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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暗处的宁木森看着披上黑狐氅衣的年复迅速离去的背影,他连骡车也不及让人备,就这样急匆匆地离去。
天空飘着细雪落在脸上,感到一阵冰凉,一如他现在的心,冰得没有半点温度。
从来没想过会输得如此难堪,半点还击之力也没有,他缓步走到台阶上,一直看着那黑影渐渐消失,乃至不见。听闻年复去男宠的阁楼那儿,他还怀抱着一线希望,就算是那些可恶的狐媚子也行,就是不能是盛宁郡主。
这样他至少还有一点点希望能得回他的心,还没来得及放心,就接到了离开男宠阁楼的消息,匆匆赶来,却再也阻止不了他。
年复啊年复,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将我的真心踩在脚底下,他的心如此刻刮过的风雪一般叫嚣着,二十多年的不甘在这一刻堆积成巅峰,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抿紧薄薄的嘴唇,恨意席卷内心。
深夜的永定侯府到处都是一片宁静,有巡视的侍卫看到有人影经过本要拦下之时,却看到是当家侯爷年复,纷纷弯腰行礼退到一边让这一脸严肃的侯爷经过。
这大半夜的,年复不睡,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在年复走过后,继续巡逻的侍卫低声议论着什么。
天空飘起细雪,他不是不知道这时点过去不太合宜,但身体的火热却是抵挡不住。
荣华院距离他的院子颇远,这是他当年亲自划下的距离,却在今天让他烦躁不已,这一段路却是走了极长时间才到达。没有支使小厮,他用手重重地敲打着在黑夜里看不出颜色的院门。
一般这时候已经落锁了,守门的婆子刚要入睡就听到重重的敲门声,不禁咕哝一声,是哪个遭瘟的半夜不睡来敲门?
“来啦,来啦,谁啊?催魂啊——”婆子张嘴就没好话,掏出腰间的锁匙迅速打开院门,嘴里还抱怨着,“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歇,你有何事……”
话还没说完,心口就被人踢了一脚,随后那人看也没看她就迅速地往院子里而去。
“哎哟,你怎么硬闯啊?”她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句,随后看到那小厮装扮的人,眼睛都张大了,这不是侯爷院子里的人?
这么说,刚才的黑影是侯爷了?
婆子立即就闭上嘴巴,不敢再抱怨,只是心下诧异不已,这大过年的,果然怪事一箩筐,侯爷居然会破天荒地在十多年后踏进荣华院。
年复上回到荣华院的记忆确是十多年前了,不代表他找不到她居住的正院,奢华的荣华院在格局上与他住的院子是一样的,只是多了一个荷花池。
这匆匆而来的人惊醒了不少侍女,值夜的侍女更是睁大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是拦下为好,还是进去禀报,郡主已经歇下了,可侯爷到来不禀报也不行,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年复已经掀帘子进屋。
她们这才惊醒过来,急忙跟进去,“侯爷,待奴婢禀报郡主……”
年复却是给身后的小厮一个眼神,那些个让人耳朵和茧的侍女顿时就被拦下。再掀了厚重的帘子,屋子里一股暗香传进来,这是她身上的味道,他认得出来,看来她今夜是宿在正屋里面,心中一阵兴奋,脚下的步子加快起来。
值夜的一等丫鬟披衣出来,待看到是从不来此的年复后,不禁怔在当下。
年复不理她们,推开卧室的门径自进去。
“侯爷?”回过神来的一等丫鬟忙想跟进去,哪知那道门在她们鼻子面前关了起来,若是迟一点,只怕要撞到鼻子上。
正房这边的骚动,引得不少姨娘们都起身过来探看,毕竟侯爷破天荒的到来,这实在是惊悚至极的消息。她们虽然都是盛宁郡主的玩物,但有一部分人却是曲意逢迎的,并不是真喜欢与盛宁郡主磨镜,哪会不在意年复这名义上的丈夫到来呢?
心思深沉者想要闯进去引起年复的留意,她们也知道年复与盛宁郡主在几天前曾同房,这是不是代表着年复已经恢复正常,不再好男色,喜欢女红妆呢?
“一个两个的都在此做甚?还不赶紧回去歇息?”被侍女簇拥而来的年初晴板着小脸,一头秀发披在脑后,身上的白狐氅衣包得厚实只露出一张小脸来。
“姑娘?”一众姨娘都站定,赶紧唤了一声,这可是盛宁郡主的心肝宝贝,从来不许人怠慢。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年初晴再度冷冷地问一句。
这会儿她们也不得不识趣地离开,年初晴她们可惹不起,只好遗憾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回去睡觉。
年初晴看到这群不省事的人离开,再看向里屋的时候,小脸笑了出来,看来老爹是开窍了,她看向周围的侍女,“除了原有的大丫鬟之外,不用太多人留在这儿侯着,都回去睡觉。”
她要把一干闲杂人等都弄走,免得坏了她爹娘的好事。
正睡得香浓的盛宁郡主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案板上的肉,睡相不好的她翻了个身,露出滑嫩的大腿,殊不和站在床前的人正眼露狼光。
扯开纱帐的年复看到她这副样了,本就叫嚣得厉害的下身更是难以控制,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扯开自己身上多余的衣物,然后赤着上身压到她的身上,吻上她的脖子……
盛宁郡主全身似乎都在发热,扯了扯身上的睡衣,却是什么也没扯着,而她又感到泰山压顶的重量,呼息略有些不畅,身上似乎有人在抚摩,甚至有一股*在苏醒,心下大惊,很快就自睡眠中醒过来。
“谁?”她喝问一声。
“是我。”年复低下吻她耳垂的动作,立即回道,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
“年复?”盛宁郡主一下子就认出他的声音来,此时感觉到他的手正在摸着不该摸的地方,扭了扭身子,顿时耳边响起他粗重的呼息声,这极不寻常,他现在的举动是她理解不了的,略提高嗓门,“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你会不知道?”年复重重地吻着她的脖子锁骨位置上,然后动作的尺度更大。
盛宁郡主推拒着他,恼怒道:“你疯了?你干嘛要爬到我床上来?还是半夜三更的,传出去很好听吗?”
听到她的话,他顿时不满,“有什么难听的?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我们真要燕好也是天经地义,天皇老子也挑不出毛病来。”
盛宁郡主正要反驳他的理论,当年两人的约定,他是不是打算不再遵守?两手推着他的胸膛,极力阻止他的侵犯,“年复,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现在你是不是打算食言而肥……”
年复一把揽住她的美背将她抱起来,就着并不真切的光线,似乎看到她晶亮的眸子,笑得万分欠揍,“对,我就是不打算再遵守了,盛宁,你要习惯才好。”
“你!”盛宁郡主没想到一向严肃的年复也会有这么无赖的一面,俏脸都气红了,“年复,你无耻……唔……”
她的嘴被年复堵住,推拒的双手被他单手锁住在身后,这样她被迫挺身面对他,越是阻止他的舌头进来,就越是沦陷得更快。
体内的热度不降反升,盛宁郡主一脸羞红,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对那方面是需求是越来越强烈,只是与自己宠爱的女人磨镜,也没能让她得到满足,每每过后就是一片空虚,近来,她越来越不爱那样的游戏。
兴许就是这样才会渴望年复的身体,她的挣扎变得越来越小,那场场春梦以及那在清晨的欢好让她女性的本能在苏醒,她的手仍被他反剪,只是从她的嘴里冒出的却是一声撩人至极的哼吟,“嗯……”
年复听到她的声音,一贯严肃的脸上不由得笑出声来,原来她也不是全然排斥他,沿着她的锁骨,他一路向下……
最后的亵裤也被甩到床下,大床摇曳起来。
屋子里响起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屋外值夜的侍女也都羞红了脸。
盛宁郡主不知道在欲海里沉浮多久,哪怕她已累及承受不住更多,“不要了……年复……拿开……”
年复却是依然故我,今晚宁木森下在他体内的药性与他真实的需求融为一体,他没法放开她,她柔软的身子深深地吸引着他,在二十多年后,他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明明就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她却是一如少女没有半分改变,在这一刻,他甚至愿意死在她的身上。
一响贪欢的结果,是两人都累极在天亮后醒不过来,仍然相拥卧被而眠。
一大早有事要来找婆母的乔蓁被告知婆母仍在睡,不由得睁大眼睛,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过大年的要忙的事情还很多,婆母昨儿还叮嘱她今天要早点起来。
正在发怔的时候,年初晴这小姑就踱了进来,一把拉住她的手,与她到外厅说话,两眼努了努正房,悄声道:“我爹昨儿半夜三更过来了。”
只一句话,乔蓁就会明白了,感情是夫妻二人昨晚打破藩篱,过于激烈,所以起不来,怪不得小姑今天早上看起来心情格外好。
年彻也得了消息找过来,这事情正多,他老爹发什么神经,半夜来找他老娘,掀帘子进来,看到妻子与妹妹正咬耳朵说得欢。“父亲是不是在这儿……”
“嘘!”乔蓁与年初晴都看向他,阻止他大声说话。
“这是在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年彻皱了皱眉头,“府里还有太叔公等人要招呼……”
乔蓁急忙上前将丈夫拉到外面的回廊上,这才声音大了一点,“你怎么这么不通气?莫挠了公爹与婆母的好事,”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荣华院外而去,“走,我们两个这就去处理事情……”
年彻停下步子,捏了捏妻子的手掌心,不可思议地指了指正屋,“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太阳打西边升起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乔蓁笑了笑,“这可是好事,求之不得呢。”
年彻却是摇了摇头,不用妻子拉他走,他主动带妻子离开,“这真是铁树开花了。”
乔蓁轻捶他一记,“净瞎说,婆母年纪大了,若能与公爹和睦有什么不好?就你意见多多,亏婆母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年彻忙讨饶,反手揽住她的腰,别人家是婆媳相斗得欢,他家是婆媳一条心,同样也不是能让人省心的。
乔蓁瞥了他一眼算饶过,正要上骡车的时候,看到那躲在荣华院外大树后的青色身影,扯了扯丈夫的袖子,“那人是不是宁木森?”
年彻打眼看去,正好与宁木森看过来的目光相对,眼里顿时有厌恶之意,“没错,就是他。”
乔蓁看到宁木森识趣地转身离去,那道秀丽的背影在雪地上看来十分的落寞,此人会不会因爱生恨?女人敏感的第六感瞬间袭来,看来她要遣人将这只惹人憎的兔儿爷看好才行。
“暂时不要管他,等忙了过年的事情再来收拾他。”年彻冷声道,盛宁郡主到底仍是他的亲娘,既然她打算与亲爹和好,他哪有不帮她的道理?
乔蓁点点头,然后上了骡车,准备与一众三姑六婆打交道。
直到晌午时分,盛宁郡主才幽幽转醒,双眼对上男人的眼睛,所有记忆顿时回笼,美艳的脸色顿时一沉。“你怎么还没走?”
“你要我走到哪儿去?”年复早就醒来一段时间了,一直都在看着她的睡颜,他的手甚至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略有几分留恋,只是思及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他没再度需求起来。
盛宁郡主推开他,起身坐起来,感觉下身一阵不适,不用多想,她也知道是因为寻欢过度的原因所致,抓过衣物穿起来,意图将一旁的男人忽略掉,“昨晚只是一场错误,我们都忘了吧……”
她的手臂突然被年复一把抓住,逼着她回头看他,嘴角冷冷一笑,“夫人,只怕不能让你如愿,只要你还是我年复的妻,你就得在这床上满足我。”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盛宁郡主扭着自己的手臂,试图挣开他的抓握。“侯爷,我们不是孩子了,这样玩我有意思吗?还是说你当我是那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她的眼睛微微一眯,态度更不见得友善。
年复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对于她这态度,很是不悦,“我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你,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松开她的手臂,他也不在乎在她面前赤着身子,一把扭过她的脸看向自己,“盛宁,这床我要睡时的时候没你拒绝的余地。”
盛宁郡主咬牙看他,“年复,你不要欺人太甚……”
年复笑出声来,“我欺你什么?我与我的妻子睡觉碍着谁了?”
“你的床上可以出现很多人,那个人不一定必须是我?”盛宁郡主立即反驳。
年复松开她的下巴,自在地套上亵裤,“只可惜,现在我只想上你的床。”
他与她一向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所以在决定事情时,一向更注重自己的需求,此时的两人在这问题上很明显是达不成一致的意见。
盛宁郡主看他套上外衣,急忙下床再与他理论,哪知脚一碰到地面,顿时就虚软得站不住要跌倒。
年复的眼角一直留意她,看到她脚软,忙一个旋身抱住她的身子,然后将她打横抱着坐到床沿,大掌揉按在她的腰上给她消除疲劳,以前她也是玩得很凶的主儿,怎么这身体却是这么易累?
只是想到她的风情便宜了别的女人,他的眼眸就是一黯,表情更见寒冷。
盛宁郡主在他的按摩下,顿时疲累消了不少,抬眼看向男人,眼神颇为复杂。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再找你是假扮的年复的证据。”
“找着没有?”
她不言,陌生的丈夫,陌生的男女*,这一切通通不是她熟悉的,半晌,她拉了他的衣袖,看向他,“侯爷,你到底意欲为何?”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口上,她不禁暗骂一声,敢情他以前爱美男都是装出来似的,若不是知道他以前的事迹,她只怕还真信以为真。
“盛宁,你不觉得我们都绕弯路了吗?”他叹了口气道,扶她坐起来,看着她的表情渐露迷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有将来。”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有将来,这么一句话困扰了她一整天,年复是真心想要与她重修旧好?她想不通。
她来晚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开她的玩笑,一众三姑六婆其实早就知道了年复昨晚半夜去找她的事情,但人人看到她还是得陪笑脸。
她点了点头,看了眼处事周到的儿媳,没有什么谈话欲,只在想着她的心事。
乔蓁也没有闹她,独个儿把事情都处理得妥当,她这婆母其实真是个随性子行事的人,高兴则高兴,不悦则不悦,这样的性子也好,总比那假得要死的笑容来得让人喜欢。
一如现在的二婶母与四婶母,两人都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与人说着话,但就是让人觉得假。
年复过去给父亲请安,年老侯爷看了大儿子一眼,然后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这回不再是玩闹了吧?”
年复给父亲倒了碗茶,“儿从来不玩闹。”
年老侯爷瞪了他一眼,还说没玩闹?这一玩都玩了二十来年,现在好不容易才像个样子,“你都是快抱孙子的人了,少年夫妻老来伴,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就会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年复没有答话,而是看着年彻与周围人说话的从容,他这儿子似乎都得了他与妻子的优点,性子也像极了他们的凉薄,这么久以来,他才认真打量过儿子。“爹,你就别操心那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
年老侯爷瞪他一眼,“我能不操心吗?你给我透个底,你院子里的枝枝叶叶,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剪?既然打算与儿媳妇好好过下去,这些人就一个也不要留。”
年复愣了愣,宁木森的脸浮现在脑海里面,立即赶他离去,他一时三刻实在做不出这样凉薄的事情来,好歹他们在一起也有二十多年了,此时他只能答道:“儿自有打算,爹还是颐养天年吧。”
“兔崽子。”年老侯爷骂了一句,既然儿子心中有数,他也就不再催迫他,凡事总得要时间,不是吗?
当夜,盛宁郡主回到卧室正摘下头上的珠钗,身子突然就被人抱住,她从镜中看到年复低头吻上她的脖子,周围的侍女目不斜视地全都默然退下,不禁有几分恼怒道:“侯爷,这里是我的荣华院。”
“我知道啊。”年复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手往下伸,一把将她抱起来边吻边往床上而去。
“我的意思是,你该回去了。”她抓着他的衣领重重地道。
年复低笑一声,“我该回哪儿去?盛宁,既然你还没有认清事实,我不介意再重申一遍。”将她扔到柔软的床上,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衣,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扑了上去。
盛宁郡主哪里能抵抗得了他的侵袭?三下五除二,她就软成一摊泥任他施为。
冷冰冰的器械确实不及他的火热,她颇为恼恨自己这身子,一再禁不起他的挑逗,既然如此,那就不如享受吧。
她的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回应了他的热切需求。
夜,越来越深。
宁木森站在窗前一晚,也没有看到以前熟悉的身影,不用人禀报,他也知道,年复不在院子里面,今天一天,他都没有回来过,只是吩咐下人将他的衣物都收拾好送进了荣华院。
终究停留在原地的只有他,寂寞的萧声在这院子的上空响彻了一晚上,扰得院子里睡不着的小厮恼恨不已。
年家越来越一团和气,人们对于年复与盛宁郡主的火速发展吃惊不已,前来拜年的顺王爷却是与年老侯爷痛快地在棋盘上杀了一场,对于他们两个老家伙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章家的年过得也算是不错,娶了新媳妇,章京携着乔茵与母亲回到本家。因为儿子是本族中官位最大的,兼之又娶了个官家女当媳妇,章荣氏很是大大地出了一回风头,人人都夸她好福气,有这么一个漂亮又知书识礼的儿媳妇。
这让章荣氏想要抱怨儿媳妇两句的话,顿时就吞进肚子里,只能笑呵呵地应了一句,“那是。”
乔茵看了一眼表情有点僵的婆母,顿时就嘴角微微冷笑,现在她也算是治得住她,就也不怕她给她添乱子。
在族中住到年初五,乔茵才随丈夫回到卫京城的家中,章荣氏却是要留在族中过些日子再回来。
年初六她回了娘家一趟,得知自家兄长乔综因有年彻照拂的缘故,过了十五就要动身到京郊当一个小小的七品县官,官职是不大,兄长也是极满意了,倒是大嫂颇有微词。
乔武氏不太想到那等穷地方,一直在乔茵的面前抱怨,“既然有心要帮,为何不在京中帮谋一份差事?依我看这不过是打发我们这些叫花子罢了。”
二夫人乔朱氏也脸色紧绷,明显也不满意这安排。
乔茵给侄女珍姐儿与出生没多久的侄子派了压岁钱,这才看向母亲与三嫂,“人家帮了你们,你们还嫌三嫌四的,人家不帮,你们又说铁石心肠,连自家亲戚也不帮,依我看,你们就是不值得帮,一天到晚都在抱怨这抱怨那的,我瞅着都烦。”
“姑奶奶,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乔武氏当即反驳。
“我为什么不能说?”乔茵冷笑一声,“你这么有本事,为何不回嫁家让你爹帮个忙?他当的官也不小,有心帮还怕帮不上?”
乔武氏立即咬着下唇生气,这个姑奶奶永远都不讨喜,她是庶出,他爹能高看她吗?
二夫人乔朱氏瞪了眼儿媳妇,庶出果然就是没用,当初还真娶错了,“正过年呢,你给脸色谁看?我家茵姐儿回来不是看你甩脸子的?”当场倒戈。
乔武氏就知道在人家母女面前,她就是个外人。
乔茵淡定地喝了口茶水,“那也好办,你是正妻,自然要孝敬公婆,这随我哥赴任的事情不是还有通房吗?娘你瞅瞅哪个当得了事,过了元宵就给她开脸,让我哥带到任上去。”
二夫人乔朱氏一听女儿这主意,正中下怀,忙说:“我怎么没想到呢?回头我就安排。”得意地看了眼脸色变灰的儿媳,“这回好了,你也别抱怨了,这苦差事轮不上你。”
乔武氏顿时脸色下搭,死命地卷着帕子,这姑奶奶一回来就是触她的楣头。
乔茵才不管她,依她哥的水平,一上来就有空缺任个县官,也还是亏得年彻看在乔蓁的面子上动了心思的,这官职永远是僧多粥少,有多少人花了银子还没排上号呢。
她从后院转出来,到前面席上去看丈夫有没有与自家兄长喝醉酒。
乔蓁此时也在三房与乔维说话,只是宝妹一脸沮丧地来与她认罪,细问之下,这才知道自己写给她的手札不见了。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头我得闲了再弄一本给你。”乔蓁安慰地摸了摸宝妹的头顶。
宝妹这才笑逐颜开,后来得了乔蓁给的压岁钱,小姑娘这才完全放下心事。
乔维笑道:“我就说姐姐是不会生你气的,亏你还为此茶饭不思,赶紧去吃碗饱饭吧。”
宝妹被乔维这样一说,顿时脸色羞红,给乔蓁行了一礼后就退下去准备吃点东西。
“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乔蓁这才看向乔维,问了出来。
乔维道:“有段日子了,宝妹对你给的手札很是珍惜,看了一页,就要学个明白,所以这手札一向都是她自个儿保管。至于何时被人拿去,还真的不清楚时间。”意识到乔蓁问得有几分严肃,这才放在心上,“姐,可是有什么不对?”
“也没有什么。”乔蓁一时间也理不清头绪,这手札对一般人来说没有什么用,但她却能感到似乎有不妥的地方。自从知道自己斫的琴是能承载念力的后,她就很少动手斫琴了,嫁给年彻之后,更是没在他面前露过这一手,就是为了减少关于自己的关注度,背着圣琴之主的名声就已经够人愁的了。
她只想好好地与丈夫过日子,然后再生几个孩子,其他的都是可以牺牲的,为此,她连最爱的斫琴也舍去了。
“姐,你不要担心,我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回来?”乔维与乔蓁生活了这么久,岂会不知道她此刻心有点乱。
乔蓁按住他的手,“维哥儿,这事就到此为止,别刻意去找,回头我再给宝妹的手札,你一定要保管好,明白了吗?”
乔维点点头。
此时此刻,卫京城郊外的低矮平房内,连永一直缩在这儿,哪怕全城搜捕,他仍躲得好好的。
长相一向出众的他现在也不得不弄成灰头土脸的样子来,翻看着手中讲述详细斫琴的手札,颇悉乐理的他自然能看得出写这手札的人斫琴的功力颇深。
思及它的来历,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构思,合上手札,他朝那名功力最深的念力老者看去,对方会意地起身随他一道去关押听露的屋子。
屋子里不透光,听露的表情呆怔,似乎没有自主意识。
连永朝身边的人一扬下巴,立即窗帘子一掀,听露感觉到光线透进来,下意识地伸手挡住那刺眼的光线。
他走上前,蹲下来与听露的视线平齐,把手札摊出来给她看,“这手札是不是你家姑娘写的?”
一旁的老者发动念力,听露的眼睛光芒渐渐减少,目光落在那本手札上熟悉的字体。
“嗯,是姑娘的字。”她机械地答道。
连永的心顿时狂跳,如果乔蓁是他买的那把琴的制造者,那么这个发现与她是圣琴之主一样弥足珍贵,掩下内心的狂喜,“你家姑娘是不是会斫琴?”
听露歪了一下头,似乎回忆到什么有趣的画面,嘴角带着笑容,“嗯,我家姑娘斫的琴可棒了……”
连永“啪”的一声合上手札,遍寻不到地斫琴大师原来一直在他的眼前晃,乔蓁的面容突然出现在脑海,对于这个女人他势在必得,这是上天赐给他的,一定是。
他大笑出声,果然如预言那般,他会是连家出的那个一统天下的皇者,这大魏的天下很快就要易主。
正在与过来三房的乔茵说着话的乔蓁突然背脊一寒,表情更是怔愣住。
“七妹妹?”乔茵摇了摇她。
乔蓁这才回过神来,歉意地笑了笑,“刚说到哪儿来着,哦,对了,为了忙着铲平连家,彻之连陪我回娘家也没空,刚刚有消息传回来,连家似乎已经做了要顽强抵抗的准备,看来是要成为一块难啃的骨头。”
“那连永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样,做出的事情却是令人发指,我也极为看不惯。”乔茵怒道,“外面有数省似乎都有动乱,我听你姐夫说,只怕不用多久,他可能也要出京了。”说完,叹了一口气。
乔蓁拍了拍乔茵的手,“若是你不想五姐夫出京,不如我跟彻之说一说,看一看能不能推掉……”
“别,”乔茵笑着推拒,“我可不能阻了他的前程,不然他将来铁定要怨我,身为武将,能领兵出征是福气,我也能体谅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肚子能争气,在他还没走的时候就能怀上一个,这样我更能安心。”她一定要为丈夫留个后,这是她报答章京在这一桩婚姻里面对她包容的惟一方式。
乔蓁这回也没有什么好安慰的话,她自己也还没有消息呢。“急不来的,顺其自然吧,只是可怜了听露,现在挺着个肚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好穿好?”叹了一口气,“相信她现在有利用价值,连永也不会动她。”
乔茵跟着也感慨了一句。
突然,乔蓁像想起什么事一般,郑重地对乔茵道:“五姐姐,有一事我要提醒你一下,欧博的娘子欧徐氏你知道吗?”
乔茵点点头,欧博成亲的事情,她自然是知晓的,“怎么了?他现在过得好坏都与我没关系,我还能操这个闲心做甚?”
“最怕你不惦记,别人可要惦记你。”乔蓁遂将那天与欧徐氏的对话学了一遍给乔茵听。
乔茵听后气得浑身发抖,这个欧博怎么就冤魂不散。
乔蓁道:“这人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嗯,我晓得。”乔茵脸色凝重地道。
乔蓁看她神色,知道这五姐姐也不是个吃亏的主,遂也没过多的操心。
临近十五,这年节也过得七七八八,乔蓁自然也要忙起来,偏在这时候,年老侯爷与年初晴却出了事,一时间,侯府里面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