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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的氛围,随着王妃的到来变得诡异了起来……
杨恩禄在几步外躬身站着,时不时抬眼瞧瞧,怎么瞧都觉得屋子里透着一股子尴尬劲儿。
不过吧……郡王爷又始终面色带笑,好像挺自得其乐的?
书案前,孟君淮又读完了一页书。他抬眸扫了眼谢玉引眼前的茶盏,见空了一半,便径自拿起左手边放着的茶壶,为她将茶添满了。
玉引偷偷睃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倒完茶就又继续看书了,只好也把目光放回去。
孟君淮读书读得心不在焉,艰难的忍着不开口笑话她。
他早上到书房就听说了那场风波最后的收场——原来的秉笔太监薛贵在昨晚“暴病身亡”了,今天新上任的叫吴骏。另外宫中各处都彻查了一番,被撤换掉的宫人不少。
这算是一个很好的结尾,他为此心情舒畅,然后她就来了。
她还一来就跟他解释昨晚其实没再生气、并不需要让和婧哄她开心的事。
孟君淮初时并不在意她的这种刻意解释,跟她说:“你都扔下我自己去睡了,还没生气?唉,生气也是人之常情,不用急着往回着补。”
他是可以理解她昨晚不高兴的,虽然他是因她先“动手动脚”才说了后面那番话,但姑娘家面子薄嘛,被他面对面地一提“夫妻之实”,因羞生恼也很正常。
结果她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诚恳道:“可我真没生气。是因殿下说‘同处一榻睡不好’,我想腾地方出来,让殿下睡个好觉罢了。”
孟君淮:“……”
哈哈哈哈救命她是认真的吗?他好想当面笑她!整个后宅估计也只有她能做到从字面意思理解“同处一榻睡不好”这话了!还给他“腾地方”!
这小尼姑真是单纯得让人哭笑不得……
然后他就把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尼姑扣下了。
孟君淮也没想好把她扣在这儿能干什么,大抵只是因为一时间觉得有趣,没多想就先开了口,让她留在这儿等着一起用午膳。
谢玉引一边低头抿茶一边惴惴不安的,她觉得跟他一起用膳实在不是件乐事……他膳桌上的荤菜太多了呀!他还总爱给她夹菜!
她越思量越想溜,一时找不着理由,就搜肠刮肚地琢磨最近有什么事没有。只要能抛出个话茬就好了,和他稍说几句她就可以借口去打理事情然后溜之大吉呀!
于是,孟君淮斜眼静看着她双眸转了又转之后,突然目光一亮:“殿下!”
他立刻将实现挪回了书页上,一脸平淡:“嗯?”
玉引望着他微笑:“母妃生辰快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备个礼?”
“嗯。”孟君淮点了头,遂道,“备好了,着人从民间寻了十幅各朝名家所书的‘寿’字,又拿去华灵庵供了九九八十一天,寿宴时呈进宫便可。”
哎已经备好了啊……
玉引僵了片刻,又说:“可、可这只能算殿下备的。这都备好了,我才知情,我是不是该单备一份?”
“……”孟君淮放下书挑眉打量她,总觉得她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前后想了一圈又寻不出能是什么坏主意。
他就只能“嗯”了一声:“你若有这份心自然好……你想备什么?”
“我好生想想!”谢玉引说着已起了身,屈膝一福,“备好了呈来给殿下过目,我先回去了。”
而后她就离开了,他隐隐觉得她好像走得比平日快些,又不知她逃个什么劲。
直到午膳端上来,他执箸刚要加菜,脑中忽地白光一闪!
“啪”地一声,逸郡王执箸的手拍在案上,周围的宦官咔嚓就跪下了。
“去正院!”孟君淮这个生气,边磨牙边往外走。
小尼姑你挺灵啊?还学会瞒天过海啦?你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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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
高位嫔妃生辰将至时,总会小小的热闹一场,善交际的嫔妃们在离正日子还有十天半个月时便会开始贺寿送礼。出于礼数,寿星也得留人在房里坐坐,喝盏茶说说话,营造一派和睦。
定妃午睡起来时便听说又有人来了,她略有些不耐地皱皱眉头,还是得起身梳妆更衣。她想了想,便叫人去旁边的永安宫请贤嫔,半开玩笑说:“本宫累得找不着北,她也甭想躲清闲。”
于是在她梳好妆时,贤嫔也到了。定妃吩咐身边的宫女将客人请进来坐,不一会儿,几个不算太眼熟的嫔妃一脸喜气地走了进来。
她们都比定妃贤嫔年轻些,位份也都低。几人见过礼,定妃客客气气地让人坐,笑意盈盈地跟宫女说:“去,上好茶来。这几位平日见面的时候少,我们好好叙叙。”
那宫女便退了出去,正要沏茶,被掌事的大宦官挡了下来。那大宦官瞧瞧随顾才人来的那姑娘,又颠颠手里刚接下的金锭,一笑:“去吧。”
顾氏心里紧张坏了。
这机会实在来得不容易。她在府里连逸郡王的面都见不着,这才被逼的想从婆婆这儿使劲儿。可她一个不起眼的妾室,也没资格直接来向定妃问安,只好再拐到弯去求姑母带她来。
她姑母是这么跟她说的:“唉,这样的情状你心急是难免的。可你也要知道,我区区一个才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叨扰定妃娘娘的。眼下趁着娘娘生辰,我可以帮你一回,但具体能不能成事,只能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于是她便这样来了,茶水端在手里,顾氏只觉紧张得连心都要跳出来。她并没有见过定妃,就连被赐进逸郡王府,都是定妃看了画就定了人,她完全不知定妃是怎样的性子。
里面坐着的人多,与她一道奉茶的还有两个宫女。但有掌事宦官的照应,自是她走在前头最亮眼的位置,给定妃和贤嫔的茶也都在她手中的托盘里。
她先给贤嫔奉了茶,站到定妃跟前的时候,她好像连呼吸都不受控制地停滞住了。
定妃与人谈笑着余光一瞥,单看她的服色也知道不是宫女,客气地指指她笑道:“呦,这是你们谁带来的姑娘?看着不是俗人,你们倒舍得让她在我这儿端茶倒水。”接着便对她道,“快坐,你若是这里哪位的本家姑娘,本宫便也算你的长辈了,不能让你干这些。”
顾氏紧张得说不出话,一句“谢娘娘”轻得几难寻到声音。
还是顾才人拿的住阵:“这是臣妾的本家侄女,不过是她自己想孝敬娘娘。臣妾想这也是应该的,她进了逸郡王府,娘娘您可不就是她婆婆么?”
她这样一说,定妃也想起来了。她记得前阵子寿昌宫那边突然给她送点心来,细问下去,就是因为这顾氏进宫来探望顾才人。
定妃睇着顾氏笑了笑:“原是这样,坐吧。进王府也有些时日了,过得惯吧?”
这就是句寻常得近乎客套的关切,却见顾氏倏然眼眶一红。
旁边几人都明明白白看看,贤嫔呼吸一滞蹙了蹙眉:“怎么了这是?”
顾氏只一咬唇,泪意又浓了三分,但什么也没说。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姑母的教诲,姑母说她决不能一见面就说王妃的不是,定妃毕竟见王妃的次数更多,情分也更深些。她若踩王妃来捧自己,那就蠢到骨子里了。
于是顾氏从泪意里又酝酿出了点笑,温温柔柔地道:“过得惯,都挺好的。就是……见了定妃娘娘,激动了些,娘娘恕罪。”
“过得惯就好。”定妃仍是那副笑容,静了会儿后,跟她说,“十二皇子也是去年成婚的,这不,前几天说十二皇子妃有孕了。你们府里,王妃食素多年,身子得先将养着,你和另一个……苏氏?便多努力些,给本宫添几个孙儿孙女。”
果然是这样,顾氏大松一口气。
来之前,姑母就跟她说,定妃跟她其实难有什么话题可说。她的身份放在这儿,侍候王爷、为府里开枝散叶之类的话题则是最好提的。
而这两样也最容易引到“正题”上,无论定妃提了哪个,她都可以绕上去。
是以顾氏咬唇为难了一会儿之后,扑通就跪下了:“娘娘恕罪,这事妾身……妾身实在不敢应娘娘。”
“怎么了?”定妃眉头倏皱,“莫不是你身子骨也不好?”
“没有……”顾氏循着现下该有的心绪,索性将刚才积攒的紧张化作眼泪哭了出来,“只、只是……”
她磕了个头:“妾身和苏氏现在,都还……还没侍奉过殿下。”
“你说什么?”定妃一瞬的震惊,遂即想到另一件事,“那王妃呢?”
“王妃倒是……殿下常去她房里。”顾氏心弦紧绷,拿捏着分寸又磕了个头,“如实”道,“娘娘不必担心王妃,殿下十天里总要有四五天是去王妃那里的。就是有着身孕的尤侧妃,也有些时日没见过殿下了,比不过王妃和殿下那般如胶似漆。妾身还听说,王妃曾白日里在殿下的书房……就寝过,正碰上谨亲王去找殿下,险些撞个照面,好在殿下挡得及时。”
她银铃般的声音一停,殿里的气氛一下就沉了。
几个低位的嫔妃面面相觑。在定妃的眼皮子底下,谁也不敢贸然说什么,但每个人的震惊都写在脸上。
这番话,已足够显出王妃蛊惑了逸郡王的心,若不然,怎会连有孕的尤氏都见不着人?再者,“白日里在逸郡王的书房里就寝过”这事,细想下来也耐人寻味——她好端端的,就算想补眠,也该是在自己房里,跑去逸郡王的书房中干什么?
白日宣淫——几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划过了这句话,然后各自红了脸低下头去。
她们原都以为,逸郡王妃修了那么多年的佛,该是性子最平和、最不会惹是生非的,逸郡王府里也该最为和睦。万没想到,她竟是最会拿捏夫君、最会打压妾室的?
定妃长长地沉了口气,面色明显冷了三分:“去王府传个话,本宫寿辰那日,让王妃早半个时辰进宫,陪本宫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