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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卿尘猛然关上门,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抬头死死盯着迟尉,迟尉也回过头来望着他。有那么一刻,迟尉有些心虚。他想把眼睛别过去,却在看到邵卿尘忽然红了的眼眶时倏然愣住。
迟尉缓步上前,俊眉朗目精雕细琢画倦一般,只是那藏不住的凛冽气息让邵卿尘的心也冷得有些发抖。他的阿谨,不该是这样。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的阿谨不会再回来了。
迟尉抬手,略显僵硬的擦掉邵卿尘的眼泪,低声道:“师父,你……怎么了?”
邵卿尘挥开他的手,说道:“没什么。”
迟尉迟疑的问道:“我们从前……是怎样?很……幸福?”
邵卿尘别过眼,不想看他。微红的眼角闪着水渍,眼神里透着几分倔强。迟尉又开始不知所措了,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耍小脾气的师父。这该如何是好?如何哄?迟尉想试图去牵对方的手,对方却故意躲开了,甩给他一个怨气十足的眼神。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邵卿尘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不论是从前面对最初的阿谨,还是后来面对冷酷的阿谨,他都从来没有过今天的状态。可能因为自己身为师父,不该对身为徒弟的迟尉胡搅蛮缠耍赖撒娇。可是……他也是个普通人,也希望自己的恋人宠着自己,也希望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可以向自己的恋人倾诉。
如果是从前的阿谨,断然不会让自己如此痛苦吧?你什么时候,能把我的阿谨还回来呢?
就在邵卿尘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幼稚且不可理喻时,迟尉却忽然上前将他拥进怀里。邵卿尘冷不防撞上迟尉的胸膛,鼓擂一般的心跳先传进了他的耳朵里。邵卿尘慌乱的抬头,却被对方冰冷的唇堵住,极其生涩却又极度热情。邵卿尘皱了皱眉,猛然将他推开,怒道:“你干什么!”
迟尉的热情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却并没有浇回理智,反而愈演愈烈。随着冰水落入火碳的滋啦声,迟尉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等他抑制着找回自己的理智时,才缓缓说道:“对不起,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邵卿尘现在也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是我的错。明知道你不是他,偏偏要像要求他一样要求你,是我没有认清现实。”
迟尉的心却没由来的一疼,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他仿佛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掏空了,这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难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可是……他现在,为什么又不喜欢我了?他说的我不是他,意思是他并没有把我当成他原来的徒弟?可是难道我不是只是失忆了吗?
迟尉的情绪起伏不定,渴望着,却又不敢上前。不想让他伤心难过,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怎么办?谁能教他怎么办?
欲裂的头痛忽然仿佛炸开一般在脑中蔓延开来,他闷吭一声双膝跪地,双手抱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邵卿尘这才慌了神儿,他立即上前扶住迟尉,满眼焦急的问道:“阿谨,你……你怎么了吗?”
迟尉却仿佛没有骨头似的,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邵卿尘:……
作了半天,竟然把徒弟作晕过去了。早知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自己就不该一时发疯跟他作妖。
唉……
邵卿尘先确定了一下迟尉的呼吸和脉搏,发现仍然强韧有力便放下心来。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将迟尉抱上床,转身去找苏夏给大徒弟看病。十分钟后苏夏拎着药箱进门,简单的查看了一下后便问道:“大师兄晕倒之前是什么症状?”
迟尉想了想,答道:“症状……好像头疼得厉害,一直捂着脑袋,很痛苦。我也只来得及上前扶住他,不过还是倒了……”这么一个大块头,一时没扶住。
苏夏皱了皱眉,道:“奇怪了,心跳正常,呼吸正常,一切都正常。难道是受什么刺激了?”说着他抬头看向邵卿尘。
邵卿尘有点心虚的眼神闪躲着,苏夏于是什么都明白了。邵卿尘有点自责的说道:“都是为师不好,明知道他失忆了……那个,他这个样子,没问题吧?”此刻的邵卿尘心里哪还有半点对迟尉的责怪,他只希望他能平安醒过来。不就是失忆吗?而且就凭他刚刚的反应,就算失忆了不还是照样对自己动心了?
这么一想,邵卿尘还有几分得意。心道臭小子,这辈子你休想离开我。早知道刚才不把你推开了,这会儿躺在这里一动不动,连吃个豆腐都觉得不好意思。
苏夏放下听诊器,说道:“放心吧!他的体征一切正常,应该只是暂时晕过去了。如果是大师兄真的受到了什么刺激,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
邵卿尘有些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苏夏答道:“一般失忆的人虽然都建议自然恢复,但这个恢复的过程十分漫长,而且还有永远不会恢复的机率。又因为失忆不属于任何病症,所以药物干预是走不通的。所以之前有过不少病例,失忆者通过剧烈碰撞或者情绪上的刺激而恢复记忆的情况。剧烈的碰撞可能会因为把握不好度而产生创伤,所以多数人都会采用精神性刺激的方法。师父你刚刚说的话,可能会对大师兄造成精神上的影响。或许,会因为这个刺激而恢复记忆也不一定。”
邵卿尘的眼睛亮了亮,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苏夏道:“呃……这个,我也只是就病情而论。毕竟病情千变万化,谁也说不清接下来会产生什么变化。而且,万一大师兄没有恢复记忆,师父您不是又要失望?所以啊,师父您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毕竟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反正现在大师兄健健康康的活着,不是比什么都好吗?”
邵卿尘低头想了想,然后忽然就想通了。对啊,只要他健健康康的活着不就好了吗?
当初他死里逃生,唯一的愿望不就是希望他可以活着吗?人就是这样,总是贪心不足。一开始希望他活着,久了就希望他仍然爱着自己,再久了,可能又会得寸进尺的想要更多。却忘了当初,自己仅仅是希望他活着而已。人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索取,却忘了初衷。最后连感情都变了味道,想想也是不该。
邵卿尘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四儿,你说得对。只要你大师兄活着,比什么都好。”邵卿尘想去给迟尉煮一碗汤,可是再一想,他避谷了。这碗汤于他来说无足轻重,更多的是自己的私心。只是“自己想让他喝汤”而已,既不能温补,也不能去病,甚至自己做的汤连解馋都不行。作为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哪里需要喝什么汤哟。
于是邵卿尘放弃了做汤的念头,还是默默等他醒来的好。
苏夏收拾好药箱起身离开,走之前嘱咐邵卿尘注意房间通风,大师兄昏厥后可能容易出汗。
另外,可以多喂水。
都是照顾普通人的方法,放到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身上,合理吗?
邵卿尘也没想那么多,过段时间就给迟尉喂水,还把窗户开得很大。喂到凌晨他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邵卿尘醒了。窗外传来演武场上弟子们跑步喊口号的声音,负责教授体育课的亦箖非常负责任的帮学员们提高身体素质。邵卿尘看过亦箖制订的教案,一小时跑完十五公里,他觉得这种强度在正常范围之内。然而学生们是欲哭无泪哒~!
邵卿尘翻了个身,就着暖暖的阳光又赖了会儿床,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蹭了蹭。忽然觉得情况好像不太对,究竟哪里不对呢?
邵卿尘觉得自己魔怔了,什么哪里不对啊!在自己床上睡觉还能睡出不对劲了。于是摆了个大字形,继续睡。睡了不到十分钟,忽然睁开眼睛,像弹簧一般弹了起来。
妈哒,他怎么说越睡越觉得不对劲!他的大徒弟阿谨呢?
明明昨天晚上这小子失忆晕过去了,这才早晨不到七点,这小子竟然不见了?他记得昨晚自己是趴在床边睡着了,醒来后却是睡在床内侧的。这么说,阿谨是早就醒过来了?然后把自己抱上了床?哼哼,算这小子孝顺,可是他既然醒了自己也不和自己说一声?哦,勉强算他怕把自己惊醒。可是这一大早,这臭小子又跑哪儿去了?不知道自己会担心的嘛?
邵卿尘匆匆起床穿鞋,开门去找人。隔壁房间没人,于是转身出门,推门却嗅到一阵阵扑鼻的香味,应该是隔壁的厨房散发出来的。小五又在煮早餐了?刚好,过去问问他有没有见到大师兄。
邵卿尘懒懒散散的走进厨房,一边找吃的一边道:“小五,看到你大师兄了吗?他一大早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昨天晚上说晕就晕了过去,早晨不和我说一声就到处乱跑,不知道我会担心的吗?”
灶前忙碌的男子转过身,手里端了一小碗菌菇汤,温润明朗的声音传来,让邵卿尘的心头一荡:“师父?你醒了。饿不饿?我给你煮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