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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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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九章云涌

    江知府要调任的消息传出来后,明州城百姓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府衙和街上,殷殷挽留。江星月为此不得不耽搁了几天。

    这几日,她在有条不紊地安排家中的事情。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相当于在提前安排后事。先是端月和两个孩子,端月手中已有休书,其实再转念一想,若是江星月的身份暴露,端月有没有休书都是一样,江星月是欺君之罪,端月也是共犯。但有了休书总感觉多了一层保障似的。然后就是江母的事。

    她们白天都很忙,到了晚上,江星月让人去请桐月来说话。

    江星月拉着桐月郑重嘱咐道:“如果一切都好还好,若是你们一旦听到什么消息,直接带着我娘和你姐离开。千万别管我,这不是你们能管得了的,这件事甚至不比柳栖白那件事,你们那时只是对抗一个秦世容,而我的事,则是对抗整个朝廷。”

    桐月避重就轻:“好的,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伯母、姐姐还有两个孩子。”

    江星月的手重重地按在桐月的肩膀上:“记住我的话,管好荷月,不要让她轻举妄动。”

    桐月默然点头。

    江星月见气氛有些压抑,便故作轻松地说道:“也许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坏。或许是升官也不一定。来,咱们出去走走,这次分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江星月携着桐月的手,步出书房,在庭中漫步。

    桐月一直没有说话,她抬头望着夜空,今晚繁星满天。江星月也陪她一起抬头看星空。

    她淡淡笑道:“今晚满天星斗,明日应该是个晴天。”

    桐月心里明白,她是在故意拿话冲突这沉重压抑的气氛。桐月心里苦涩,但表面上却积极配合江星月。

    江星月跟桐月闲谈一会儿,望着夜空,意味深长地问道:“当你看到星空时会想到什么?”

    桐月想了想,答道:“心胸会随之莫名的开阔起来。”

    江星月豁然一笑,清声说道:“天地高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与无穷的宇宙相比,我们的生命是多么短暂,不过数十年而已。但即便如此短暂,太多太多的人终其一生也不曾绽放过光芒,默默的生,悄悄的死。如果,我能像这天上的星和月一样曾经照亮过黑暗的大地,哪怕只是一瞬,此生也再无遗憾。我从一开始就预知了结局。这不是悲剧,这是一种成全。你能明白我的心吗?”

    桐月默默地看着她,想着她的话,想着她的暗示,又是佩服又是伤感。

    是的,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一种人,宁愿用全部的生命来换回一瞬间的闪亮。江星月就是这种人。

    ……

    次日一早,江星月带着随从便悄悄离开了。她留下话说,之所以早行,是怕百姓热情挽留。桐月明白她其实怕离别的伤感。

    江星月一离开,桐月就派人去接江夫人,另外把端月和两个孩子也送到安全地带。万事先做好准备,如果一切太平无事,那是最好。

    江星月上路约有七八天,林家就来了一个熟人,是柳栖白。

    桐月看到他十分意外。

    柳栖白冲她微微一笑,桐月觉得他似乎有机密的话要讲,立即屏退闲杂人等,略显焦急地问道:“京中出了什么事?”

    他看着桐月的眼睛问:“江星辰真的是女扮男装是吗?”

    桐月没有贸然接话。

    柳栖白见她对自己有戒备之意,不觉又是一笑,道:“有人拿此事上疏皇上,被我认识的人压下来了。”

    桐月的心砰砰乱跳,她问道:“那人是怎么知道的?到她的家乡去查的吗?”

    柳栖白不紧不慢地把事情合盘托出。原来,江星月只不过是权利斗争的牺牲品。她在明州的政绩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偏偏他又不嫖不赌不贪,浑身上下找不到污点,这些人本来无计可施,但有人隐约听闻他和母亲不和,于是就有人想拿不孝来做文章弹劾他,毕竟本朝以孝治天下,如果事情属实,这也算是一大值得攻击的弱点。有人假扮江星月的人去探她姨母和母亲的话。她母亲还好,姨母却不小心说漏了嘴,引起了那人的注意。那个人又悄悄到桐月他们所在的村子一查,确定了这个事实,于是星夜赶回京城去汇报。这才有了奏折一事。

    柳栖白道:“这道奏折被压下来了,但是下封呢?所以我星夜赶来找江贤弟。”

    桐月知道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无用。

    她问道:“那如果折子到了皇上手中会如何?”

    柳栖白冷笑:“他会对此人此事很感兴趣,然后召人进宫让太监宫女验明正身即可。是真是假,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桐月仍然追问:“那最后的结果会如何?”

    “最后的结果,”柳栖白看了看桐月,目光飘向远处,沉声说:“最坏的结果是以欺君之罪下狱,最好的结果是皇上纳她为妃。”

    女扮男装入朝为官惨遭暴露,然后女子入宫为妃,很多戏文小说里都有这种桥段。一般里面的皇帝都是年轻英俊又深情。

    但是,现在桐月并不会这么乐观,她特意问道:“当今圣上多大年纪了?”

    “圣上前年过的六十大寿,他的后宫有数百个嫔妃,有皇子二十多位,公主十几位。”

    桐月突然打了一个冷颤。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江星月,她是一个可以出相入将的人,也是一个可以为了理想而殒身的人,她那么骄傲,又怎么会愿意去屈身服侍一个比她爹年纪还大的垂暮老人,一个重用奸臣的昏君。

    桐月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那个最好的结果跟最坏没什么两样,她不可能答应。”

    柳栖白用怜悯而关切的目光望着她,望了一会儿,他起身告辞,他说他要追赶上江星月。柳栖白虽已提出告辞,但人仍然站着不动,他似乎在等待什么。可惜桐月此时是心乱如麻,并不曾注意到这个细节,她飞快地说道:“好的,再会。”柳栖白微微苦笑一下,这次不得不起身离开了。

    他一离开,桐月就赶紧去找荷月商量此事。

    荷月闻言也是大吃一惊,骂了一句道:“这帮挨千刀的,没事就盯着别人,我以为还能再瞒个几年呢。”她接着又往下说道:“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我带着兄弟们去把江姐姐截回来,咱们一起上咱家的大船,我看谁敢到大海上去捉咱们!”

    桐月没有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她只说:“你现在就去准备,咱们先去追赶星月,看她如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