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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一铭深感自己的身心皆处在崩溃边缘,但就目前这个状况,也没有机会多想了,那白发的老道嘴唇一开一合之间,一大串没标点最古怪的口诀就冒了出来,声音又低又轻,像是生怕别人听懂一般。
尹老爷子对这个状况倒是非常满意,昂着脑袋笑呵呵看着,脸上更是闪耀着一种狐狸偷到鸡般的贼光。
那几个在偏殿收拾尹一铭的道士也在人群中,看见师祖把自家武功里面的不传之秘都倾囊教授给一个不知名的后辈,心里别提有多酸了,但也不敢上前阻拦,只拿着围观诸位小道士撒气,“都没事情做了吗?你,前殿的台阶上全是灰尘也不知道及时洒扫。平日里都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现在看这热闹倒是有兴头得很,聚在这里,成何体统!”
众小道士都是辈分低于他们几位的,被这样一呵斥,哪里还敢多待,立刻默默都低了头,灰溜溜排着队,贴着墙根从偏门绕出去。
那白发的老头子在圈里听见,哈哈笑着打圆场,“弟子们平日苦修,枯燥乏味得很,你们,就不要这样严厉了,都好生各自散了吧。”
那几个人听见师祖发话了,虽然心中仍有不忿,可也一起噤了声,诺诺地一摆拂尘,施礼退下去。
他们这些人一走,文曦就能清楚地看见院子中间的情况了。之间尹一铭此刻正在扮演天字第一号大怂包,被老道撵着绕树疾走,脚下步伐快得出了残影,根本看不清两个人到底是谁在前谁在后。
“行了不要闹了,你们有完没完,这样欺负一个孩子很好玩吗?”
那老道士虽然是在传艺,但是脸上心下还是一副玩闹的况味,他瞅着尹老头没有撒腿逃走,就以为现在的状况还算安全,倒是忘了尹一铭的这个老师还没有走呢。
老头听见文曦发话,立刻不敢再折腾尹一铭了,再轻声念了最后一句口诀,立即收敛了气息,甩袍袖就要逃回内院。
他走得利索,尹一铭可就遭殃了,脚底下收势不住,直接一脑袋撞在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捂着鼻子哎呦。
“哎你个臭牛鼻子,让你教我家娃娃点功夫,是给你将功赎罪以及报答我的机会,你还敢耍小脾气啊。”尹老爷子当他是故意,跑上去扯住老道的袍子,不依不饶地想要分辨个明白,两人就在这院落之中吵了个不可开交,连前院的弟子都几乎能听得真切了。
“你们两位前辈,加起来能有一百五十多岁,你们……”
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两个人,尹一铭顿时被自己的老师深深折服了,可惜她深知自己爷爷本性,老爷子怎么能就这样罢休。她深深地呼吸一下,准备继续看戏。
果然,文曦的话还没说完,这两人就不在一起分证了,一起拉扯着走过来找文曦评理,七嘴八舌像是有一千只鸭子在同时唱歌,吵得文曦捂着耳朵摇头,“一个一个先来,道长您年纪比较大,您先说吧。”
老道得到偏惠,立刻高兴了,甩了尹老头一个白眼,扯起嗓门诉苦,“这位小老师,你是误会了。我刚刚呢,觉得尹家这个后辈人品性格都非常过得去,就打心里喜欢,故而将祖师爷传下来的轻功教授她一二,说不定以后有些用处。并不是要为难她的意思。”
“你个臭牛鼻子,净是会说些好听的,你是因为自己弟子做得出格了,委屈了我家铭娃娃,所以你那良心上不安,教轻功也是要让你弥补过失的意思。我就知道你心里不服,教的也不诚心,不然为什么到最后突然收手,让我们孩子撞了头呢,孩子本来就不聪明,这一撞,大学都不能再念了!你看你把我这孙女收拾的这个惨,肩膀袖子的衣服都撕破了,你回头拿什么赔。”
尹老爷子没有得到先发言的批准,心里正不服,听见老道说一句,立刻就上前驳斥一句,而老道哪里服气,毕竟又辩驳回去才罢:
“你胡说,我教她的可都是正统正牌的祖传功夫,一句句说得清楚明白,经络血脉都替她指点打通了,最后收势这一下,怎么不得来点随堂小测验啊,你说是不是小老师,你们上课的时候难道还不能给学生提问题了?你这当爷爷的不反思自己家娃娃根基差应变能力低,反倒怪起我老人家,还讲不讲理啊!”
尹一铭捂着自己的鼻子,在一边听得几乎要吐血,这俩人要再说下去,她也就没有什么人生价值可言了,去废品收购站人家都不要,都得交了占地费才能帮忙保管。关键是文曦还在一边听着,怎么样也不好在老师面前丢这个人啊。
“好了好了,爷爷、道长你们别吵了。我什么事儿也没有,真的真的,都是我基础差能力低,你们都少说两句。”
她拿话解劝,俩老头都也就顺坡下来,不再折腾,白胡子道士走近来,伸手指点她衣袖和背后的衣服上,几处撕破的地方。“你老实说,这几处破损,是什么时候弄的。”
尹一铭见他说的严肃,也不敢多问,只照实际回答,“进去偏殿之前,还没有什么,裤腿上有跟人打架的一处撕裂,其余,想是跟道观里几位老前辈切磋的时候弄的。”
老道听了眼前一暗,也不再那么红光满面了,褶子里面居然涌起了一股杀气,长长的寿眉把眼睛遮住,不知道他又再想些什么。
尹老爷子现在才看见尹一铭身上这个狼狈的样子,顿时好奇心也起了,走过来围着孙女转一圈,回头对着老道士不满,“这又怎么回事儿啊,之前可不是这样商议的吧,你个臭老道,今天可得给我个圆满的说法。”
俩人重新不可开交起来,闹得尹一铭的脑袋嗡嗡直响,回到医院很久了,还觉得耳朵旁那一千只鸭子都没有散会的意思,嘎嘎叫着说要换个场子续谈。
文曦倒是没有早晨十分那样紧张,冷冷淡淡送了尹一铭回去医院,就借口有事回学校去了。
尹一铭知道,文曦那么聪明,爷爷这点小伎俩根本瞒不过她,顿时有些忧虑自己被迁怒,让文曦误会自己跟爷爷两人串通好了一起惹她担心一样。但是那担心,却又是实实在在没有任何水分掺假的,顿时又有些感动和开心。
她就这样在自己的病房里笑一阵,思索一阵,又皱眉一阵,连护士查房时那顿自知免不了的训斥也不放在心上了,人家说得义正言辞,她一脸天然呆地出神,让护士立刻充满了帮她联系精神科的冲动。
然而在她还没能将想法付诸实际行动之前,另外一个更能帮她打开新世界大门的人,就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嗨,小鬼啊,听说你住院啦?”
开场白,来人用一个非常雷的句子将场面控制住,并且如愿得到两双四个白眼。
“她都要出院了。”尹一铭还没说话,护士小姐就忍不住替她开口,从周菲菲身边走过的时候,再次对她手里拿着探望病人的东西表示了专业角度的指责,“别什么都往医院拿啊,想要业余娱乐可回家去,别的病人还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呢。”
周菲菲被这样犀利而不留情面的霹雳风暴式打击弄得震惊不已,眼睛里面闪烁着被惊艳到的光芒。她立刻非常狗腿地点头答应,“这些都是我工作上要用的设备,不是给这个小鬼的。啊对了我是一个同传翻译,这是我的名片,您惠存,惠存啊哈哈哈……”
尹一铭不想被闪瞎眼睛,倒在枕头里面闭目塞听,但是周菲菲怎么能够放她一个人消停,远远送走护士小姐,就赶快凑到尹一铭的病床前面来,一把把她的枕头从脸上掀开来。
“都这么些天没见了,居然还是这副挨了窝心脚的衰样,到底是什么纪元年代你才能不熊啊?”
尹一铭没了枕头,越发烦躁,又见她说中自己心事,干脆跳下床,赤脚绕着床躲闪。
周菲菲也不着急,见她暴躁,明白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异常得意地在尹一铭的病床上坐下,朝她挥挥手,“我知道你现在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心情叫做请我吃饭,况且我也不想表示拒绝,不如我们现在就开路吧?”
“……什么跟什么呀,我怎么了啊就要请你吃饭。”
“别跟你姐姐我绕圈子,我这双眼睛可毒辣着呢,大家都是花痴,你有什么心事,还能瞒过我?”
尹一铭斜着眼睛万分警惕,“你知道什么?我也没瞒着你什么啊。”
“别着急嘛,上来就开门见山,就没意思了,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靠吃饭解决的。”周菲菲从包里掏出指甲钳,一点点悠闲地搓指甲,“一会儿到了饭馆儿,那酸鱼汤上了桌,我的记忆可就好起来了啊,到时候,我不仅知道你有什么小情绪,我还知道文曦是什么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