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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凡志一步三晃的走进包厢,啧啧称奇的点着桌上几盘素菜叫到“最近上火还是怎地?连个荤腥都不见,哦哦~~是不是囊中羞涩了?哈哈……”
梁子俊眉不抬眼不睁的暗自品酒,只递给他一句“爱吃吃,不爱吃滚~”
“呦~感情在家受了委屈,跑兄弟这来撒气啦?瞧你那德行,我都瞧不下眼了,喏~海货的分成来了!赶紧把这些菜都撤了”廖凡志嫌弃的将一盘素炒冬瓜掀到一边,掏出厚厚一摞银票拍在桌上。
梁子俊扫都没扫一眼,仍旧举筷夹菜,该吃吃,该喝喝。
廖凡志惊讶的嘴里都能塞进一整个鸡蛋,梁子俊虽说不是见财眼开之人,但这可是整整六万两啊,连他都不免动心,这家伙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若是换了李守财这般德行,廖凡志还能赞上一句沉稳,可真说起来他们之中就数梁子俊家底最薄。别看他平日大手大脚比谁花钱都痛快,可他花的每一文钱都是辛苦赚来的,不比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家境殷实,今儿这般样子确实奇怪。
“你不要,那我可收起来了”廖凡志颤巍巍伸手。
“放那!爷的银子也敢动,手不想要了?爷这是忆苦思甜懂不懂?银子得花在刀刃上,平日里大手大脚你算过一年得漏掉多少银子么?”梁子俊瞟他一眼,似真似假的算计到。
“呦,这是吹的哪股子邪风啊?你该不是要效仿酸秀才那一毛不拔的德行吧?要真是如此,同窗吃酒时你可离我远点”廖凡志大叫受不了。
“咳~这该做脸时自然不能失了身份,只平日里该省则省”梁子俊到底装不住,暗咳一声辩解到。
“切~我差点当真了呢,死要面子活受罪!算了,大不了日后你吃蹭,兄弟我付账!……赶紧把这些玩意撤掉,老子现在就见不得绿油油的菜叶!”廖凡志受不了的挥手叫来伙计,把这些汤汤水水全撤了,又点了一桌子荤腥,兄弟俩吃的是满嘴流油。
“不是我说啊,梁兄你说在家见天吃素,要是中午不出来打打牙祭这日子还怎么过?少爷我何时受过这个苦?”廖凡志喝多了开始大吐苦水。
“嗝~别说,你见过爷吃粗食吗?你那点都不算事,爷现在天天啃窝头就咸菜,那才是半点荤腥沾不到呢……”梁子俊如获知音般大口撕下一块肥肉吧唧着嘴道。
“那你比我惨,难怪刚才连青菜都能吃的吧唧香”廖凡志同情的狠拍梁子俊肩膀,替他愁道“你说你家那媳妇咋就这么狠呢?要我说咱俩真算是难兄难弟,谁也没比谁强……嗝~”
梁子俊拨掉油爪子,盯着肩膀的油迹哀嚎“不知道爷现在连干净衣裳都没得换吗?混蛋啊你!”
说完便伸手将油渍劈头盖脸抹在廖凡志身上。李守财进屋半晌,囧囧盯着两个醉鬼扶额叹息,真真是误交损友啊……
“行了,你俩闹归闹别又打碎碗碟,这个月才换过一批,钱多也不是这么个作法”李守财出声制止越演越烈的浑闹。
“别跟爷这提银子!”梁子俊恼火般大嚷,伸手抓起啃剩的骨头,砸向李守财。
“就是就是,咱们这般愁苦,你却春风得意,怎叫一个公平?有苦同享才算是至交好友吧?”廖凡志嗤嗤笑着,晃悠起身将酒壶硬塞进李守财嘴里,咕咚咕咚逼他喝下去,顺手再擦他一脸油星。
“哈哈哈……”使坏完毕,梁、廖二人拍桌大笑,气的李守财肚子直颤,一抹脸骂道“我看你俩就是作的轻,真等扫地出门那刻才能幡然悔悟”
狠瞪两个醉鬼,见他俩犹自勾肩搭背拍开一坛烈酒,皱皱鼻子劝道“别喝了,这七叶醉最是烈性,喝多了伤身!”
梁子俊摆摆手,举杯邀约“别扫兴,过来陪咱们一起浇愁……”
还未等李守财开口拒绝,门外一伙计猛然推开房门,扬着手里的书信叫到“三爷,省城来信了”
“哈哈哈……来得好,让爷与你等分享个好消息”梁子俊摇晃起身,一把夺过信件,往怀里摸了半天银子,还是李守财看不过眼扔给伙计一两碎银这才打发走。
“谢了……嗝~”梁子俊嗤笑一声,一把撕开信封,皱眉抽出被撕破的信纸拼在一起念出来。
“……别后月余,殊深驰系。……渐入严寒,伏福躬无恙,顺贺大喜……静待解元登科?……”
梁子俊刚得意念到一半不由住嘴,仔细将信纸看了几遍才确认信中所写内容。
听闻梁子俊得了乡试解元,廖李二人大喝道喜。梁子俊皱眉半晌,惊的酒气都散了一半,揉着额角骂道“好个屁!爷这是摊事了!”
廖李二人惊疑不定,这话怎说?
李守财见梁子俊都吓醒酒了,便知他不是在浑说,正色问道“怎么回事?考中解元怎成了坏事?依梁兄学识夺这乡魁当是实至名归……”
“正是如此才更显蹊跷”梁子俊点着桌面分析“省城谁夺解元早已敲定,我即便使的银子再多也争不过那些世家子弟,按我预计能排上前十已算合理,得中解元才真真是福祸相依。”
“对啊……那些官宦子弟都有老东西照拂,这解元怎么轮也轮不到你这个农家子身上,不说将你的答卷摒弃在三元之外,也断没有提上台面同官子一较高下的理由。这文章谁好谁坏一辨就明,考官即便再糊涂也不会收受贿赂后还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廖凡志摇摇头,拼出三分理智解说。
乡试由进士出身的各部官员或翰林学士作为主考官,知州及各州地方官员、学政担任监考官。是以这上下通气,私下定出名次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断没有考罢替换解元一说。
梁子俊头疼不已的猛砸额头,坏就坏在自己给那黑衣人透过风声。原想坐等看戏,没成想那人竟是这般本事,不仅将考场舞弊一事连根拔起,还肃清贪官污吏重新开卷审题。
舞弊一事牵连甚广,上至朝廷命官下至参考秀才都可能会被立案定罪。
凭学识,他自认有入闱之力,但此刻得了乡魁却要遭受多方打压,势必要拎出原定解元试卷与之进行比对,如此一来,他这个解元就成了众矢之的,人人挑刺记恨的对象。
最重要的是,三元开外可以因故缺席会试,可解元却必须参加,尤其出了舞弊一案,他定要与那刺史同绑一条船上,想不考都不行。
如此一来会试便成了名副其实的老虎洞,逼得他进退不得,考好了贪官污吏掉脑袋,考砸了贪官借机翻案,而他这个解元也势必问罪,那个朝廷派来的刺史也会被扣上诬陷同僚的罪名。
梁子俊哀嚎一声,他是真不想再踏进那猪圈不如的考场了。经此一事,不仅各省官员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连带京里做官的亲戚也会被捎带上麻烦。
不出事还好,出了事一扒族谱,京里做官那支即便有心遮掩怕也遮掩不住。看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修书一封,让那边早作防备,以免惹上党派之争。
梁子俊思索片刻,忙讨来纸笔写清原委,再三说明自己无意仕途,此番绝无作弊之嫌。若问及还请大伯澄清这支秉持祖训不得入仕,自己得了举人断然不会再进考云云。
写完信托伙计速速送去驿站以最快速度送往京城,梁子俊才有心坐下来慢慢思索对策。因写信时并未背着廖、李二人,是以做了这么久兄弟,方知这不显山露水的农家子竟也是官戚。
“既然朝廷那边亦有亲戚,此事倒也好解,即便进考想也无妨”李守财摸摸下巴,老谋深算的说道。
“你可饶了我吧,那猪圈休想我再踏进一步,而且朝内党派倾轧,舞弊一案必然牵连甚广,我不给那头惹来祸事已算尚好,一旦进考势必要在京里挂名,真等入朝,哼~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梁子俊冷哼一声,想拖他下水做那冤死鬼,真当他是黄口小儿给点甜头就甘愿赴死?
“呵呵,未等出师身先死的蠢事也只有那些无知书生才会被解元之名迷惑,咱这等庸人还是消停做一方富绅就好”廖凡志哼哈一声,他倒是有心进那豺狼虎穴一探究竟,奈何出身商贾却是连进考的机会都没有。
“得了,少酸溜溜的挖苦我,爷即便有一争之力也不屑进那污秽之地,与人斗尚且多分乐趣,与官斗?即便势大也终难逃倾覆祸及全家”梁子俊喝干杯中酒,起身拱拱手便告辞,不出五日便会通报到家,他还得回家先行准备才是。
陈青此时正忙着和泥递砖,眼见午时将至,便招呼四人歇息“我去烧壶开水,你们先歇工”
李三擦了把额头汗水,嬉笑着说“三爷没回,午饭就别忙活了,一会儿我媳妇送饭你也将就吃一口”
陈青原想抽空将早上那只鸡炖了,听闻便点点头,晚上再煮也一样。正欲提步回家,就见挨着那户人家的小哥提着水壶茶碗眼巴巴向这边张望。
雇请的两个汉子,略聪明的那个皱皱眉不等开口,那憨实汉子早已站起来招手“站那么远做啥子?快过来”
那小哥面色一喜,忙颠颠拎着水壶跑过来送水。陈青皱眉看向李三,李三同样不解的问道“假小子你跑来干啥?”
陈青当下猛咳一声压下嘴边笑意,责怪的盯了三哥一眼,就算人长得不够爷们也不能给起这么个绰号啊。
那小哥臊的满脸通红,抬头扫了陈青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小声辩解“我……我叫梁佳,不是假小子”
“良家?”陈青嘀咕了一声,又仔细瞧了眼眉清目秀的少年,难怪被起这么个绰号。
“嗯”少年被陈青叫了名字咧嘴一笑,腼腆的说“我听墩子哥说东家招工,就想来问问有没有我能做的活计……啊,工钱我就要一半就行……那个,十文一天也行”
陈青略感好笑的摇摇头,解释道“不是工钱的问题,而是现在人手足够,不用再请工了”
那叫墩子的汉子略显愧疚的说“怪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害你白跑一趟了”
梁佳略显失望的摇摇头,又笑着说“不怪墩子哥,我……也就是问一嘴,要不冬日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陈青见这小哥得知不再请工也没变脸,仍旧勤快的给几人递碗添水,不由对他改变了点看法,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每日替我烧点热水,再帮着递些泥沙,不是啥重活,一天十文钱你干吗?”
梁佳惊喜的猛点头,连声说“干,既然不是重活我哪能要东家十文工钱,给五文就成”
墩子忙伸手拍他一掌,叫到“你个蠢瓜,俺们午饭还五文钱哩,你这不是要做白工?”
梁佳被汉子一巴掌拍了个趔趄,揉着肩膀皱脸小声说道“一顿饭哪用的了五文钱?”
其余几人看着这憨傻二人不由头痛扶额,跟那墩子一块做工的爷们更是没脸看向东家,这憨货,占了便宜也不知道藏着,抖出来不是让东家难堪么?
“咳咳,就十文吧,等干活你就知道其实也没那么轻省”陈青摸摸鼻子,自认冤大头。
下午梁佳就跟着一块上工了,真说起来递泥沙也不算是省力气的活,一桶泥沙足有五六十斤重,四人砌砖盏茶功夫就要再递一桶。陈青省却功夫只负责和泥倒是能得空休息一会儿,捶了捶酸麻后腰,暗自算计还需几日才能完工。
梁佳看起来身子骨单薄,但作为爷们养大的哥儿也是干惯了力气活,手上老茧遍布,不下于常年干活的陈青,只面皮细嫩的紧,跟个大姑娘一般水灵。
梁佳干活不惜力气,更是眼疾手快不等吩咐就揽下大半跑腿活计,陈青暗想这十文花的不仅不冤,还是自己略占便宜,不禁也有点好奇这小子以前为啥总偷看他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