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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的时间晃眼而过,转眼便到了金吕离家之日,也是金晚玉双手外伤恢复之时。
金吕在金晚玉的房间中,看着她拆掉了绷带,两条胳膊细白如初时,终于松了口气,只是在询问是否有知觉后见到妹妹一脸茫然地摇头后,刚毅俊朗的脸上还是多了一分愁容。
梁青已经尽可能的将有关续命蛊的各种说法告知了秦舜,再也帮不上什么忙。是以,炎炎烈日下,金吕一手持长枪,一手执着梁青的手,翻身上马,与家人告别。
金晚玉冲到他面前,忍着眼泪撒娇般承诺:“大哥还未与大嫂拜过堂成过亲,待大哥下次回朝之日,玉儿为大哥办一个婚礼!”
金吕心中难过,面上还是屈指刮一刮她的鼻子:“那也得痊愈了,才能为大哥操办婚礼啊。”
金晚玉忙不迭点头:“玉儿保证,下次大哥回来时,定能痊愈,亲手为大哥办婚礼!”
她的承诺掷地有声,娇小的模样却透着严肃与认真,气氛忽然就变得轻松了些。金苑将她叫了回来:“你大哥要在限时之内返回军营,玉儿,不要再耽误他了。”
金晚玉闻言,终究还是依依不舍得与大哥道别。
送别了金吕,金苑继续回到后院休养。因为金吕的离开,大家都有些沉闷。金苑也连着有半个多月未忙于朝政,大多数时候,都是金殊向她转告一些消息,金苑只是听一听,并不作回应。送完金吕,金殊又开始忙碌,金晚玉沉默着不说话,抬头见到母亲往里走时,当真差点就追了上去。可不过迈出两步,又生生的止住。
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样子,秦舜沉着脸没有说话。君蕴却是个闲不住的,她蹦了出来,兴高采烈道:“天气太热了!我们去游水吧!”
回应她的,是一张张茫然的脸。君蕴瞧了瞧一向最拥护她的金晚玉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有些不高兴:“怎么了嘛……”
她又拽拽金晚玉:“游水很好玩的!我给你做比基尼!”
金晚玉茫然:“比基尼?”
君蕴两眼放光:“对呀对呀!就是遮住你的这里~这里~然后你就可以游水啦!”她兴高采烈的比划着,冷不防被人一个爆栗子,她捂着脑袋转过身,金华一脸正气的看着她:“胡闹!”说完,也不耽误,当场将人抓了往回拽。一路上还听到他小声的说:“回、回房给我看你的什么鸡泥是什么东西!”
金晚玉失笑,看着三哥与君蕴离开的方向,有些失神。
秦舜走到她身边,温声询问:“君蕴如今也喜欢开些玩笑了,不游水,玉儿想做些别的吗?”
金晚玉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喃喃道:“从前阿蕴不是这样的。她每日……似乎都有说不尽的苦楚。而我却相反,整日无法无天,肆意妄为,无忧无虑……你说奇不奇怪?好像在一个很短的时间里,就都变了。现在,无忧无虑的,是阿蕴,整日忧愁的那个,好像变成了我……真奇怪……”她说着说着,竟兀自笑了起来。
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人之常情,人总是会变得。”
一句短短的话,却让金晚玉怔了好久。秦舜不打扰,却也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半晌,被打发去切西瓜的小菊兴高采烈地端着冰镇好的西瓜回来了,举瓜齐眉:“小姐小姐,这回是上回三皇子带来的瓜,一直冰镇着,还能吃呢!闻着就甜!”
君倾自上次离开相府,便不见踪影,金晚玉有些担心的派小菊去打听,却只得到一个三皇子已出了丹阳城的消息来。如此,金晚玉即便有些担心,也只能是心头上一番忧虑了。
她想了想,又叫小菊将西瓜分好,给母亲与爹爹都送一些去。二哥似乎出了门,冰镇一些为二哥留着,君蕴和三哥都好口腹之欲,自然也少不了。然后,她笑着对秦舜说:“你也吃些吧。”
因着她嘴馋,多数西瓜都是被她一人吃了去的,偶尔君蕴和金华,也能沾着金晚玉的光多吃几个,可金晚玉眉头一皱表示没吃够,那么,多难买多重的西瓜,小两口都得苦逼兮兮的去搬回来,冰镇好了切成小块送到她面前。
秦舜一直都是依着她的,自然不会拒绝。金晚玉再转头,见小菊捧着西瓜猛咽口水,还在一点一点记着要切多少送到哪里去,心里不由得一暖,加了一句:“再留些,给你和府里其他的人尝尝。”
小菊的眼神噌的一下就亮了!端着盘子的手都抓紧了些,仿佛这些西瓜会长了翅膀飞走一般,看着金晚玉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大西瓜一样。
见到金晚玉肯定的点点头,小丫头欢呼一声,险些撒了西瓜,幸好手脚麻利,护着命根子一般一块不落的护好,欢天喜地的分西瓜去了。
金晚玉笑了笑,转过身,秦舜顺势就跟在了身边,伸手虚揽着她,两人不疾不徐,一点一点朝房中走。
“刚才在想些什么?”他问的自然,金晚玉却生生一愣,然后冲他笑笑:“什么时候?”
秦舜不再追问,继续扶着她:“算了,没什么。”
金晚玉竟然也不再继续,和他一起回房休息。
其实,她刚才的确想起了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指向的那个人,就是赵子然。
金晚玉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很奇怪。她睡了一觉,醒来后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带着她自己,都变得令自己有些不懂了。
人的感情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变化?究竟是能够一直感知到,看着它一点一点变化,还是猛然间,就物是人非沧海桑田?金晚玉不明白。可她却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已经不再执着赵子然,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人总是会变得。秦舜的一句话,令她在多日未念及赵子然后忽然想到了他。他们说,他已经成亲了。自从她醒过来,几乎不曾出过相府,她受伤的事情并未泄露出去,外面的事情,他们也似乎有意无意的不让她晓得。
有时候金晚玉也会想,是否在她昏迷之前,赵子然已经如愿以偿的与君薇成婚,所以,她才真的放下了?所以,心态才会有这样的变化?
再深想一些,脑瓜子就疼起来,仿佛是有意不让她去想。
不过,过往的事情虽然想不起来了,现在的事情,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从前,她顽固任性,纵使并不多想有关赵子然将君薇视为救命恩人的事情,却依旧为他的改变而感到心痛。他原本不该是那样严肃正经按照他母亲所给的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令母亲满意的位置。她自以为与他交浅言深,却在发现他的默然改变后无可奈何。
可是如今,连她自己都发现自己变了,回想当初,又为何要怪赵子然?他们现在走的路,并非有旁人安排好,而是命中注定。他赵子然,不会再有第二条海阔天空的路。而她,也终将要收拾从前的胡作非为,正正经经的,开始为这个家做一些事情。
“秦舜,朝政……其实没有那么可怕……是不是?”她的声音弱弱的,带着些不自信的自欺欺人。
两人的步子并未停下来,只闻得他淡淡地说:“即便可怕,你也不是一个人,如此,又有什么可怕的?”
一路有人相伴,即便穷途末路,身边依然温暖如初。
金晚玉笑了起来:“对,你说得对!”
秦舜将金晚玉扶进了屋,安置她午睡,将琐事都做好了,才轻轻退了出来。刚刚没走几步,君蕴和金华就一脸愁容的找了过来。
秦舜心情不错,还能打趣:“怎么,你们鸡泥巴玩够了?”
金华不知道是见识到了怎样的“比鸡泥”,一脸得色。君蕴本不是个扭捏作作的姑娘,可现在有大事,这蠢货还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虎着脸一脚踩下去!金三公子得意洋洋的小脸立马僵成了一块“比鸡泥”。
君蕴转过头,很严肃认真的对秦舜说:“妹婿,我们快拦不住了!那赵子然又来了!母亲和父亲们都不管,二哥看我们就跟看傻子一样,我们俩能力有限,是你叫我们挡着他不让他见到玉儿的,可……本宫做不到了!”
秦舜脸色渐渐冷下来:“赵子然又来了?”
金华君蕴小鸡啄米般嗯嗯嗯的点头,金华抠抠鼻子不屑道:“烦都烦死了,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殷勤,讨厌!”
秦舜却笑了,只是那笑容中的寒意将身边两个人生生的冻了一回,他微微抬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袖:“过门便是客。想来是为了答谢上一次玉儿的收留之恩。”
君蕴皱眉:“难道真的让他答谢玉儿?让他知道玉儿的手的事情合适吗?丞相不是说不许外传吗?左右不过道个谢,玉儿现在都不稀罕他了,何必再多生羁绊呢!?咱们代表着心领一下就好了嘛!”
秦舜冷冷看他:“怎么你以为,他只欠一个道谢?”
君蕴怔了怔,有些了然:“你的意思是……”
秦舜笑意更深更寒:“他欠玉儿的,连本带利,也差不多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