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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家人的饭桌从没像今天这么安静。每个人都默默吃着面条,咬蒜的声音感觉都像天崩地裂。
唐思佳好点,毕竟小嘛,对形势分析不清,嘴里“吧唧吧唧”嚼着黄瓜。
白雪柔说:“思佳,我明天带你去吃麦当劳好不好?”
唐思佳摇头,注意力只在炸酱面上。
白雪柔不气馁:“你知道麦当劳吗,是美国快餐,里面的汉堡很好吃,还有薯条和冰激凌,现在全中国除了机场就是王府井还有一家,我请你吃好不好?里面的菠萝派特别好吃。”
唐思佳看了焕然一眼,焕然正好也看向他,唐思佳似是点了下头,然后对白雪柔说:“麦当劳我知道,商标就是一个黄色的‘M’嘛,一点都不好吃,还不如庆丰包子,尤其那个巨无霸,里面的黄瓜都馊了。”
噗!焕然笑了。吴珍和唐安平也忍不住扯扯嘴角。白雪柔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把筷子扔出去,她看了焕然一眼,然后对唐思佳说:“你吃过麦当劳?”
唐思佳重重点头,心想吃个饭好烦,跟审问犯人似的。
“谁带你去吃的?是焕然吗?”
“不是他,是……”唐思佳刚要说,对面的钮蓝忙接过话,“来来来,雪柔,别光吃面条吃点菜,尝尝这黄瓜,可新鲜了。”
吃过饭,焕然站在厨房里刷碗,白雪柔走了进来,他的侧颜被厨房灯光点亮,染着一层光晕,她想起第一次看到他时,他那一副长杆,站在初秋湛蓝的天空下,头顶数十只白鸽,忽闪着翅膀飞向蓝天,阳光似乎也被打碎了,像金子一样落下来,落在焕然清俊的面容还有那身洁白的校服上。
那一刻,白雪柔听到自己小小的心脏发出“咚”的一声。那是情窦初开的声音,也是心动的回响。
“焕然。”
“嗯?”
其实白雪柔并不相信焕然真不知道她已站在厨房门口许久,她打量着他,希望可以寻出一丝属于“刻意”的蛛丝马迹,然而她失败了。走上前去,轻轻伸出手,想要将粘在他鼻梁处的一根白色线头摘掉,他的头却迅速一躲,白雪柔的手将在半空中。
她有点尴尬,只能用微笑化解:“躲什么,我手很脏吗?”
焕然用手背擦擦鼻子,“没有,是我脸脏。”
“焕然,明天天气很好,我们一起去陶然亭好不好?小时候我们总去,你骑车带着我,还记得吗?”
“记得。”他低头刷碗,并不刻意躲避。
“听钮蓝阿姨说,你明天休息,再带我去一次好不好?”白雪柔觉得自己看到了机会。
“对不起,我明天得去隆福寺摆摊儿。”
她本以为他还会客套地说一句“以后吧,以后再带你去。”可是他没有,刷完碗,他开始洗手。
“焕然,摆摊儿多辛苦,我爸爸已经搬到香港生活,他可以帮你。”
焕然擦干手,看一眼白雪柔,笑道:“不用了,我自己有手有脚,可以奋斗。再说,我也不喜欢香港,说话听不懂,跟鸟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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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果走近了一家药店。
“&*&*%¥¥”营业员热情地说了一句。
田果挠挠头,觉得像听火星语,“不好意思,我是北方来的,听不太懂广东话。”
营业员莞尔一笑,换上还算标准的普通话说:“北方的朋友啊,欢迎欢迎,想买点什么?”
“补……补肾的。”焕然总喊腰痛,田果心疼他。
营业员恍然大悟,瞬间秒懂,“有有有,我跟你讲噢小妹,要说补品,这条街上没有谁能盖过我家,而且保真,说是鹿鞭就肯定是,不想他们用羊鞭跟马鞭代替,吃完不仅不能补身体,吃多了还会肾亏嘞!”
田果脸红,心想大哥你能小点声么?
在大哥热情的推销下,田果买了5盒神木鹿鞭补肾丸和5盒宇宙真男人壮阳冲剂。大哥说啦,就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吃完这药都能飞上天,何况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大哥的暗示,田果懂的,脸红红道谢,然后提着塑料袋就跑了出来。
三月的广州已经开始热了,田果买了一杯冰镇柠檬汁坐在路边一处阴凉地休息,身边,忽然一个人坐下。
“你……”田果惊讶。
石洋微微一笑,墨镜摘下来,“怎么,不认识我了?”
几个月不见,石洋瘦了些许,想必在国外颠簸吃了一点苦,做生意哪有容易的?来到广州几天田果就瘦了5斤,何况他在国外一跑就是三个月。本以为石洋是从香港顺路来广州做生意,不想他很直截了当地说:“张莉告诉我你在广州,然后我就来了。想我吗?田果。”
田果不语,低头喝饮料。
“这是什么?”石洋一撇头,看见田果脚边一个白色大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有棱有角的。
“没什么。”田果用脚把袋子往边上踢踢。
石洋好奇心被勾起来,猫腰伸手拿过塑料袋,嚯!还挺沉,一打开,傻了眼……“你喝?”
田果看她一眼,脸红了。“……给我家男人。”
石洋眸色一沉,他是有阅历的男人,自然懂一盒壮阳药背后的涵义。田果也觉得实话实说很好,她谢谢石洋喜欢她,但是,她爱焕然。
街上车来车往,没有人开口说话,还说什么呢?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石洋很烦,仿佛这一袋子药全让他吃了,五脏六腑烧的疼,把衬衣袖子掳上去,翘起二郎腿,墨镜一会戴上,一会摘下,眼前的世界也是忽明忽暗。
“你喝饮料么”田果小心翼翼地问。
“不喝!”顿一下,“哪有卖的?”
“我去给你买。”田果颠颠奔向卖冷饮的店铺,要了一杯冰镇橙汁。
石洋呼呼喝两口冷饮,牙齿咬着吸管,这一幕让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在北京,他想要一个兔爷,但父亲不许,说世界上没有东西天生就属于你,你要去争取,甚至用命去换,懂吗,石洋。父亲扔给他一张《兰亭序》毛笔字帖,说如果今天他临摹完成,字写得又漂亮,就给他买一只兔爷。
石洋最讨厌写毛笔字,但也真的很想要兔爷。
那天,他是哭着完成字帖的。笔管上都是他愤怒的牙印。
其实在那儿之前他已经有很多只兔爷了,但惟独这用泪水和墨水换来的一只保留到了现在,就放在家里的书桌上,每次回家他都会坐在椅子上凝望兔爷许久,多年过去,兔爷身上油彩依旧,五官栩栩如生,它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仿佛他的伙伴,仿佛另一个他。遇到田果后,石洋一直想要让田果见见这只兔爷——她和它,都是让他全情投入争取过,所以值得被珍惜,只是没想过,她真的不属于自己。
“这么说,你们要结婚了?”石洋掏出一根烟,费了半天劲才点上。
这个问题让田果很烦躁,冲他勾勾手:“给我一根。”
“什么?”他一愣。
田果不理会,伸手从石洋手里拿过烟盒,掏出一根,刚要点上,石洋说:“等会!”然后拿过她手里已经点燃的打火机,笑道:“你为我点了那么多次烟,今天也让我为你点一次。”田果一笑,没拒绝。
使劲抽了两口烟,田果心中的烦闷才稍稍散去一些。
石洋看她一眼,抖抖烟灰,很了解地问:“他们家不同意吧。”
“嗯。”
“他呢?”
“他爱我,会娶我的。”
石洋沉默一瞬,说:“田果,有时太自信不是一件好事,凡是都有例外,人心会变,人的感情也最难以捉摸,婚姻是大事,我是说对于女孩子来说,如果你俩没成,对钮焕然一点影响都没有,但是你就不同了。所以我劝你应该走一条平顺点的路。”
“就跟你结过婚似的。”田果不爱听。
石洋笑笑,目光落在她脸上,“我是心疼你,婚姻不是你们俩的事,他们家不同意,是因为他们看不起你,田果,你不能嫁给一个亲戚看不上你的家庭,他们会一点一点的折磨你,那样会很苦。”
“你错了,没有谁看不起我。”
“是么?”石洋冷笑,“但愿如此。”
田果无精打采地回到了酒店。
路过前台时,已于她混熟的小妹忽然招呼道:“田果姐,你的电话。”
怎么打到这里来了?
田果接起,刚说了一声,就听对面丫蛋非常夸张地喊道:“姐,你还不回来啊,家里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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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焕然正在看书——琼瑶的《心有结》,这是他在田果屋里发现的,当时他想跟她腻歪,她却推开他说“等我把这本书看完的。”焕然很受伤,难道自己还不如一本情节俗套的言情小说?
焕然就是想看看书里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让田果如此痴迷,竟不愿跟他腻歪。
“这都写的什么啊!”焕然看了几页就开始头疼。
这时,吴珍推门走了进来。焕然赶紧把手收起,让母亲坐到床上。吴珍说:“然子,我是你妈,咱娘俩说话不绕弯子,我就问你,现在你怎么办,是田果还是白雪柔,给一个痛快话。”
焕然笑,说:“妈,我以为你能看出来。我还需要特别表现么?”
没错,儿子的心意早已袒露,吴珍全看在眼里。“所以,你就认准她了?”
“对。”
“不改?”
“不改。”
“然子,咱们家可是没有离婚这么一说的,结了婚,就是尘埃落定,就是一辈子,你真想好了。”
“妈,我想好了,我她一个人。”
“好!”吴珍点点头,此刻说什么都白搭。手伸进衣服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绿色的本子往桌子上一放,“这是咱家户口本,自从你跟田果好,我就怕你偷走它,一直拴在身上,如今我想明白了,真情不怕火炼,你让白雪柔住进家里,是为了向我们证明——不!是宣战。”
“妈,您想多了,我没想跟谁宣战,我就想……”焕然忽然说不下去,看着户口本眼眶发热。
吴珍摆摆手,多余的话已不想说,家里这就要添丁进口,她得开始忙活了。
“户口本拿好,如果丢了,就是老天爷不让你俩结!”
“不会的……”焕然把户口本紧紧抱在怀里,充满感激地看着母亲,“老天爷不会让我们俩分开,我跟田果,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