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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乔家的天空上阴云密布,京城的民众又热议着乔家的两件丑事,乔老夫人又卧病不起,下令让自家子侄非必要不要出门去惹事。
乔蓁也安份地呆在家中,看着乔维一次好过一次的面容,总算有件值得安慰的喜事,脸上也总算露出些许笑容来。
这夜,侍候乔维喝了药后,给他掖了掖被子,放下帐幔,方才转身出去。
一到外厅,看到语蓉哭红了双眼站在那儿,一看到她来,即下跪道:“七姑娘,都是奴婢疏忽差点害了爷的性命,请姑娘再信奴婢一次,奴婢这回一定会吸取教训的,你别赶奴婢离开……呜呜……”说到最后,又哭了起来。
乔蓁看着语蓉瘦了一大圈的脸,上前扶她起来,“我没说要赶你走,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记得你还比我大上一岁,总要配人才是正经,维哥儿到底比你小了几年,这些年你侍候他也尽心尽力,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也不能担误了你的幸福不是?你看看喜欢谁,我给你做主,可好?”顿了顿,“如果你想赎身出府,我也可以成全你,一分赎身银子不会要你的,还会给你一份嫁妆。”
语蓉顿时脸色一白,当府里的嬷嬷找她说出嫁的事时,她就知道七姑娘要打发她离开了,只是想着七姑娘可能会心软,这才来求她的。可万万没想到七姑娘却是心意已决,她自幼卖身进乔府,只知道长大后能做五爷的房里人,再生个孩子得个姨娘的名份,于愿也就足矣。
可恨的娇蓉,哪怕娇蓉已经得了报应坐牢了,她也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七姑娘,奴婢一辈子可以不嫁的……”她怀着最后一线希望。
“这不但是我的意思,也是维哥儿的意思。”乔蓁把维哥儿这几个字念得很重,提醒眼前这个做着姨娘梦的少女,她的盘算注定要落空,与其如此虚掷青春,何不如放开手寻找到自己的幸福岂不更好?
语蓉闻言,这才万念俱灰了,乔维是什么性子,她侍候了他这么多年焉能不知?五爷的性子一旦执拗起来,没人能劝得他回头的,这会儿她眼里的热情黯淡了下来,双手垂搭着愣是说不出话来。
乔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看看哪个好,我都依你。”
语蓉机械般地点点头,看着一旁的嬷嬷,她恭敬地给乔蓁行了一礼,然后木然地随着嬷嬷下去。
一路上,这上了年纪的嬷嬷早已看破了世间事的双眼看了她一眼,“别以为姑娘对你狠心,她这是为了你好,爷儿的心不在你身上,到时候年纪大了你想再挑个可靠的就难了,听嬷嬷的劝,趁着现在容颜好,赶紧选一个,姑娘与爷们也不会亏待你……”
看着语蓉与嬷嬷的身影消失了,听露才道:“姑娘,这会儿府里都缺人手,你看看我们是不是要到人牙子那儿去买几个老实听话的回来补上?”
分家时,按道理本来是将家生子佣人都均分的,只是乔蓁怕混进别人的探子,遂都一个都没要,兴许其他几房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府里的仆人还是各房归各房的,这样一来,本就人少的三房显得更为空旷得多。
乔蓁一听打了个冷颤,把人等同于畜和买卖到底仍有几分不习惯,不过这是古代的一大风俗,她也不能学着现代人高喊什么自由民主的,这不是在找死吗?入乡随俗,大概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也好,明儿我们就出府去看看,到底要添补一些人手才好。”她皱眉道,现在手头上的铺子、庄子、良田也有不少,就更需要人手使唤。“对了,维哥儿这儿就让听雪与听雾侍候着,这俩丫头看来心思不多,正合适。”
听露忙应声点头,心下却是对这俩人有几分芥蒂,当初连一个八姑娘都没有看住,可见能力是有限的,不过这样也好,没那么多要不得的想法,将来五奶奶进门也不会添乱,这样一来姑嫂之间也就没有芥蒂了。
如果乔蓁知道听露想得那么长远,必定要笑话她几句,乔维离娶妻生子还有好些年呢。
听露正要随姑娘进屋,结果一不留神差点被房门给碰到鼻子,看到姑娘把房门都关上了,她心一惊,“姑娘?”
“听露,你先退下,等我唤你时再进来。”
自家主子沉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她不由得嘀咕了几句,姑娘这是做甚?不过想到自个儿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惟有怏怏地赶紧下去了。
此时的乔蓁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径自一派悠闲地躺在她床上的男人,好在她反应快把听露给拦下了,不然都要没脸见人了,好不容易才镇定地吩咐听露退下,这会儿她气势汹汹的杀向那个偷溜进她闺房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
年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有好些天没见着她怪想念的,所以他的脚听从心的意愿到这儿来见她,哪怕她现在一脸怒气仍是那般迷人,故而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待她杀到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扯到自己的身上,“想你就来了。”
乔蓁原本挣扎的动作因他这句话而怔了怔,就因为这一愣然,让年彻心喜地吻上她的脸颊,顺势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紧锣密吻起来,这床半点声响也没有发出,他相当满意。
乔蓁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物已经凌乱了几分,俏脸一红,顿时狠瞪他一眼,咬牙道:“你来就是找我不痛快的吗?”
“咱们这是相亲相爱。”年彻厚脸皮地道,自从这一招让她软化不少后,他可是食髓知味,在她就要翻脸时祭出总会收到几分奇效。
哪知乔蓁这回不买他的账,手脚并用地将他推翻下自己的身上,从起身子急忙拢回凌乱的衣物。
“你前些时日找我就是为了要给我脸色看?”年彻也没强迫她,而是一手撑头地看着她,亏他还以为她想通了,打算与他来次更亲密的接触,所以一做完手头的事情,就急着来见她。
“什么时候的事?”乔蓁睁大眼睛道。
“就在不久前。”他满脸控诉地道,一副你别想耍赖的表情。
乔蓁皱了皱眉看他,她什么找过他来着?后来见他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打着床板,顿时记起在钱伟豪弄来这床的时候,她想找他质问的事情,“没事了。”她摊了摊手道,反正这床都已经睡在身下,她也没有可能再让他搬回去。
“你!”他微气恼,兴冲冲的来被人当头淋了一盘冷水的感觉八成是这样,再者看她耸耸肩一副推卸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瞬间如恶虎扑羊般地扑向她,把她压到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女人,你别太得意,更别仗着我宠你,把我踩到脚底下……”
意思是他可不是好惹的,叫得他来就要付出代价。
可惜她才不按他的剧本去演,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朝他娇笑着,“世子爷,我哪敢将你踩在脚下啊,在你眼里我是那么样的吗?哼哼,既然如此,世子爷可以走了——”最后表情一冷,赶他离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谁也占不了上风。
他无奈叹息一声,现在对她耍狠越发使不出来,惟有翻下她的身子躺平,一把揽住她的腰躺在他身侧,“来,陪我说说话。”眉眼尖都是倦意。
她本不想遂他愿的,可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到底微微有些心疼,伸手给他揉揉眉眼尖的倦意,“你多久没睡了?”
“不过是几天不眠而已,不打紧。”他意兴阑珊地答道,享受着她的手指在他头上的温柔。
她没再闹他,而是顺从地躺在他的肩胛处,“是为了那账本的事情吗?”
“嗯。”他闭上眼只从鼻子处轻轻地发出声响。
她的心情顿时有几分沉重,这事情她没有理解得很清楚,却能猜个正着,在他快要睡着时,她再问道:“乔蕊如何了?”
虽然没从庵堂传回不利的消息,可乔蕊到底如何,她心里也没底。
他猛地睁大眼睛看她,这丫头总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通,手臂一紧,在她呼痛声中将她揽得更紧一些,“别提她来扫兴,我已说过她有她的命,这是注定好的了。”
这回她终于可以肯定乔蕊怕是已遭不测,想到那日她离去时放的那狠狠一句话,她的心情又渐渐平复,她不是圣母,犯不着为了一个会时刻对自己不利的女人而去怪责他人。
再掀眼帘的时候,她看到年彻已经闭上眼睛,呼息沉稳,看来已是睡着。身子略动了动没能挣出他环着她腰的铁臂,遂只能拉开那叠好的锦被盖在他的身上,不让他着凉。
缩回他的肩胛处躺在他的身侧,伸手借着烛光描绘他精致的面容,心跳在加快,如果搁在现代,他若混演艺圈八成会大红大紫。想到现代,她突然惊觉有多久没想到父亲母亲,似乎自从知道自己为他心动后,她想到现代的时间就越为越少。
父亲母亲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脑海里回旋,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最后收回描绘他眉眼的手,在他身侧闭上眼睛,此刻,就让她当一回驼鸟吧。
当她睡着的时候,他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她,那温柔的抚着他脸的手让他微微着迷,心中泛着喜悦之情,低头在她的红唇上一吻,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一个翻身头抵着她的头顶,这次真的沉睡过去。
桌上的烛台什么时候熄灭的,两人已不知道了。
等到天边一缕亮光照进来的时候,乔蓁才眨了眨眼睛醒过来,挣开锦被坐起身,好一会儿才忆起昨晚的事情,急忙再看身侧,哪儿还有他的影子?
心底微微有几分失落,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睡过的痕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下床穿上鞋,正要去拉开房门,看到桌上有块玉佩闪着光,底下还押着一张纸。
纸上只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等我。
没有落款,只是一看就知道是年彻的手笔,她拿起那块翠绿的玉佩来回看了看,一时间如吃了蜜糖般泛起些许甜蜜之情,随即摇摇头,到底仍是女人,把纸折好与玉佩一道塞到袖中,这才拉开房门让听露进来侍候。
听露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自己的小心思,昨晚寻思着不知道是不是那年世子偷进姑娘的香闺,今儿个来找证据,好在一无发现,遂一如平常地给姑娘梳头。
看到菱花镜里姑娘脸上甜甜的笑容,她好奇一问,“姑娘可有什么喜事?”
乔蓁摇头,“我今儿个看到你欣喜行不行?”从镜里斜睨这侍女一眼。
听露噘着嘴道:“姑娘就会寻我开心。”
乔蓁见状,转身捏了捏她尚有些婴儿肥的脸庞,看到似要惹怒这侍女,方才罢手。
吃过早膳,她就出门去牙行准备选几个侍女小厮,路上也在琢磨着要多少人才够。
牙行这也是乔蓁初次来,被听露扶着下马车看着那些可怜的人,早上的好心情都瞬间消失,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本来人命才是至高无上的。
正要与听露去登记一下,听到有人唤“乔姑娘”,她忙转头看去,这人面生得很,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遂有分迟疑地问:“你是?”
那人也愣了一下,随后才微微下笑,“是在下唐突了,我是茵姐儿的五舅舅。”
乔蓁顿时忆起此人是朱家的五爷朱尔德,遂朝他福了一福,“原来亲家五舅,我失礼了。”
一听到亲家五舅这话,朱尔德顿时有几分不自然,他比乔蓁不过大了十岁左右,这一下子就成了对方的长辈,到底心下略有些赧然。
“你到这儿是来买人的?”他道。
乔蓁点了点头,略略说了自己的情况。
朱尔德朝身边的得力助手道:“你去给乔家姑娘选几个好的来,要身家干净的,乔姑娘,让你的侍女跟我的小厮去即可,我有些话想私下与你说说。”
乔蓁愣了愣,她与朱家这五爷能攀上得关系的只有抢琴那一次罢了,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想到对方也不至于为难自己这个晚辈,自己也无须草木皆兵,遂点了点头,吩咐了听露几句。
在这初冬近午时的时光中,朱尔德与乔蓁走在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木下,旁边是仍然涓涓而流的河水,两人一时间都略有些沉默。
朱尔德想到那日公堂之上她的表现,生生让一向无往而不利的他生生弄得措手不及,这才在心里记住了这姑娘。还没来得及打听她的来历,就接到外甥与外甥女的传话,一见面方才知道这是乔家三房失怙的女儿。
对于乔家众人,他也是知之甚详,他与乔蓁的父亲乔健斌生前有过几次接触,那倒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可惜命不长久,不然朱家倒是可以注资帮他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有时候钱真是个好东西,世人厌之又离不开它。
不过心底还是微微有疑憾,这坏了他的事的女子居然是他外甥女的同辈。
“亲家五舅,您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的?”乔蓁看到他一直不开口,只是眉尖皱紧,怕对方有什么难开口的话,故而先一步提及。
至于朱家与钱家之争,这是他们大商家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她插口。
朱尔德这才回过神来,细细地打量着乔蓁,温文儒雅的脸上微微一笑,“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上回抢琴一事,是朱家有错在先,倒是让姑娘的朋友受惊了,我在此向姑娘致歉。”
乔蓁闪身避开朱尔德的礼,皱了皱柳眉,“亲家五舅,您这是做何?这万万不可,若真要致歉,您该对着秦家兄妹,他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提起这茬,她正疑惑着,按理过了这么些日子应该都解决了才是,而且她也没的乔茵再提及,后来与她有联系的秦家兄妹也没被人寻仇,不知道眼前这大皇商在做甚?
朱尔德的脸上一红,其实这事情他找过乔茵,无奈乔茵却不肯给他搭线,若不是在这儿遇上乔蓁,他真有可能登乔家三房的大门。
“其实还是我有事要拜托乔姑娘。”他有礼地道,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怎的,那声亲家外甥女的称呼他怎么也唤不出口,遂只能依礼地唤句乔姑娘。
乔蓁思忖了一会儿,最后示意对方开门见山地提出。
“其实也不是难事,因着乔姑娘的原因,钱家算是在这一件事上放过朱家,没有再在这上面大做文章,让朱家的长堤毁于一旦。不过,”语音一转,他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反倒是那日与姑娘相识的冷大祭司,他不肯就此罢了,我找他商议过几次,他的态度很强硬,提出,”顿了顿,他一时间难以组织语言,好一会儿,才再度一脸为难地道:“他提出见你一面,只要你当面说不再追究朱家,他即可放下。”
乔蓁愣了愣,冷夜那大祭司还记得萍水相逢的自己?这于他而言只是一件连小事也算不上的事,他居然还当了真?再者他与冷夜非亲非故,去见他略有不妥,估计就是这样,乔茵才没有提及。
朱尔德是察颜观色的商人,乔蓁的为难他看在眼底,也心知这要求对于待嫁姑娘家来说是很失礼的,“乔姑娘,你也知道此案牵涉到茵姐儿她家,就算你不看在我的情面上,也请你看在茵姐儿的情面上,你总不想茵姐儿她爹因此而丢官?六品京官在京城多如牛毛,你二伯能攀上这位置却也不容易。这对于我或者乔姑娘自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小事。”
乔蓁何尝不知道朱尔德说得在理?咬着唇看了看湖面上的水,想到冷放大祭司的身份,再一想到圣琴,想到父母与兄长,她的心头又一热,不如就借这个机会再会会冷夜那个大祭司吧。
思定后,她最终点了点头同意再见冷夜一面。
朱尔德顿时心喜若狂,没想到乔蓁会应允,他原本还打了不少腹稿想要说服乔蓁,“乔姑娘的仗义,我朱尔德这就记下,他日必定报答姑娘。”
“亲家五舅言重了。”乔蓁朝他福了福。
两人边走边商定相见的日期与细节,正说着话,朱尔德突然捂着胸口一脸抽搐地倒在地上,手脚也略为麻痹了,一脸的痛苦。
乔蓁吓了一跳,这朱家五爷到底身体有什么毛病?她忙蹲下来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亲家五舅……”
乔蓁看他这情况像是心脏病发作,他的两眼也盯着乔蓁看,只是瞬间苍白的嘴唇一直在哆嗦说不出话来。
乔蓁忙问:“你可带有药?”
朱尔德想要再动动手指都困难,一时间他只有眼睛可以转动。
乔蓁摸了摸他的身上没发现有药瓶之类的东西,再看到这朱家五爷似乎呼息开始困难起来,一时情急,想着人命关天,该死,偏在这时候无人可吩咐,惟有拼命冷静下来,想着前世学过的一些急救措施。
她立刻将朱尔德放平在地上,手掌贴在胸廓正中,两手掌根重叠,手指相扣,手心翘起,离开胸壁,两臂伸直垂直向下压,使胸廓下陷三厘米,然后放松,反复再动作,不过才做了十下,她的额头就冒着冷汗。
朱尔德的意识尚未完全失去,他感觉到她的小手在他胸上的力量,随着心脏慢慢地跳动起来,他的眼睛也缓缓再睁开,一滴汗水掉到他的唇上,他伸舌舔了舔,微咸,但却有股甘甜的味道在嘴腔里散开,乔蓁的容颜,这一刻,深深地刻进了他的心里。
“五爷,五爷……”
后方有小厮急切的叫唤声传来,乔蓁听闻顿时松了一口气,两眼看向朱尔德的时候,正好与他的眼睛对上,顿时惊喜道:“亲家五舅,你醒了?”
一句亲家五舅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朱尔德眼里的光彩顿时一黯,正要撑手坐起来,乔蓁却是阻止他,“待会儿再起来,你家小厮八成是给你送药来。”
朱尔德又躺回地面,袖下的手却是紧握成拳,他没想将自己这最糟糕的一面展示在她的面前,心绞痛,这是他自娘胎遗传而来的,也是他一直不愿直视的顽疾。
“五爷,这是您的药,早上出门的时候过急了,忘了带。”小厮气喘吁吁地道,然后拉开塞子,倒出一颗给朱尔德吃。
乔蓁避嫌地站在一旁,这是朱家的事情与她没有大关系,她没有偷窥别人**的爱好。心下也在庆幸,好在这小厮送药及时,也好在朱尔德的症状不是最严重的,不然真要人工呼吸什么的,她是无所谓,反正是救人问心无愧,可这到底是古代,真要那样做,这闺誉只怕又要毁了。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朱尔德才在小厮的搀扶下走到乔蓁的面前,一脸谢意道:“多谢乔姑娘刚才施救,不然在下危矣。”
乔蓁笑道:“不足挂齿,亲家五舅不用放在心上。”
“不知姑娘用了什么法子救了我们家五爷?”一旁的小厮好奇地问,也存了要学学的心思,毕竟五爷不爱吃药,若真发作了,在没药的情况下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朱尔德想到的却是那一刻面上的阴影,似乎她的唇要向他吻来,那个时候,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现在思及,脸上还红了红,遂一脸正经地喝斥自家奴仆。
乔蓁却是摆摆手,“这又没什么,你的小厮真要好好学一学,关键时刻还是十分管用的,我又不藏私,不过是平日里看的书杂,才学了这么些个旁门左道。”
她十分热情地将急救心脏病的方法详细与对方的小厮说,包括按压心脏的手势,还有人工呼吸的作用,当她说到人工呼吸的时候,小厮还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法子?莫不是这乔姑娘在骗他的吧?不过看到乔蓁的脸上神色十分严肃,他当即就信了。
朱尔德在听到人工呼吸的时候,就知道他想歪了,心中那一丝旖旎绮思瞬间消散,像他这样的身体,本来就不应娶妻,这是害了人家姑娘家守寡,原本火热的心瞬间也就被现实这一盘冷水浇灭。
对于这亲家五舅的心事,乔蓁并不知情,在传授了心脏病的急救方法与自家的事情办妥后,她即礼貌地与朱尔德告别。
朱尔德站在原地看着她的马车驶远,心里似乎有几分疼痛,从来都是这样的,他不敢对任何一个姑娘家倾注自己的真情,只因这破败的身体。
“爷,你若真喜欢这乔姑娘,就上门提亲啊。”一旁的小厮一眼就看穿自家主子的心事,“乔姑娘这人真好,看她教小的学会这些,可见很有善心,若真的成为五夫人,更能照顾您的身子,岂不是一举两得?”
朱尔德瞪了眼小厮,“谁让你这么碎嘴的?赶紧自个儿掌嘴,这话别乱说,那可是我的小辈,传出去坏了人家的闺誉不说,我还要被人说成为老不尊。”
小厮委屈地自个儿打了几嘴巴,不服气道:“爷又没有多老?不过才二十有五,正年轻得很……”
说得正起劲的他看到自家主子要打下来的巴掌,顿时缩了缩肩,不也再乱说话,不过眼珠子却是转了转,回头可以与主母好好说一说,为了五老爷的婚事,上了年纪的主母更添了不少白发。
在他看来,乔蓁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外甥女,隔了不知道多少重,又有何娶不得的?
另一边厢的乔蓁并不知道朱家小厮内心的弯弯绕绕,正细心地聆听自家侍女详说这回买的仆人,大多都是走难到京城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惟有卖身为仆好换一口饭吃。
待仔细地看了看这十来个仆人,前后不过花了不到五两银子,当然这也有朱尔德的面子在,别人才给的优惠价。
其中一对面黄肌瘦的母女只剩一双大眼睛是醒目的了,身上的衣物虽破烂倒是颇为整洁,模样也不算难看,只是女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又瘦小,估计是没人想要,所以这对母女才一直没有被交易出去。
听露看到自家姑娘的目光落在这对母女的身上,顿时脸上略有些尴尬,“姑娘,奴婢看她们母女怪可怜的,人牙子又老欺负她们,所以才花了银子买回来……”
“我可有说你什么?”乔蓁回头看了眼听露,似笑非笑道,这侍女当她是什么人?是那扒皮的黄世仁,不讲半分情理?
身为母亲的把女儿紧紧地护住,看到乔蓁一脸的和善,但她不愿与女儿分开已经被人退回去多次了,忙道:“姑娘放心,我与闺女吃得不多,一天就吃两餐,不,一餐也可以,我还会针线,我的针线活不错的,姑娘,您就行行好留下我们母女吧。如果不是为了给先夫发葬,我们母女也不会沦落到这地步……”那人牙子在送走她们母女时最后发狠说,如果这次她们母女俩再被退回,他可是要把她们卖到烟花之地。
听露听得眼泪水儿直流,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哪能不感同身受?遂两眼亮晶晶地看向自家姑娘,嘴上却道:“我们姑娘最是仁善,从不苛刻下人奴婢的,只要你们没有歪心思,在乔家绝对有落足之地……”
乔蓁总算可以舒一口气了,好在她这个此刻同情心泛滥的侍女还记得一些原则上的事情,看了眼小女孩用怯怯的目光看她,她友善一笑,“听露说得没错,一日三餐,乔家还是供应得上的,你且放心好了,安心做好手头的工夫,我只求没有歪心思即可。”
一群新买的下人听到这里,都直呼主家是大善人。
最后这对母女,乔蓁还是留在身边当个绣娘,真看了这女人的功夫,也不得不概叹手艺真是不错,换了身衣物出来的女人,倒也眉清目秀,问了名字,直说就叫秀娘,至于她的女儿,叫宝妹。
秀娘、宝妹倒也啷啷上口,乔蓁也没有费心思再给她们换名字,倒是小丫头知道自己不用被送回牙行,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在乔蓁的面前也放开了些许。
给乔维那儿再添了两个小厮与粗使婢女及婆子,自己这边同样也添了两个二等侍女给听露打打下手,外加粗使婆子,这样一来,人员都分得差不多了,这些人没有与乔家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倒是可信得多。
两个新添的侍女,一个唤映夏,一个唤含冬,刚刚进来干活,手脚也麻利得很,什么活儿都抢来做,让听露一时间也快赶上过姑娘的日子了。
夜里乔蓁在算账的时候,发现一旁正在做针线的秀娘也看得懂字,一试之下居然算盘也打得很是顺溜,顿时大喜,这可是现成的账房人才啊。
秀娘腼腆一笑,“这都是先夫活着时教的,那时候家中也尚有几亩薄田,日子倒还过得去,我也就学了一二。”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明显带着怀念的色彩。
乔蓁听得也颇唏嘘,听这些个话倒是一对恩爱夫妻。
秀娘随后又道:“可是好景不长,前些年天旱欠收,家里又惹上了官司,结果全都填进去了,我们没法子过不下去,才带着宝妹到京城来投亲,哪知亲人没找着,一场秋雨,先夫得了病,没熬几天人就去了……”说到这里已是哽咽起来。
乔蓁安慰了几句,秀娘方才抹去泪水,“让姑娘笑话了。”
“好了,这些都过去了,你与宝妹也要有新生活才是,且将泪水擦干。”乔蓁道,“这是账册,你先帮我算清了。”随手就递过去一本。
秀娘接过,打开看了看,直呼姑娘这记账方法很是清晰,算盘打得噼啪响,一直手指横飞,数字也就算出来了。
反倒是宝妹对于母亲那儿的算账半分兴趣也没有,走到乔蓁放斫琴工具的房间,看着那斫了一半的琴,顿时好奇地东摸摸西瞧瞧。
乔蓁看秀娘没有算错,遂把账册都给她算了,对于那些个琐事她一向兴致不高,以前是没法须得自个儿干,听露没耐性,学不来管账的事情,墨砚又要家下铺子两头跑,更是没空。
一进到工作间,看到宝妹痴痴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半成品琴,那目光让她想到幼年儿时的自己,她上前摸了摸这沉默寡言的女孩那一头堪比稻草的头发,“宝妹想学吗?”
宝妹抬头看向这新主子,娘眼她说,主子是她们的再造恩人,她要一辈子忠于主子,现在听得她问,她有点迟疑地开口,“我可以学吗?”声音听来有几分沙哑。
“当然可以。”乔蓁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在这个时代里本来就活得艰辛。
乔蓁的笑容像阳光一样,宝妹想到,此时,她郑重地点点头,她被那会发出声音的琴吸引去了目光。
从这一刻起,乔蓁在这古代有了第一个可以传衣钵的徒弟。
平静的日子才过了不到两日,从庵堂就有消息传了回来,说是大姑娘乔蕊得急病死了。
这消息对于大房来说是雪上加霜,大夫人乔陈氏顿时如五雷轰顶,没想到女儿到了庵堂去,就是一去无回,天人永隔。
乔蓁听闻,当即打烂了乔维一块上好的砚台。
“姐,那等人死就死了,我们正好落得清静。”乔维唤听雪进来将地面清扫干静。
乔蓁早就知道乔蕊不会得好,可这死讯还是太过突然了,回过神来后,她帮着听雪清理地面,“我只是吓了一跳罢了。”
乔家各房对于大姑娘的死,反应都极冷淡,早就当这一个人已经死了。
悲痛至极的大夫人执于要将大姑娘的尸身带回来葬于乔家祖坟,乔老夫人却是大力反对,这样一个让家族蒙羞的孙女没有资格葬到乔家祖坟,随便一张薄棺材收尸就已是仁至义尽。
无论大夫人如何哭如何闹,乔老夫人都不让步,大老爷也站在母亲这一面,最终只有大夫人一人一身缟素地去庵堂给女儿发丧,因为就连俩儿媳都找理由推卸掉这责任,儿子更是连过问一句都欠奉。
到得庵堂才知道女儿早早就落葬了,她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因为住持师太说乔蕊死时全身长满了红痘,她怕是天花会传染,到时候庵堂里的香火就要受影响,所以才尽快一把火烧了落葬。
大夫人闻言,当即就晕了过去,她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女儿会落得连个尸身都没有。
给女儿做了法事又烧了不少纸钱,大夫人甚至在女儿的坟前放声大哭,把她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最后收拾女儿的遗物,如抱着女儿一般,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上马车回府。
大夫人的精神头一直很差,在经过三房新开的大门时,她正好歪躺在靠枕上眼睛正对着大门的方向,隔着薄薄的一层薄纱,她看到三房的大门打开,一辆装饰得颇为典雅的马车驶了出来,看到赶马车的是老杨头,当即知道这里面坐的人只可能是乔蓁。
她顿时就激动起来,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辆马车,两手紧握,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手心一时间血肉模糊起来。
女儿的脸在眼前闪过,从幼时到及笄,直到最后化为一坯黄土。
女儿是没了,可她的仇人还活得好好的,这让她如此痛苦的承受着丧女之痛的乔蓁还活在世上,她心里的恨意从来没有如此高涨。
乔蓁,她要她不得好死,她的蕊姐儿受过的苦她要一一尝遍,不,还要她十倍相还。
一旁正要提醒夫人包扎手心的侍女顿时全身都打冷颤,夫人这表情太惊悚。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乔蓁并没有感到大夫人的恶意,今天是她应了朱尔德所请与冷夜会面的日子,地点安排在一家客栈内,这是朱家的产业,**性与安全性都应无虞。
乔蓁下了马车,带着听露在小厮的引路下往那包厢而去,只是才拐了一个弯,就有一个黑袋子朝她的头罩下,顿时她的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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