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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柔轻手合上门,转身吐出一口气,仿若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神色平静地往回走。
穿过苏府的香兰园,入目是几叠假山石与三两竹枝翠叶。秋日的风略带冰凉,没入她微敞的领口,直拂心口。
她在假山石前停下,抬手捻下一片叶子,以指尖相掐,洁白指尖上沁出一点碧色,涩涩的香气隐约飘荡。
在她静立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江亦柔回过神,下意识侧身往假山石后一站,却发现假山石中还有两人,当即一凛。
假山内光线昏暗,暗影斑驳,却足够她看清楚对面那两人的样貌。
女的罗衫半解,露了一大片肌肤,就算是在晦暗不清的假山石内亦可窥见其莹莹玉色,有一副如斯娇嫩的身子,样貌却平庸至极,只是低眉垂眼显得颇为温顺,竟是日前欲将茶水泼到苏沛然脸上的兰罗!
她这儿煞白着脸,半惊半恐地盯着江亦柔看,比起羞恼,更多的还是害怕。
江亦柔一见旁边兰罗倚着的男子,眼珠子一睁,简直想笑,暗道:看来在苏家,会跟下人厮混偷情的不是只有苏云堂,光天化日,假山石中,当真是好情趣!
那男子的衣衫倒是挺括整齐,只鬓发有些散乱而已,他此刻两眼微眯、神色警惕地盯着江亦柔看,没有丝毫被人撞破奸情的狼狈,正是苏家的二公子苏白。
江亦柔在那儿暗暗嗟叹苏家家风不正的时候,苏白想的是该如何封了她的口,他拳头握紧,动了杀机。
先前他与兰罗入到假山石中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便发觉有人过来,暗里一瞧,见是苏沛然身边那个新来的丫头秋月在对着竹子发呆,正盼着她早早离去,哪晓得她竟直接进了假山石中把他们撞了个正着!
江亦柔感觉到他的杀气,抬头冲着这对狗男女温和一笑,是安抚,亦是暗示:放心,为娘什么都没有看到。
兰罗被她这一笑弄得莫名其妙,只抓紧了苏白的前襟瑟瑟发抖。
苏白却看懂了她这一笑的含义,略一怔忪后,盯着她面露狐疑之色。
三人大眼瞪小眼之际,假山石外边的脚步声渐渐响了。
“哎呦,老爷您慢点!奴家走不动嘛!”一声甜腻腻的娇嗔响了起来,江亦柔一听就知道说话的女人是春桃。
苏云堂嘿嘿一笑:“爷抱你进去……”语罢,只听春桃一声低呼,衣料簌簌声响起,书房的门被苏云堂一脚踹开又重重合上。
假山石内的三人面面相觑,一阵愕然。
兰罗垂着头,苏白的脸则是一阵青一阵白。
江亦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老太爷要是知道苏府现下的样子,一定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罢。
苏家人简直是结队地白日宣淫啊!
她看了看苏白抽搐不止的嘴角,不厚道地笑了一下。真要说起来,眼下这种情况,最难堪的还是这位苏二公子了。
突然发觉自己的行经与苏云堂这等渣滓相近,应该是不小的冲击罢?
江亦柔眼见苏白神色缓和了一些,抬手指了指外边,示意换个地方说话。
苏白僵着脸点了点头,低下头看了一眼兰罗,伸手替她拢好衣服,又拍拍她还在发抖的身子,压低声安抚了几句,让她先行离开。
兰罗走出几步,又迟疑地回了一下头,咬了咬牙还是走了。
苏白和江亦柔出了假山,穿过游廊,走到了香兰园中。二人在园中的石子小径上并肩相行,江亦柔侧过头就瞧见了苏白紧紧抿着的双唇。
她本欲幸灾乐祸地笑一下,却见苏白将目光转过来,立马轻咳一声正了神色:“二公子,奴婢适才什么都没有瞧见!”
苏白冷笑:“我凭什么信你?”
他不信她也有道理,毕竟在他看来,她是在备受冷落的苏沛然跟前当差,要是她把这事儿告诉了刘氏,说不定就能受到提拔,被调到别的房里去。
江亦柔有些无奈:“公子要怎样才信奴婢?”
他森然一笑:“你要么离开苏府,要么就割了舌头。”
江亦柔忍不住啧声:“二公子好狠的心肠!”
苏白向她逼近一步,面色沉下来:“不要怪我,怪就怪你自己没事到处乱逛!”
江亦柔睁大眼看着他靠近,看了看四下咽了口口水,不可置信:这青天白日的,苏白要动手杀她?!
“二公子,奴婢打死都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的,奴婢只想在五姑娘身边伺候,别的心思哪怕是蚂蚁大小也不曾有,”江亦柔连连后退,说着说着眼泪哗哗,“奴婢乡下老家还有老父老母要照顾,奴婢要是没了,他们也活不成了啊!二公子,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苏白身形一滞,没有再往前走。
江亦柔扑通一声伏地跪下:“奴婢发誓,要是透漏半个字出去,就要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这厢哭得死去活来,终于动摇了苏白的杀心。
苏白毕竟是二十未到的少年人,从未取过人性命,更别提他欲痛下杀手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此刻他的内心也颇为挣扎痛苦。
要是此事被刘氏或孙氏知道,兰罗很可能会被活活打死,但是,他低头望向眼前颤抖不止的少女,面上终于还是闪过了一丝不忍。
江亦柔在地上边哭边求饶,心里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一点也不想跟苏白动手,其实苏白肯定不会是她的对手,但她一旦对苏白出手,就没法再在苏府待下去,先前所有的牺牲就都白费了。
苏白沉默了半天,硬声道:“你起来。”
江亦柔立马把脸贴到地上,作出一副死也不起来的癞皮狗相。
苏白叹了口气:“我不杀你。”
江亦柔心中一喜,拍拍衣服上的灰站起来,露出一张还有些泪眼婆娑的脸:“谢公子饶命!”
苏白盯住她:“别高兴得太早,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江亦柔面上诚惶诚恐地应声,心里不屑道:你敢不敢说点厉害的?
须臾,他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我说到做到!”
江亦柔把头垂得更低:“奴婢知道。”
苏白看看她,终是挥了挥手:“你走罢。”
江亦柔如获大赦,提步就跑,一溜烟就没了影。
苏白站在原地,拳头一松,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都是汗。他身子一晃,一手攀着树站直,心有余悸。
自己刚才,差点就动手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