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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升一把抓起悬壶,靠近木窗,随即又听见窗外窸窸窣窣的刮挠声时断时续,其间夹杂着几声隐约猫叫。
他眉头一挑,便木窗推开一条缝,一只虎纹小猫顿时闪身窜了进来,几个轻盈起落,径直自地面跳上椅子,再跳上房中简陋圆桌,端正坐在陆升面前,一根尾巴高高翘起弯曲,圆溜溜的双眼倒映烛火,闪烁着暗金色reads;。
陆升却留意到它嘴里叼着半页纸,约莫是从什么信函上撕扯下来的残片。
那虎纹小猫见陆升靠近,这才低下头,将半页纸放在桌上,用前爪轻轻推了推。
陆升放下悬壶,走近了拿起那残片,是军中常用的牛皮纸,纸质粗糙,却十分牢固,遇水也不易破损。他定睛细看,纸上写了些只言片语,看不出端倪,约莫是什么军师幕僚执笔写的军中记录,这幕僚只怕是卖弄才学,写得一手端丽繁复的古篆,陆升辨识许久,也不过识得寥寥数字,若是用来传递军讯,自然是个障碍,难怪被撕碎了弃之不用。他亦是扔了那半页纸,叹道:“郭骞手下若是有这等不识大体的幕僚,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虎纹小猫慢条斯理舔着爪子,懒洋洋道:“这是郭骞亲笔写所写。”
陆升只一伸手,就抓着后颈皮,将它拎在半空,皱眉道:“严修,此话当真?”
严修任他拎来拎去,四爪缩在腹下绒毛中,尾巴却自然垂下去,看那神色竟格外严肃,喵了一声又道:“自然不敢骗抱阳公子,郭骞写了又写,不满意便全烧了,我费尽心思,才偷……咳取了这半页。”
陆升同它面面相觑,一时间又是满腹疑问。
据他所知,郭骞是不识字的,在辽西营中时,要往山阳老家去信,还是央了一位账房先生代笔。
这一手端严古篆,炉火纯青,又岂会是一个寻常贱民能够习得的?
那虎纹小猫见陆升只沉吟不语,又喵了一声,四爪灵活抱住了陆升的手腕,惬意般将脸贴在他手腕上蹭了蹭,这才说道:“郭骞臭得很。”
陆升任它黏蹭,环过手臂将它抱在怀中,轻轻抚摸,只觉绒毛细软下,柔若无骨的一团,揉搓时格外惹人怜爱,一时间忍不住自它头顶抚摸到身后,一面问道:“我并不曾察觉,莫非又是……妖魔鬼物作祟?”
那小猫将下颌枕在陆升手臂上,眯起眼,喉咙里呼噜作响,一根尾巴也是左右摇晃得惬意十足,任人揉搓了一阵,才回道:“虽然不清楚那鬼物真面目,然而绝非善类,郭骞必定不是中邪、就是附身,恐怕自己……还不曾察觉。然而长此以往……唔,耳朵、耳朵……”
陆升皱眉沉思,一面心不在焉替它挠挠耳朵,又道:“若是鬼物,却要请教大家才可解决,暂且不能轻举妄动,你明日替我送信给谢瑢。”
他又微觉赧然,轻咳一声又道:“此乃……正、正事,只好叨扰你家公子。”
那虎纹小猫却十分善解人意,只眨巴一双金瞳,抬起头朝着陆升喵喵叫了几声,软糯娇俏的小兽呜咽声,同严修全无半点相似,陆升也不知这猫妖是装傻亦或当真到了什么时效,故而说不出话来了。他只得将小猫放回桌上,烧了那半夜纸,才说道:“养精蓄锐,明日再作计较。”
那小猫便一跃跳到铺着狼皮的柳编藤椅上,团成一团睡下了。
陆升见状,只得洗漱一番后,吹灭灯火,自去安歇。他不过才躺下,藤椅轻轻响动,那小猫却跳下藤椅、跳上床铺,靠着他的小腿团团转了几圈,寻到个舒适姿势,安然躺下了。
一人一猫相安无事,睡到了翌日清晨,陆升朦胧睡意中,察觉脚边一团毛绒物事蹭来滚去,他睁眼看去,却是那小猫睡得皮毛松散、四爪朝天,将棕黄虎纹中透着白毛的肚皮整个袒出来,又往后仰头,抵在他小腿边磨蹭,一面迷糊念道:“唔嗯……有我家公子的味道……”
陆升顿时腾地全身犹若火烧,翻身坐起来,将那小猫抄在手中,几步走到屋边,将它扔出了窗外。
虎纹小猫半睡半醒间被扔出窗外,好在应变得快,急忙翻过身,稳稳落在院中,茫然喵了几声,见陆升已经将窗户紧闭起来,醒悟一般洗洗头脸、挠挠耳朵,又试探叫了几声,窗边毫无动静,他心知陆升是当真恼了,这才垂头丧气地跑开了reads;。
陆升深知此举不过是迁怒,只是一时间羞窘交集,下意识的举措。
因在军中百事困扰,尚且不曾察觉,如今一算,竟有半月不曾见过谢瑢了。
陆升难免生出了些许思念。
天色一亮,陆升便同百里霄等人见面,唯独不见严修的踪影,姬冲哼道:“严兄一早便出门了,说要四处侦查一番。只是他终究王府侍卫做得多了,竟大摇大摆就去侦查,只需看他一身服色便知晓是外人,谁会在他面前露出端倪?”
堡垒内外诸军虽然防范严修,却不会对一只巴掌大的虎纹小猫多加警惕,更何况严修那小妖,人形时人情练达,兽形时也狡诈得很,交托他做事,自然放心得很。只是此事却不能同面前三人明言,陆升只得笑道:“他在明里查,才好引开视线。”
百里霄亦是眉头一动,沉声问道:“陆大哥,莫非……要将严兄当做诱饵?”
陆升尚未开口,就听门外传来远远一声呼啸,脚步声潮水般涌动,众人皆是面色一沉,忙走出屋中,就见陈安急匆匆进了院门,拱手道:“陆司马,柔然来犯,郭校尉正在调兵,末将奉命来供陆司马差遣。”他神态自然轻松,如话家常,想来早已习惯了,陆升想了一想,便请陈安引路,要去看看战况。
陈安便领众人到了堡垒高铸的土墙上,却见迎战军队一字横在墙下,枪戟如林,郭骞骑着一匹格外高大的骏马,越众而出,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磨得闪闪发光的盔甲,手持长柄大刀,刀身青黑沉重,在他手中却是轻灵翻飞,领着一队人马就冲向来敌。
至于来犯的柔然军,约莫千人,个个凶悍如狼,人人喊杀,宛若两道铁流狠狠相撞,鲜血肢体四溅开来。
郭骞更是勇悍无比,犹如武神降临一般,在敌军之中横冲直闯,如入无人之境,刀光过处、肢体摧折、性命齐丧,敌军也察觉了这勇将的厉害,派了更多的人马,欲将郭骞包围堵截住,却分毫起不了作用,皆被郭骞斩杀。远处一圈更有弓兵环伺,弓箭瞄准了郭骞,才要射箭时,突然自郭骞的队伍中冲出一名军士,眨眼就闯入了弓兵之中,手中长刀风驰电掣,竟将成百弓兵杀了干净。
那军士带着头盔,身形高挑,缓缓转过身,朝着土墙上遥遥望了一眼,随即又退入大军之中,不见踪影。
陆升在远处看得不甚分明,不觉上前一步,皱眉道:“那是……”
陈安亦是奇道:“我军中竟然有这等人物?论功行赏时,当要结识一番。”
陆升见他当真不认识,便不再追问。
因了这一场袭击,我军愈发士气大振,战鼓震耳中,郭骞将柔然蛮夷剿灭了十之七八,剩余的或是投降、或是逃命,都被过去追上一一杀了,竟是根本不留活口。
由开战至终了,不过半个时辰,郭骞一路追杀到目力不及之处,将逃走的蛮夷一道剿灭彻底,跟在他身后的军士便开始打扫战场,这上前尸首自然不能浪费了,有数队人马轮番作业,将其物尽其用,送入尸林之中。
陆升等人亦不便多做停留,便下了墙头,又吩咐陈安,若是郭骞公务一毕,就来知会一声。陈安奉命而去,姬冲见他走得远了,这才压低声音说道:“陆大哥,这郭骞不是简单人物。”
陆升忆起昨夜严修盗来的半页书文,心中一动,低声问道:“此话怎讲?”
姬冲交叉双臂,沉思道:“他使的招式……我约莫曾经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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