却是一更大的伤害,不救却是救。

    表面的冷酷却是内心的善良,一时的善良却可能是真正的冷酷。

    云齐无语,这一年来,自己跟随陈东大哥走南闯北,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也曾在狂风巨浪中瑟瑟发抖,也曾在与敌人的战争中凶狠顽强,更曾在朝霞夕阳下咀嚼思乡的苦涩,但无论何时何地,报仇的信念一直没有改变,一直支撑着他。

    然而随着跟陈东及船员们一起的时间长了,他又一度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那些跟自己长年累月在一起的船员们,原来都是沿海的居民,原本的目标就是出海做点生意,赚点钱,回家养儿育女,赡养父母,他们的愿望很单纯,本性也很纯朴,但海上有许多派别,更有无数的海盗,为了不使自己的成果被别人抢走,这些朴实的渔民们便拿起了刀枪,正常的时候,他们是水手,是渔民,但只要遇见海盗,他们就变成了战士,变成了恶魔,他们红着眼睛,举着刀枪向敌人冲去,悍不畏死,暴烈且残忍。

    那些跟自己战斗的海盗,很多也是附近的渔民,甚至有不少跟他们还是同乡,是亲戚,只是因为跟了不同的头领,于是便互相之间举起了刀枪。

    究竟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云齐常常困惑,他曾经亲眼看过这些天天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水手们,在看到海上有落单的船只时,眼睛里显露出来的那些贪婪,在看到弱小和有机可趁时,他们忽然从渔民又变成了海盗,虽然这些渔民平时非常痛恨海盗,但他们又常常在客串着海盗的行为。

    云齐很痛苦,他觉得自己已分不清什么叫对,什么叫错,人生似乎都乱了,世界也变得很混乱。

    他不想作恶,只想保住自己的命,所以当有敌人进攻自己的时候,他会出谋划策,甚至也会拎起刀枪冲锋在前,与敌人对砍,但事后,他总在思考,这些争斗,究竟有多少是正义的事,每一次都是为了利益,为了金钱,而人虽然可以疯狂如此。

    有时候,云齐忽然想放弃报仇了,他甚至体会到了徐福生的感受,换个角度去想,如果自己是徐福生,在被叛徒出卖,在全家、全村被屠之后,大概也会和他干一样做一些疯狂的的事吧。

    多少年来,多少次在梦中,自己不也是这么渴望的吗,希望有一天,手握重刀,刀光如雪,自己快意恩仇,杀尽天下所有参与屠村的凶手。

    徐福生因为想报仇,所以就灭了王村长和钱松,顺便灭了他们的整个村子,正如钱松灭了他们村子一般,自己全家的惨剧只是人家随手而为,根本不是重点。

    自己去杀了徐福生,杀了徐海,杀了胖子,然后呢?

    然后他们的孩子又来找自己报仇,这仇恨就天天月月年年累积起来,从父到子,从子到孙,然后不知到何时。

    我究竟要什么?

    ……

    “嘿,云齐,想什么呢?”一个有力的手掌拍在云齐的肩头,把云齐吓了一跳,从沉思中惊醒。

    看看远方,那海盗船的火光已渐渐遥不可见,似乎有海船正在靠近火光,果然如陈东所说,他们看到这边撤退了,就回头去救人了。

    云齐苦涩地一笑:“大哥,我在想,这人的命,实在太薄弱了,刚才一战,就有几百人失去了生命,这次是我们的运气好,下次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陈东哈哈大笑,那有力的手掌拍在云齐的后背之上,道:“小兄弟啊,俗话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你管以后会怎么样呢,就是因为我们的命太过脆弱,所以才要好好保重,过好在世的每一天,如果今天我们败了,现在你我大概都在水里挣扎呢,哪里还能看到明天的朝霞,兄弟啊,今天你用的那个火药计谋不错,回头,把我们的伤亡登记一下,上岸后,我们要好好犒劳受伤和死亡的兄弟,现在,什么也别想了,过不多久,就要靠岸了,好好去乐上一乐。”

    说完,陈东便转身离去了,他要看看船上究竟有多少损失。

    而不远处,一个光着上身的家伙正大声地说自己如何的英勇,拍着胸脯向四周人讲述自己单骑闯敌营的事迹,将自己几乎说成了过五关斩六将的关公,他正是那个救生艇上的水手,他点着炸药后,快速潜水逃跑时,因为炸药的声波,将他震得不轻,现在两耳都在嗡嗡作响,所以说话总怕别人听不到,声音大得震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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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漳州的港口里黑乎乎一片。

    忽然遥远的海面上出现了几条海船,海船上的灯光闪烁,有人在打着灯语,漳州港内随即也出现了一个光点,有人举着回复了一个灯语。

    随即漳州港内亮起了无数的灯光,将港口照得一片明亮,有无数人群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虽然人很多,但大家却并不喧哗,只是安静地站在港口,看海船渐渐靠拢码头。

    咣当一声,一个巨大的踏板从船上放了下来,几个水手跳上岸来,将小孩手臂粗细的缆绳缠绕在岸上铁桩上,将一艘艘船固定。

    没有人大声说话,但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船下的人拿着扁担,挑着担子冲上海船,船上的人也从舱里向外搬运东西,港口一片忙碌的景象。

    云齐和陈东站在海船的瞭望台上,看着下面忙碌的人群。

    陈东脸上全是笑容,他对云齐轻声道:“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每次只要回来了,将船靠了岸,看到这些父老乡亲们上船运货时开心的样子,我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所有的付出都是有价值的,每次出海,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唯有回到这里,我才真心的感觉到,这次我的命又捡回来了,而这些父老乡亲们,他们是如此依赖我,这让我觉得不管吃了多少苦,都是应该的。可惜,现在朝廷还是不让我们出海做生意,我们还是得偷偷摸摸,你看,这么晚了,大家都不敢大声喊叫一句,真让人憋得难受,希望有一天,朝廷能开放海禁,这样,我们的日子就有保障了。”

    看着船下忙碌的人群,云齐原本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安慰道:“大哥,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们的好生活才刚刚开始,以后会更好的。”

    “大伯,大伯……”忽然有一个人噔噔地从船下跑了上来。

    两人转头看去,原来是水根,云齐迎了上去,调笑道:“呀,这不是水根嘛,好久不见,好象长白了呢。”

    水根咧嘴一笑,冲云齐胸膛轻轻打了一拳,然后对陈东道:“大伯,回来了,赶紧回家去吧,家里有贵客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