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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得程欢手机接通了,对方二话没说就应承下来。冯家双挂了电话在厅里来回踱步,心是彻底乱了。
不经意间瞧见地上有什么在闪光,他蹲下去用手摸了,像是鼻涕虫留下的痕迹,闪着淡淡的荧光,还没有干透,放在鼻子前头闻闻,略带点腥味。
痕迹从房间一直延伸到客厅角落的柜子,绕了储物的木头柜子半圈。冯家双打开柜子,瞧见里头被阿华整理干净的杂物都被弄乱了,留下了正中一块空间,下头渗透着这种古怪粘液。第一个感觉,有东西藏在柜子里,然后爬了出来。
冯家双皱了眉,沿着粘液方向进去阿华房间,只见方丽娟趴卧在床边,生死不明。
“娟儿!你怎么了!”赶紧把她扶起,探了脉搏和呼吸,都还正常,就是人昏过去了,冯家双松口气。他把方丽娟平放在阿华床上,去取香料。
方丽娟体质特殊,对香料尤其敏感,只是往她鼻子上点了一些粉末末,方丽娟杏目一睁,立刻坐起来冲着冯家双就骂:“臭小子,叫你别浪费香料,这个制作方法已经失传200年了!”说着用手指尖抹掉鼻尖上的粉末,瞪视冯家双后将粉末抹回香料瓶子。
冯家双赔笑:“师姐,你没事就好,你怎么会晕在阿华的房间?”
方丽娟如梦初醒般转头看了一眼一边的小床,冯家双也看过去,顿时两个都惊了:“水晶骨也不见了?哪个混蛋干的,专挑值钱的偷!”
方丽娟伸手按住暴跳的冯家双,眉头紧皱地说:“没这么简单。”
原来冯家双被张宏光带走后,方丽娟干脆就在他家里坐镇,不走了。起先也没什么,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干脆帮他打扫房间,做做家务,然后想起灵骨收藏室里估计许久没有清理了,于是去了地下室替他做起了灵骨的维护工作,半道想起抹布放在阿华房间忘记带下来了,回去拿。结果就瞧见那具一直沉睡的水晶骨菲菲挺坐在小床上,瞪着眼盯着方丽娟看。
方丽娟顿时被吓一跳,想起冯家双早先跟她描述过的水晶骨异状,在确定水晶骨反应非常迟钝没有攻击性也没有其他举动后,转身去取其他工具材料,准备趁着这个机会把水晶骨研究个透彻。
那曾料想,转身的一霎那就感觉脖子上贴着冰凉黏糊的东西,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下一秒鼻息间就闻到了十分古怪的味道,人也晕了过去。
冯家双听完,连忙拉开她的领子,果然在后颈处又看到了那种透明粘液。
“师姐,你跟我来。”冯家双心底疑惑更甚,拉着方丽娟查看了客厅地板和木箱中的亮光粘液,将自己的发现说与她听。
方丽娟用手捏了点尚未干燥的粘液放到鼻间,说:“不是这个味道,熏晕我的味道十分呛人,有点类似硫酸。”
冯家双抓耳挠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粘液和偷走玉骨和水晶骨的盗贼难道没有关系?
方丽娟同样心急如焚,不过她比较镇定,分析道:“这事儿不能报警,要不联系下程老爷子,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啊,我已经电话了程欢,他答应帮我追查。”
“程欢?他出院了?”方丽娟惊道。
冯家双愣住,抓抓头发笑得尴尬:“糟糕,我忘记他住院的事儿了,习惯成自然,抓起电话就想起他了。”
“你哟。”方丽娟颇为不赞同地点点他的额头。
没过多久,电话响了。
“他怎么说?”方丽娟见冯家双放下电话就开始整理包裹,问。
冯家双帮她把香料都收拾起来,拉着方丽娟就出门:“找到小偷了,车子在外头,接我们去跟程欢汇合。”
方丽娟细心地回去把收藏室加了锁,锁了门才与冯家双一同走出里弄。
桑塔纳载着两人来到家附近的警局,望着那排蓝色大字冯家双觉得奇怪。程欢一个黑道份子居然敢堂而皇之出入警局?不过没等他惊讶够,就被人带着在里头七拐八弯地进了一个大房间。里头,两个黑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满墙的显示屏哗哗闪动着。
“你来啦。”其中一个男人转过身来,冲冯家双温和笑着。
“程大少爷?”冯家双当真认不出来了,本来英俊挺拔的一个男人,现在变得满脸疙瘩,身形佝偻,肩膀高低不平,手脚浮肿,实在有碍观瞻。如果不是他开口声音变化不大,冯家双决计认不出来。
“恩。”程欢笑意更深,脸颊上的肉疙瘩鼓得更高,说:“知道你心急,不跟你客套了,快过来看看。”
于是冯家双和方丽娟在他的示意下观看起了墙右下角的一个小屏幕。
“你们里弄内部没有探头,所以我询问了弄口的住户,今天清晨有个形迹可疑的女孩从你们里弄出来,只有她眼生,其他都是老住户。于是我让人从交通科那里调取最近的马路监控探头的数据,你看,在这里。”
程欢肿胀的手指指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曾经被胡飞切断的手指方丽娟替他接上还没消肿。说:“你们仔细看看,认识吗?”
冯家双瞧见里头抬眼看天的孩子,人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冷汗直冒,趴在屏幕上大叫:“菲菲,怎么可能!”
小女孩大眼睛瓜子脸,身穿红色连衣裙,是阿华亲自买了给她换上失踪前穿在身上的。她背着一个大布包,仔细看,是家中大木箱里的粗麻布,本来是覆盖在木箱里挡灰用的。小小的女孩背着与自己体型极为不匹配的布包,惹来路人侧目。
方丽娟推开冯家双的头,大叫着“定格,定格!”画面定格在她仰望天空的画面,方丽娟摩挲着她的眼睛,喃喃自语:“这么……灵动,不可能是傀儡骨床……家双,菲菲和阿华一样,有了自主意识!”
冯家双被喊回了魂,看着那个布包联想起阿华的失踪,顿时明白过来:“是她带走了阿华的骸骨,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晕你带走阿华?”
没等方丽娟回答,又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气我没有信守诺言,没有让阿华活过来?”猛抓鸟窝头喊叫:“天大的误会啊,阿华早就活过来了,她不晓得罢了。谁让他俩没有缘分呢,管我屁事。水晶骨擅自离开太过分,还拐走我的玉骨,这是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家双,需要我让人抓她回来吗?”嘶哑的声音,程欢实时开口提醒。
冯家双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好,千万小心别伤了她,还有那个布包,别碰伤了阿华!”
程欢微笑着打电话,吩咐下头人去堵截。
许久没见,冯家双完全没有兴致与程欢叙旧关心他伤势,满脑子都是离家出走的两具极珍惜骨种,不断在监控室里陀螺般来回踱步。
“你别急,她只是个小孩子,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消息。”程欢安慰他,却丝毫没有消除冯家双的焦躁情绪。
“你不明白,水晶骨在我家躺了大半年了,从来没有出现过意识,我只当她这辈子能这么原封不动躺下去血肉不散落就不错了,如果不是阿华坚持,我早就把她冰封收进收藏室了。这几天忙着其他事,没有重视她身上发生的变化,结果就直接给我尥蹶子走人了。从来没有水晶骨能够温养成功,更别提有自主意识,不晓得这些变化是否会对骨质产生不良影响,还有,不同种的骨床具有的功能和特性也不一样,虽然阿华没有显露出来,难保水晶骨不会……”
唠唠叨叨时,程欢的电话响了,冯家双闭上嘴期许地看着他。只见程欢面孔上眉宇间的鼓包越来越大,放下电话对冯家双道:“我的人还没碰到她就倒地晕迷,送到医院去抢救了。可能是发现被跟踪,她警惕性很高,混进人群暂时找不到她了。”
方丽娟问:“最后发现她是在哪里?”
“城东火车站!”
“火车站?那里人流很大,要找人困难,还是麻烦程少爷帮忙调取火车站的监控探头,不要派人跟她接触,只要掌握行踪就行,剩下的,我们来!”与冯家双对视一眼,方丽娟冷静判断。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程欢点头应允。
冯家双和方丽娟齐齐看着他,问道:“你也去?身体没问题吗,才进医院没几天,听说还做了植皮手术。”
程欢苦笑:“我现在的状况还是出院比较好,具体路上说给你们听。还有,你委托我调查你同门的事情有了些成果,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也一并路上给你说。”
冯家双大喜,拍拍程欢肩膀道:“好兄弟,辛苦你了,谢谢。”程老爷子曾经说过,程欢是为了替他打探消息才到了云南,这才发生了后来被人抓住塞进了陨石成了腌鼎种的事情。所以说起来,是他连累了程欢才对,老爷子和程欢这些天对他的感激更甚从前,现在又不顾伤势鼎立相助,让他汗颜不已。
三人上车向着火车站进发,程欢借这个机会向冯家双说起这些天他在医院的经历。
“我刚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弄不明白我怎么受的伤,骨骼变形,脏器不同程度破损性损伤,还有皮肤也是,溃烂爆裂。他们怀疑我遭到了核辐射,却唯独没有辐射特有的烧伤痕迹,也没有测试到放射源,所以不敢轻易动手治疗。后来还是我爷爷施压才让他们对我进行了植皮手术。说来好笑,医院教授们对我进行了三天会诊,这三天里,我居然没有发生任何感染和并发症,也没有出现呼吸衰竭和心脏停跳,反而所有脏器都在自我修复,一天一个样,第三天就恢复大半了。如果不是怕引起过大的轰动,爷爷不会让医院给我做植皮手术,撤掉了所有体征监视仪器,故意让我体表保留伤痕只是为了让我看起来不那么异常罢了。”
“老爷子是对的,让你赶紧出院,不然很多事情会曝光,不好收场。”方丽娟对程老爷子的做法非常认同。
“……家双,等这件事完了以后,能麻烦你再帮我做个全身检查吗?我怀疑自己腌骨的体质没有完全转变过来。”
“怎么说?”
“除了身体恢复速度快,我这几天精力特别充沛,不吃不喝也不会觉得乏力疲惫,相反,不想点事情做会焦躁不安,就是闲不下来。”程欢语气风轻云淡,却不难看出他的担忧。
闻言,方丽娟从后座探过身子,搂着程欢的脖子冲着他的肩窝里深深吸口气,在程欢好奇的目光中安抚轻笑:“放心吧,你身上没有灵骨的气味,更不会是害人的腌骨,可能是身体没有恢复过来,还保留着腌鼎种的一些特质,不妨事。为了以防万一,你每过一个月来我这里检查一下,万一有所反复能及早发现。”
程欢道谢,又道:“还有,家双你最关心的剔骨匠叛徒的事情,我有点头绪了。”
“哦?快说快说!”
“我对你的门派不了解,刚开始也没有着手调查的方向,于是就伪造了手下人与剔骨匠正统传人有所接触的假消息放出去,当然,我选的人对外与我没有关系,也好确保不会被人察觉出什么。这样,仅仅一个星期后,那人就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无影无踪的,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感觉到事情有蹊跷。你想,如果不是有着强大背景,活生生的一个人不可能突然人间蒸发,起码是比程家更只手通天的势力参与进来了。于是,我选择按兵不动,不敢再有动作。悄悄在网上散播点人员莫名失踪的讯息给警局政府施压,想迫使他们帮我找人,没想到消息很快又被压下来,网上散播消息的人也被抓了。”
冯家双摩挲着胡渣不说话。
“然后呢?”
程欢继续说:“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早年与我爷爷一同打江山的老伙计的委托,让我替他去云南跑一趟,帮他接收货物。我爷爷起先不愿意插手以前的行当,但毕竟是几十年交情的老兄弟,这么大把岁数了,积的案底一旦东窗事发直接就给毙了还牵连子孙后代。爷爷不忍心,就让我替他打打掩护,只别叫自己人直接参与。程家当年漂白很彻底,料想真有什么闪失,也能够全身而退,于是我就带着人去了。没想到……那根本是个陷阱。起先是与埋伏的军队火拼,等我好不容易带着人逃出来,爷爷的老兄弟那帮子人早就没影了,我却害了几个兄弟死在那鬼地方。接着又遇到了当地寨子里的人,没等我上前交涉,我手下的人就莫名其妙全昏过去了,我当时只觉得头晕,迷迷糊糊听见有人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打听不该打听的事儿,就该准备着付出代价’。我顿时醒悟过来,尽管我千万分小心了,之前打听剔骨匠叛徒的事还是漏了陷,被人抓住把柄,这才落了圈套。”
“可是他们为什么大费周章把你骗到云南才抓你?”冯家双问。
程欢自嘲地笑着说:“他们不是抓我,而是根本想无声无息杀了我。那地方刚发生过地震,多少失踪人口再无从追查,正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大费周章布局用买卖毒品的名义把我引过去,到时候就算我死了,爷爷也不敢对外声张,只能吃哑巴亏。”
“言归正传,当时他们发现我没有如其他人一样昏迷,很惊讶,说了一句‘居然没有被传染,这人是在冯小子身边呆久了免疫了?’大概是觉得我体质特殊,才打消了杀我的念头。”
冯家双听到对方居然提到自己,这个口吻,这个称呼,惊得抓住程欢肩膀问:“你说的这人是谁?”
程欢淡淡说道:“就是那个与你们在溶洞打斗的老头。”
猝地收紧了手指,恨恨道:“归老七!”
“不错,还有一个人没见过,戴着一顶鸭舌帽,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身上一股子火药味儿,也不是个善茬。”
冯家双对这人却没有概念,于是问:“……后来呢?”
程欢无视冯家双在自己肩头越扣越紧的手指,继续回忆:“后来,他们把我带到露营帐篷里,我隐约听见他们利用通讯设备在向其他人询问如何处置我。从交谈中我多次听到地震,炉鼎之类的词,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天晚上我就被带进了溶洞,他们凿开那颗陨石将我塞进去……归老七最后说‘不晓得冯小子跟你的交情咋样,他要是不肯来救你,我们就白费功夫了。’”
说完,程欢默默转头看向后座上的冯家双,说到这里相信他已经全明白了,需要一些时间整理思路。
冯家双脸色铁青地抽回了手,交握着捏得指节咔咔作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故意设的局,从一开始,他们就盯上了我!你只是鱼饵罢了。”
“什么意思?”方丽娟问。
“最早配合归老七盗墓,我就怀疑他别有用心,利用我替他取得墓中的东西。却没想到远比我想的要复杂,他们设局利用程欢引我上钩去云南,又叫张宏光带着先辈股骨找我帮忙,这条线串起来明摆着都是冲着我来的。每件事情看起来都独立没有关联,却总是留下线索叫我跟在后头追查。好的很,把军方政要全牵扯进来,是觉得自个儿死不过瘾打算拉我陪葬吗?”
方丽娟见他情绪消沉,握住他的手,道:“先别慌,一切还未明朗之前别自乱了阵脚。”
冯家双撇嘴:“慌个屁,程欢还活着,别墅那边我也没让他们占便宜,谁胜谁负还没定的,我有的是精力跟他们耗。我就是闹不明白,这该死的叛徒到现在没露脸,叫个归老七在我面前瞎蹦跶,把事情搞得不明不白的他们究竟要干嘛?”
方丽娟抿嘴,也无法解释清楚,只是紧了紧手指,安抚之意明显。
“对了,程少爷,罗伟怎么样了?”方丽娟问程欢。
程欢奇怪方丽娟居然还记挂着罗伟,说道:“方小姐放心,罗伟恢复得没有我快,但也已经出院回家调养了,我放了他大半年的假,让他好好养伤。”
冯家双感到身边紧绷的身躯松软下来。
电话铃又响了,程欢接了电话表情颇为奇怪。
“菲菲上了去炎陵县的火车。”
冯家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
程欢叹气:“就是上次给你买票去送冤骨回家,冤骨的老家。”冯家双家务琐事一直都是由阿华打理,冯家双只管拿着票上车,从未对地名上过心。
冯家双更迷糊了,问:“她去哪里干嘛,跟杨梅互不相识的。”
程欢耸肩,将手机扔回仪表板,说:“也可能只是个巧合,终点是炎陵县,途径十多个站台,她随时可能下车。现在怎么办,继续跟踪?”
“当然,跟上去!”
八小时后,巧合之说完全被否定了,因为菲菲就是安稳地一路坐到了炎陵县,混过出站检票机,消失在车站外。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正式开始V啦,由于之前免费章节太多,有倒V,千万别买重了哦。
已经有亲猜到菲菲把玉骨带走了,真聪明啊,但是还是有内幕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