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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振天明明给自己下了一个决心,明明对自己说过,要对恩佑狠一些,他就是太惯着他了,他才会对感情的事情这般执著。
他在想,他的孙子体内流的血不该是这般优柔寡断的,该是挥刀一下,乱麻尽斩的。
他在想,再忍忍,等会这孩子的手痛得不敢再往火堆里伸了,痛得不行,他就会停下来,这时候不能去阻止,就让他去痛,痛过去这个坎就过去了,大不了他带他去国外重新植皮。
可是他可以看着孙子烧伤,看着孙子流血,看着他对佣人又打又踢的发脾气,他却看不得孙子在他面前这样无法忍受痛楚转而化成泪水在他面前流,这是第几次了,为了那个云朵儿。
恩佑他的气质一向清润,长相又文静漂亮,素日里那些干净的衬衣T恤毛衫,件件都被他穿得跟世外之人穿过的衣物一样。
今天他穿着笔挺的昂贵西装,里面的衬衣依旧是无瑕的白,袖口那里露出来的白色已经粘满了黑灰,他颠乱的站起来,三下两下的脱下西装,捏在手里,用力的拍打着抢救出来的画上还有的火苗。
没有什么比这样看着心爱的东西一寸寸的消失还要沉痛的,每一张都是他的心血,每一笔都是他的情感,怎么可以这样一点点的化成灰烬。
如他所讲,他什么也没要,这个过程所带来的锥心刺骨,他没给任何人看过,他曾在那个窗口,慢慢跟她说着那些心意,他说他喜欢那些古诗词。
这世上怕是不会再有一个这样可悲的席恩佑,连喜欢一个人,也只能跟她说,他喜欢那些诗句,比如,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一定不会多想。
因为他瞥见了江钊进来时她的眼神。
再子这寡。她明明那样快速的吃过一盒快餐,却因为江钊无理的相邀,愣是逼着自己再吃一顿。
那眼神不是被逼,是欣喜,是可以和爱人共进一餐时才有的欢喜和希翼。
他不想再进入她的生活,不是因为他软弱得不敢跟江钊去争,而是因为她需要江钊陪她吃饭,那个人,不是他。
成全别人是痛苦的,成全心爱的人去幸福是最痛苦的。
他没有跟别人说过,他是怎么熬的,比那时候找不到她的时候更加煎熬,因为那时候还有点希望,他知道她结婚后,他在等,等到失望。
放弃的时候,是失望过后的绝望。
他明明可以像以前一样,去秦家吃饭,或者找人查江钊的行踪,趁人不在的时候去找她,扮成偶遇,去看看她近来的样子,可是他想,要放就放得彻底些。
彻底些?不过是些骗自己的一些鬼话。
他放弃了那个有着体温的真人,却天天在画室里睹画思人。
这是祸根,他知道,这些画都是祸根,他知道,那朵云之于他就是祸害,她害得他每夜深梦大醒时都呼吸困难,心痛如绞。她害得他一关上门看到那些画就会颓然坐倒在地,心神俱裂。她害得他过得每天痛楚不堪却还是念着她的好。
这些画,是祸根,更是希望。
至少可以这样看到,可以抚摸,可以拥着入眠。
不会一无所有。
这样的感觉,又有谁能体会?如果这些都没了,他该怎么办?
将近两年啊,他从未为了任何人等过那么久,梧桐街,那些爱好艺术的画家,即便大雨滂沱依旧搭棚作画,说那时候的灵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下雨的时候,他也去那里,也去那里搭了棚,支着画架,雨水如柱时,溅得老高,他素来喜欢的裤子颜色都会污浊不堪。
他不会忘记那时候她支着雨伞跑来,抹干脸上的水雾,“天哪,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来,没想到你还真是……嗨,这么大的雨,我又约好了今天来拿画,对不起啊。”
“我又不是专门等你来拿画,我还要赚钱,每天都会在这里。”
其实他早就跟她说过,他每天都会在那里。
在那里,等她。
等着等着就没了。
等着等着,连画都没了。
“去拿水来!”席振天受不了,他最后还是没有继续狠下心来,他这边狠着心,却不能将恩佑的悲恸屏蔽在耳朵以外。
他受不了恩佑那样一边痛苦流泪的扑火,一边喃喃自语,反反复复的自问,“怎么办?怎么办?画也没了,我该怎么办?”
“不要!不要!泼水就全毁了,不要!”
最后席振天只能妥协,迅速让人拉来后花园建台子用的河沙,泼沙。
恩佑受伤住院,双手严重烧伤,医生说,以后都不能再画画了。
恩佑躺在床上,很平静,只是点点头,旁边坐着席振天。
恩佑望着席振天的目光软软的,亲切而柔和,淡淡的说出,“爷爷,你听到了吗?我以后再也不能画画了,所以,以前我画的东西,别再烧了,就当给我前二十年的人生,留个纪念吧,记得我原来……画过画。”
老人眼中原本就氤氲着浓浓的水汽,这时候听着恩佑那些看似极奇寡淡,却字字泣血的乞求,老泪夺框而出来,苍老的手掌虚抚在被土褐色的药水纱布包裹着的手上面,低下头时,泣啜哽咽,“恩佑,对不起,原谅爷爷。”
“爷爷,没怪你,你都是为了我好,只是我长大了,该我经历的,你就让我去经历吧,好吗?”
“嗯。”
“爷爷,我再次向你保证,不会去破坏江钊,你信我吗?”
“信!”
“好困,让我睡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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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时早晨的海城,雾气叠叠层层,一定要待到十点左右才会散尽。
朵儿开着车去大学城上学院开设的高复班,专业是江钊选的,他似乎并不想她以后有多少成就,在朵儿眼里,是个狗屎专业,财会。
江钊说这些读完了,以后考公务员容易。就算不考公务员,有个会管帐的老婆一定是件不错的事情。
“可是想学跳舞。”
“学什么跳舞?有什么好学的?你不是拿过奖吗?教你的老师不一定有你跳得好,你没事站在床上跳给我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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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佳人
庄亦辰约了江钊,江钊以为有什么大事情,结果过去了才知道,是因为夏浅驾照的事。
今天,庄亦辰靠在公主吧台处,手撑在吧台上,手里提溜着短柱形的水晶杯把玩。没了往日的凝肃,倒显得轻闲。
江钊干脆也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倒了杯酒,一提这个就头疼,连酒都不想再喝,“我这是为了夏浅好,那种技术,当马路杀手是小,哪天不小心出了车祸变成植物人,或者一命呜呼的话,我怕邱小娅更是受不了刺激。”
“哈哈,那感情好,死了一了百了,省得老为她当说客。”以庄亦辰冷血的性子讲出这样的话,并不稀奇,杯子在实木的吧台上有一下没一下顿放着,发出轻轻的闷响声。
江钊只担心夏浅驾照一放出来又要去勾搭朵儿,他已经不阻止朵儿要跟夏浅交朋友这件事情了,但得为朵儿安全考虑,“让夏浅重考驾照的话是我说出去的,现在她驾照已经被扣了,理由是作弊无效,连她的考官都给了处罚,你现在又说这事情算了?不行,让她重新考。”
“哎。”庄亦辰摇头,撑在吧台上手一松,身子一翻,用背靠住,看着江钊时,无奈道,“夏浅是说以后再也不会让朵儿坐她车了,亲自给她姐保证的。她还说……”
庄亦辰顿在这里,突然哈哈大笑,江钊迷惑,问,“她还说什么?”
“她还说。”庄亦辰干脆喝了口酒,顺着喉咙咽下去后,咂了下舌,“她说如果云朵儿敢死皮赖脸的求着坐她的车,她就拿根棍子打断云朵儿的狗-腿!”
“哈哈!”庄亦辰说完又开始大笑,这话可不是他从邱小娅那个女人那里听来的,是邱小娅那天提着夏浅过来找他,当着他的面给保证的。
那天,夏浅很颓废的样子,耷拉着头,一副痛失所爱的样子,“你想想啊,你高高兴兴和朋友出去玩,正开着车聊着天,突然撞车了,还被收了驾照,这是多么苦逼的事情啊?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第一天开车刚上路就被缴了驾照更让人心痛的事情了。”
小娅撞了夏浅一下,“少废话,又没失恋,说重点!”
夏浅撇开邱小娅,看着庄亦辰走到他面前,贼兮兮的轻轻说,“姐夫,你就帮我想个办法,把我那个本本拿回来吧,我真不想去考驾照了。我还要认真学习,认真工作,我的时间真的好宝贵。”
小娅没听到夏浅在说什么,不耐烦的走过去,“你跟我朋友说了什么?干什么啊?”
庄亦辰看着夏浅笑了笑,抬头看着小娅时,挑了挑眉,兴有余味的问,“你跟你妹妹说了什么?”
小娅白了夏浅一眼,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斥诉,“她非要叫我给她想办法,我说没办法,她就说叫我找个人,她自己来开后门,我跟她说,你是我朋友,兴许能帮上点忙,不过你不帮就算了,谁叫她自己活该,谁不好惹,惹江钊,人家没叫她吃不了兜着走万幸了。”
庄亦辰本来是站着的,这时候坐下来,抬头看着夏浅有点鬼头鬼脑的表情,邱小娅没道理会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别人,可是她口口声声说他们关系结束了,却一次又一次的来找他帮忙又是个什么意思?VExN。
夏浅这声“姐夫”倒是叫得有意思。
庄亦辰回过神来,看着江钊一脸沉郁,想必是夏浅保证的那话把江钊给气到了,双肘弯支在吧台上,右手推着水晶杯,往江钊的杯子上推去,碰到后,“钊哥,卖个人情给我,谁叫你没事要去查我的私事,你不查我多好?你不查我,这事情我铁定找不到你头上来,你还不是只找麻烦。”
江钊划开自己的杯子,“夏浅的事情不行,太危险。她那个鬼性子,早晚祸害到云朵头上去。”
庄亦辰只要单方面找江钊办事,没有利益交换的时候,态度都会好得多,“她还能出什么幺娥子?我让邱小娅重新给她买辆安全系数高的车,另外又给她找了个私人陪练,开车嘛,不就是要上路,上着上着就开熟了。就算是个鬼性子,也不会怎么样。”
“亦辰啊,那这事情你真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嗯,我记着,你放心,人情这东西,欠着我知道还。”
江钊把划开的杯子推过去,碰上庄亦辰的杯子,两人齐端起来,虚提一下,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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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儿把车子停好,副座上扔着手提袋和外套,拿上外套先穿上,再提上包包,拔了车钥匙,推开车门。
刚从空调车里下来,有点冷,冷雾卷着丝丝寒冽的晨风往脖子里钻,毛孔竖了似的,朵儿缩了缩脖子,将小夹克式的薄棉袄外套拢了拢,拉上拉链。
呵出来的气,在雾气迷漫的清晨显得很白,像一团云。
还有一个人,站在席氏总裁办公室外的大阳台上,吐出一口气,就像吐了一朵云,伸手,虚握一把,直到那点从腹腔里吐出来的气都散去。
手在半空,修长的指形,却不如脸上皮肤那么白希,有些斑斑驳驳的浅粉色,像刚长出来的嫩-肉。
安安敲了敲玻璃门,恩佑转过身,朝着她点点头。
安安拉开玻璃门,走到恩佑边上,“佑哥哥,326那块地拿下来了,很便宜,史上最低价。”
“嗯,辛苦你了。”恩佑很欣慰的露出笑容。
安安是素来的冷,这时候看到恩佑的唇角这样勾起来,心里轻轻叹了一声,而后也跟着恩佑一起笑开,眼里都点起了灯。“佑哥哥,这事情爷爷还不知道,要不要跟他通个气?”
“不用,通气了爷爷也只是任着我乱来,对了,那个专家那里打点得怎么?不要留什么尾巴。”恩佑很少蹙眉,若他做这样的动作,就说明很是认真。
安安耸耸肩,“放心好了,给了枣,也给了巴掌,出不了什么事。我们拿到这块地接下来呢?”
“做戏就做足嘛,对外就说准备建镀膜工厂,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请权威的机构来检测,就说那里的地下水成份如何的不同,如何的宝贵,这些东西再请个专家来做好了。等报答出来,就建大规模的酒店。”
“好,那我现在就去安排。”安安转身刚走到玻璃推门边,又转过身来,“佑哥哥,晚上我想请吃饭,好不好?”
“呵。”恩佑脸上漾起了笑,软软的像初春时湖里的水,“好,我记得今天好象是安安的生日吧?”
安安轻轻咬了下唇,脸上突然起了绯色的好,马上转过脸去,“嗯,下班我们一起。”
“嗯。”看着安安跑掉的背影,恩佑摇头,低喃,“连安安都大了一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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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儿的包包号子是大号,她个子高,背这样包很有范,再加上要上高复班,放些大书小书一点问题也没有。
高复班里不乏同龄人,弥补了朵儿心里很多遗憾,自从开始上学,明显比以前开心多了,虽然也才没上几天课。
班里的位置是随意坐的,去的早的人就占个好点位置,朵儿自己开车,家里也没什么事,总是很早到。
她挑了位置后,周围的空位可以迅速坐满。
而且是清.一色的男生。
朵儿和江钊没有举行过大的婚礼,算是豪门里低调中的低调了,有人知道江钊,也不一定会对她老婆有兴趣,特别是平民百姓。这个班里也没有真正出生豪门的人,而且她也没跟江钊出席过什么公众活动。不关注民生的人,不认识她,也正常。
一堆男生想要在她身边刷个存在感,大冬天的,亮肌肉的也有。
这也算了,反正亮肌肉,感冒的不是她,她也懒得看,江钊那种脱了衣服有肉,穿上衣服显瘦的男人,这班里大概是找不出来那么优良的品种。
入不了她的眼。
麻烦就麻烦在有些小青年,喜欢用非常浪漫的方式求爱。
这个班里不乏暴发户的儿子,比如有个家里有个几百万就把自己当豪门的那种。
酷男孩染了一头招摇的黄头发,头发做得竖起来,又不是很短,动起来的,像是有个刺猬在头上动着。
耳朵一圈都扎上了耳钉。
突然在朵儿身边坐下,很酷的一斜,将手支在朵儿的面前,打了个招呼,“嗨,美女。”
朵儿也伸手摆了摆,“嗨,同学。”
“呃……”男孩对于朵儿的反应似乎有点失望,那只手还在朵儿的课桌上像蛇一样动来动去。“那个,美女,有没有空,中午一起吃个饭啊,我们开车去吃。”
朵儿皱着眉,脸上的笑,有点干,“呃,同学……”
那只手还依旧在朵儿面前晃,晃得朵儿有点烦了,“同学,你手臂的刺青有点吓人。”
“啊?是吗?”男孩吞了吞口水,脸红了下,伸出另一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那条节扣铂金链子,不停的看着链子,说,“我觉得还好啊?不吓人啊。”
朵儿吐血,要这么显么?不显你会死么?瞧你屁股上那只LV的钱包,要不要故意露出一大截在外面?
酷男孩看朵儿依旧不问,便厚着脸皮主动说,“今冬的新款,怎么样?好看么?”
“还不错啊。”朵儿从包里拿出书,放在桌子上,推开,又故意再拿一本,摊开,就想把桌子摆满,把这只非主流的手拿开才好,结果酷男孩很勤快的帮朵儿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书收起来,叠好,说,“你不用全拿出来,没那么多课。你觉得不错,我把这链子送你吧。”
“呃……”朵儿摇头,“太贵重了,不要。”
“有什么啊,不就是一个卡地亚嘛,你喜欢我明天买条女款给你拿过来。”
旁边已经有人听不下去了,特别是一个班里贫富差距这么大的情况下,“你明天拿过来不会是A货吧?”
“A你妹啊!”酷男孩马上站了起来,做出一副“你他妈的欠削是不是?”的样子,死瞪着朵儿左边坐着的男生。
朵儿“咳”了一声,“我不要这种东西,你别浪费钱了,我不喜欢。”
“不喜欢?”酷男孩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朵儿。
朵儿心想,看你妹啊,老娘穿的也是名牌,只是老娘穿的是私人订制。
但是既然是同学,还是以和为贵的好,要是上高中那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才不会管,最好打一架才是,但现在不一样,万一闹大了,人家还说“两个十九岁的男生为了市长夫人大打出手”,这样的新闻标题一定很有毁灭性,她可不想惹江钊。
中午,朵儿一个人溜去食堂吃饭,下午,那个酷男孩没来上课,朵儿觉得消停了。可是到了放学的时候,朵儿被堵在学院门口,酷男孩抱着一大束香水百合要朵儿收下。
“太不给面子啦,美女,晚上去吃个烛光晚餐怎么样,我带你去意大利餐厅。”酷男孩始终不相信朵儿有美女是钱拿不下来的,吃吃饭,送送名牌,就搞到手了。
“呼”,朵儿吐了口气,又听到包里手机在电池报警,取出来,顺便发了个短信给夏浅,“浅浅,我在我们学院门口被堵了,你快点给我死过来救我!”
刚显示成功,手机便关了机。
夏浅收到这个短信的时候,第一反应赶紧跑下楼,边跑边打电话给江钊,“江钊,我给你说,朵儿刚才给我发短息说她被堵在她们学院门口,叫我去救她,手机关机了,我觉得这事情挺严重的,你在哪里啊?”
夏浅刚一说完,便听到手机听筒里传出一声刺耳的刹车片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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