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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迦的西装外套物归原主,符倩驱车往节目拍摄地点赶。
高架上躺着一条臃肿笨拙步入老年而行动缓慢的钢铁长蛇,爬行时速大概比村网通快上那么一点点。
符倩处在长蛇的中段,前方望不见蛇头,后方眺不见蛇尾,满目一个大写的绝望。
指间夹着第三支烟,符倩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眉头紧紧攒起,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大团缭绕白雾,恨不得将它化作无所不能的仙气轻而易举地吹散一切阻挡物。
下安眠药幸好不是下春-药,也多亏每次褚夏都能逢凶化吉,否则细思极恐难料后果。
这圈子乱归乱,还是有规则可循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的道理到哪儿都行得通。
褚夏火了不到仨月,处在新晋二线的位置,三四线将她拽下来自己就能上去,死守一线十数年青春不再的大咖也有可能因为惧怕自己被拍翻在喜新厌旧的沙滩上而自掉价位做这种损人利己的勾当。
耗了半小时下了高架,道路畅通。
符倩摁灭了烟蒂,两手握着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去,视野开阔,心情也舒朗不少。
手机嗡嗡作响,符倩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褚夏今天早上录制的综艺节目导演,心里猛地一沉,戴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导演:“符姐啊,褚夏怎么招惹andy了?带了一票膀大腰圆面色不善的人过来,把两个胆小的韩国明星吓得够呛不说,这会儿俩人还跟这儿僵着呢,台本上褚夏的分量不轻,照这么闹下去我这节目还录不录了啊?”
果然。
录!怎么不录!一线卫视的周六档黄金时段,怒刷脸熟好感与粉丝的神器,怎么可能不录?!
褚夏上节目是导演邀请的,她近来热度高对拔高节目收视率有益,原本也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可凭空冒出个游安笛,难保好事变血案。符倩明白导演的难处,立马真心实意地道了歉,说自己马上赶到,请他帮忙多照看些褚夏。
导演:“你赶紧着,我这儿顶得了多久?游安笛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游安笛是谁?嘉利影视传媒集团总经理言迦的青梅竹马,家世半黑半白掰扯不清,洗白洗了两代领导人,如今仍旧处在灰色地带。一米七二的身体里面每个血液细胞都躺着言迦,二十七年以来源源不断地输送了非言迦不可的爱情观,最终在她怦怦跳动的年轻心脏里形成了坚固牢稳的霸道到不可理喻的占有欲。娱乐圈里最不缺女人,更不缺美女,还不缺力图上位的心机婊与绿茶婊,每一个想变身树袋熊挂在言迦腿上的女明星都被游安笛亲手料理过,轻的封杀一两年,重的直接不间断地爆黑历史让各大营销账号段子手轮班儿发散出去,一时千夫所指,让她无地自容,圆润地团成圆球滚出娱乐圈。
符倩撇撇嘴,知道,太知道了。
理亏,符倩没与他多缠,连声应答后极速向前驶去。
世事总有意外。
符倩撸袖子到臂弯,气沉丹田长舒口气准备冲到现场和游安笛据理力争拼个你死我活,车还没停好,一列黑压压的车队打她眼前有条不紊地开走,夹在车队中间壕气冲天的玛莎拉蒂是游安笛的座驾无疑。
助理李玲远远望见符倩,一溜小跑过去,语气不急不缓倒是让符倩受惊不小:“符姐,没事儿了!游安笛才走,在休息室里跟夏夏耗了一小时,也不知道聊些什么,我耳朵贴在门上屁都没听着。”两人边走边说,李玲又掏出一份文件递给符倩,“夏夏怕你担心,让我在这儿等你,还说让我把这个给你,你看看能不能接,能接的话条款合不合适。”
符倩接过来一看,下巴差点没掉地上——某一线粉底品牌的代言邀请。
这个游安笛,让她提心吊胆了一路,敢情送个代言还弄这么大阵仗,是生怕这荒郊野岭的没潜伏着个把狗仔娱记?
游安笛走了,导演赶紧安排全组人员到位,平白无故耗掉一小时,赶进度!
这期节目台本以褚夏为重点,所以拍摄录制时更多的机位和镜头投放在褚夏身上,摄制大哥扛着摄像机跟着步伐轻盈的褚夏满地跑,累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到了任务点,场务粗心放错了游戏道具。
得,重拍,重跑!
导演看了看表,又扫视一圈衣服被汗湿透的众人,心一软:“休息休息——十分钟!”
褚夏老早瞧见符倩手里捏着瓶冰水,一脸慈爱,满身的温柔,走过去细看,那两只眼睛里隐隐放光,映着美钞,褚夏心里门儿清,看符倩这表情,她也不必克服失重到月球上迈出人类的一小步了。
“有你的啊!”符倩用手肘撞了撞褚夏,“游安笛都能搞定。”
扭开瓶盖的冰水硬生生地泼了一地,褚夏听而不闻符倩的喋喋不休,自顾自地闷了半瓶水。
“她俩闹矛盾了吧。”
游安笛和褚夏独处一室时,眼神极具侵略性地将她上下左右涮了一遍,尤其颇为寻味地盯着她的手指看了好一会儿。闻名不如见面,游安笛这人倒不像传闻中的可怕又无礼,在察觉褚夏有些许尴尬和不适后自觉地移开目光,开口就问:“言迦脸上那巴掌是你打的?”
出于职业病,褚夏风雷电火地分析揣摩了游安笛的语气,也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浑然天成地表现出一副极为坦诚无畏的架势:“是。”
大大出乎褚夏的意料之外,游安笛的灰棕色瞳孔晦暗不明,似笑非笑:“打的好。”
随后闭口不提言迦,和褚夏有一搭没一搭地也能瞎扯大半个小时,临走时大概是觉得今天冒然唐突,让助理从文件夹里信手抽出一份代言邀请,粗略地看了一眼就交给褚夏,礼仪性地握手:“褚小姐合作愉快。”
动辄七位数的代言费,一线时尚杂志的拍摄邀约,大型商场的巨屏刷脸……
无穷无尽的好处,能不愉快么?太、愉、快、了!
“啧啧啧——和言迦上床还有这种好处,要不是她是咱公司经理,我真想每天给你下安眠药把你往她床上送。”符倩一脸的心驰神往,金钱至上的价值观表露无遗。
褚夏白了她一眼,把水瓶往她手上一砸,准备回去拍摄。
转身转得急,走得也快,一个恍神就和打眼前走过的工作人员撞了个满怀。
工作人员将她扶住,关切地问了句:“没事吧?”
这声音……有那么一点好听,平平淡淡的,很干净。
褚夏摇头:“没事,撞着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工作人员撤了手,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客气了。”
褚夏自己站稳了,还想多看这工作人员几眼,她却急匆匆地走了,黑色的太阳帽帽檐压得很低,脑后束着高高的马尾,发色很纯很黑,普普通通的白色工作服却被她穿出了一股实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干净利落时尚感——大概是由于她个子很高,两条大长腿腿型极好,与一米八人到中年身材发福走形横向发展的导演擦肩而过,从视觉上看仍比他高出一截。
褚夏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同时却在怀疑自己刚才是出现了幻听?
又神经质地看了看四周——果然是幻听,哪来的猫?!
铲屎官甜品店。
一身白大褂却烈焰红唇的女人,在窗边坐了半小时,手支着下巴,衣袖顺势滑下,露出一截雪白水嫩的手腕,时不时地望向窗外,应该是在等人,却没有丝毫焦灼难熬的神色,也没有打电话催促,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地敲击桌面,很是悠闲。
“您好,久等了,您的熔岩巧克力舒芙蕾。”服务员端上甜品,微笑,“趁热食用。”
“谢谢。”
女人眉眼含情,声音柔媚,礼貌的道谢从她鲜红欲滴的薄唇里说出不知为何染上几分同样炽热的暧昧,服务员脸上飞红,一个大男人三步一回头扭扭捏捏地走了。
窝在烤盅里的舒芙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塌陷,白色的糖粉在纯黑浓郁散发着巧克力香味的面上铺了满满一层,女人不紧不慢地用勺子轻轻一戳,整块舒芙蕾因为受力不均,左右两面以不尽相同的速度缓缓塌陷,比在松软的积雪里挖雪球还容易,勾出布着细密气孔的小小一团,也不急着吃,捏紧杯耳,往小洞里倒入少量的澄黄奶油,奶油调制得很浓稠,溢出面上,透过细密气孔滚入,灌了一层醇厚的香甜。
奶油的融入——即便它不重,却毫无疑问地加速了舒芙蕾的塌陷。
女人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舒芙蕾渐渐从没出烤盅一半的q弹形态有气无力又老实本分地完完整整瘫到烤盅里,半步雷池不越——赶紧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非常的松软,入口即化,软绵绵的,让人如在棉花糖般的云端上漫步。又像躺在一只平整的气球里,巧克力、糖粉、奶油……挨个儿往里送,膨胀到几近爆炸时,扎紧口子,上下左右地摇晃,香甜绵软厚度不均的口感充斥周身,渐渐凑近嘴边——“砰”的一声,气球遇热炸开,黑、白、黄,三色相融,雪崩一般铺天盖地向她的舌尖涌去,口齿留香。
三分钟不到,舒芙蕾连渣都不剩地给吃进肚子里。
这时,果不其然,对面的沙发已经坐上了她一直在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