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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整个长安沐浴在太阳的余辉中。此时唐朝实行宵禁制,衙门的昼漏流尽后,长安大街上的官街鼓开始敲起。此时东西两市与各坊坊门逐渐关闭,左右金吾卫的街使们依次分察六街徼巡。
顾元溪所在的顾府坐落在嘉会坊,离西市也只隔了怀远、长寿两个坊的距离而已,所以他并不需要像一些行人那样急急忙忙地回家,而是悠闲的在街上漫步。此时夕阳西下,秋风徐徐地拂送来一阵阵花木夹杂的幽香,大有那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意境。
“哎。”顾元溪长吁短叹,“我记得孜然粉这个时代已经传入中原了,怎么会没有呢?是我记错了,还是……”
回到顾府大厅,已是灯烛齐明。让他惊诧的是除了母亲陆夫人外,大哥顾元海,小妹顾元清也都坐在厅中闲谈。
“大哥、小妹。”顾元溪心头一喜,兴奋地走到厅内,大声喊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哥、小妹都回来了。”
“哈哈。”正坐在胡床上的四弟顾元海一股脑站了起来,兴冲冲地走到他身边给了他一个熊抱:“三弟,好几日不见了。”
“大哥。”顾元溪欣喜地笑道:“怎么今日是旬假么?怎么大哥有空回来的?”
其实唐朝官员的休假很是人性化,每年除了各种各样的假日之外,每个月十天便有一次休假,称作旬休或者旬假。并且晚上除了宿直值班外,都不必在官署办公。但顾元海所担任的职事官是从六品上的鸿胪丞。掌管外交事务的鸿胪寺最近为了吐蕃王子入朝之事而忙得不可开交,导致大哥这一个月里除了旬假外都是住在鸿胪寺内,有家无法回。
正在桌边品茗的小妹顾元清见到这位三哥过来颜色也是一亮,不过她却不紧不慢地笑道:“听说三哥今日去食香楼帮衬了?”
“呵呵。”顾元溪脸色一红,“不过是替二哥过去看看而已。何伯他们各司其职做的很好,也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顾元清听到“二哥”两字后,脸色微微一变,长叹一声道:“刚去看望二哥,伤的真是不轻,恐怕没半个月是起不了床的。”
陆夫人轻轻抹泪道:“我可怜的二郎平日老实憨厚,怎么会惹上这桩祸事。”
顾元海重重拍了桌子,哼道:“三弟可知道那群人是什么来头,我明日便禀明长安县衙将其绳之以法。”
顾元溪苦笑不已,心道安禄山的儿子莫说是长安县衙,便是京兆府尹知道了恐怕也不敢随意插手。当下值得打脸充胖子地说道:“大哥放心,不过是群市井无赖而已,被小弟一番教训后恐怕不敢在长安待下去了。”
顾元海知道自己这个三弟平日便喜欢惹是生非、打架斗殴,当下不由得无奈道:“我说三郎,你遇事也不能总是以暴易暴。我们顾家在长安也是有头有脸,遇到这种事当然得找衙门处理。倘若总是用暴力私下解决,那还要官府作甚?以后万万不可在如此,丢了我们顾家的脸面。”
顾元溪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所谓官府不过是欺善怕恶、欺软怕硬的机构罢了。身为后世人的他最清楚不过,倘若犯人比受害者权势地位低,那他们就会装出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若是他们知道犯人地位比受害者高,那吃不了兜着走的反而是那些无助的受害者。所谓官府,都是为强者与上位者办事的而已。
顾元溪望着大哥,觉得他有些天真迂腐。不过顾家富甲一方,大哥身为鸿胪丞,在普通百姓面前本来就处于占尽优势的一方。只要不是碰上更有权势的人,一般不会吃什么亏,也难怪他没有认识到所谓的官府与这社会的丑恶。当下一想,也觉得可以理解大哥的想法。
“我听说三弟过几日要参加宣阳坊的赛诗会?”顾元海展颜笑道。
“噗~”顾元溪刚啜的一口茶还没咽入喉咙便喷了出来。他拭去衣服的渍水,郁闷不已道:“大哥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直未啃声的顾元清倏地站了起来,翘首笑道:“我听娘亲说你报了名,尚且不信。难道是真的不成?哈哈,莫非我们兄妹要同台竞技不成?”
顾元清虽是女子,却则颇具才情,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还与朋友一道结成诗社,彼此经常交流诗词歌赋,平日里也经常呆在诗社,偶尔才会回家。
顾元溪看到小妹的笑容里的调侃之色,却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在古诗繁盛的盛唐时代,偌大的长安城里,大小诗社何止数百?小妹作为蒹葭诗社的社长,在诗社多如牛毛的帝都长安能混出一番名堂,实属难得。所以这位“长安才女”的诗词水平不容置疑。
陆夫人看得出顾元溪的脸上的尴尬,便插嘴笑道:“小囡可别你看你三哥。昨日他做的两句诗可是连林夫子都说好呢。”
她这么一说,不仅顾元清,连顾元海都是一怔。他对这个不学无术的三弟知之甚深。在斗鸡**、蹴鞠马球等游戏方面,这位三弟可谓无所不精;但若论及吟诗作对,那这用胸无点墨来形容这位三弟都算委婉了。所以他听到母亲说这位三弟竟然做出了连林夫子都夸奖不已的诗句后,霎然间目瞪口僵。兄妹两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光。
陆夫人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两位儿女听到后会发出这种表情一般,只是淡淡一笑。事实上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也无法相信平日不学无术的三儿子能做出那样的诗句来。她轻咳一声:“听好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怎么样?”
“咦?”兄妹两人听后都是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叹声,随即目瞪口呆坐在位子上,片刻后不约而同鼓掌赞叹说:“好。”
“好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好~好!”顾元海能做到大唐从六品文官,自身才华毋庸置疑。他连说了三个“好”字,足以看出他对这诗句多么满意与震惊。
“三哥是从哪里抄袭而来的。”顾元清心里有几分怀疑。她身为长安才女,蒹葭诗社社长,自身才华与鉴赏水平极高,自然知道这诗句平易晓畅,立意深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句。只是出自自家这位不同文墨的三哥之手,却是令人难以置信。
“怎么?”顾元溪郁闷地摸了摸鼻头,心想以前那位顾元溪给妹妹的印象实在太差,于是幽幽一叹。
顾元清虽然心里怀疑,但看到自家三哥失望悲伤的表情,不由得生了几分歉意。但她是诗痴,还是本着打破沙锅璺到底的心思继续问道:“我看这句只是开头,不知是一首五绝还是五律呢?三哥可有作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