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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在山林里渐渐升起,又一丝丝一缕缕地散去不见,也不知去向了哪里。
人,是不是也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呢?
山顶上虽然有些清冷,悟空却一把一把地抹着冷汗,只觉口干舌燥,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虽然已经逃到了安全的地方,但回想夜里的境遇,至今心有余悸。
大鹏伸手揭开瓶盖,嘴里念叨了几句,悟空虽然早有防备,但是身不由己,嗖的一下就被吸进了瓶子里,大鹏惋惜地叹了口气,盖上了盖子。
悟空只觉如同坠入了深渊,脚下深不可测,眼前愁云惨淡。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鬼哭神嚎之声,无数双惨碧的眼光闪烁,无数条幽灵在身边倏忽左右,并且越收越紧,挤压得悟空喘不过气来。
悟空心惊胆战,猛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向下坠去,好不容易挣脱了那些幽魂的纠缠,脚底下却忽然出现了九只浑身冒火的金龙,口吐烈焰向悟空扑来,化作了三个火圈,分上中下将悟空围了起来。
悟空上下已经寸缕皆无,只觉浑身燥热骨软筋麻,情知不好,想也没想一头向下扎去,感觉好像钻进了沙堆里,虽然炙热难耐,但总比被直接烧烤好受一点儿,火龙也没有追进,只是在上方盘旋,喷出的火焰更加猛烈。
身后越来越热,悟空不敢停留,拼命地向下钻去,却感到压力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困难。不知走了多远,忽然碰到了一处坚硬的似墙壁一样的东西,再也前进不得。
热浪随即跟至,悟空不由得暗暗叫苦:看来今天要命丧此地了,你外公的如来,老孙被你害死了!
“如来?”悟空突然想起金箍棒还在身上呢!不知大鹏是不是疏忽了,没有收了悟空的兵器。
这就叫人慌失智,悟空掏出金箍棒,用力向那坚硬处捣去,却软绵绵的毫不着力,换了几个地方也毫无影响。
悟空强忍着炙肤之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暗自想道:这应该是瓶子的底部,如果这宝贝有破绽的话,会在哪儿呢?
瓶口是不可能的了,那里是重点防范对象,瓶身也不用想,应该跟这儿差不多的情况,瓶底呢?
悟空灵光一闪,伸手向四周摸去,终于在一个地方摸到了一个凸起,不大却略显粗糙,就像人的肚脐眼一样。
瓶子也有肚脐眼儿!
悟空大喜,双手捧起金箍棒,暗道:棒子兄,成与不成,今日全看你了!
心里默念了几句咒语,将金箍棒变成了一个金刚钻,又拔下几根毫毛,化成了弓、绳等,吱吱呀呀钻了起来。随着钻头越来越深入,悟空加快了速度,全然不顾是否会被发觉,身后炽热难当,大不了都是一死!
忽听锵的一下钻空的声音,悟空的心差一点跳出来,忍不住大叫一声,收了家伙事,摇身变小,从那孔儿跳了出去。甫一落地,悟空长长地舒了口气,恍惚间只觉两世为人,再抬头看,见是连茶桌都钻透了!
强忍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悟空迅速环顾四周,却没发现大鹏的身影,难怪如此顺利。悟空不敢怠慢,稍稍喘了口气,化作一只蚊子,悄悄从门缝爬了出去。
出了大殿,悟空顾不上师父师弟了,化一阵风没命地一路狂逃,只想跑得越远越好。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觉得大鹏追不上了,才在一个山头上停了下来。
再看自己身无寸缕,青一块灰一块甚是狼狈,不由得大笑三声,庆祝自己死里逃生,想想三藏和八戒沙僧不知会怎样,又大哭了三声。
精神一松弛,悟空顿觉精疲力尽,浑身如针扎般的疼痛,再也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迷迷糊糊到了天亮。
悟空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掠过一缕缕的白雾,身体动都懒得动一下,心里升起了一阵阵的凉意,他已经没了主意。
现在自己能做的无非这样:
一,回头去狮驼国,估计大鹏会很高兴,因为自己刚弄坏了他的宝贝。
二,去灵山找如来,但自己已经知晓了人家的计策,不知如来会做何感想。
三,去天庭求救,但肯定会碰一鼻子灰,人家早已通知你了,你这是自找的,再说了,玉帝也不可能趟这浑水,说不定正在偷着乐呢。
四,去他外公的大头鬼,拍屁股走人……这样不太好吧?
悟空踌躇了半天,决定还是去找如来,毕竟大鹏已经是真的翻脸了,以前的事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话又说回来,三藏是你的弟子,又是给你干活,你不管谁管?
打定了主意,悟空刚要起身,突然发现自己赤身露体不说,昨天夜里跑得慌乱,竟然不知道跑到哪里来了。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四顾,白茫茫一片也看不出个究竟。
突然,轻雾中影影绰绰好像有人探头探脑,悟空大喝一声:“谁?出来说话!”
那影子畏畏缩缩,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上前来,见到悟空,似乎吃了一惊,忙躬身施礼道:“不知是何方神圣,驾临小地有何指教?”
悟空怒道:“你外公是斗战胜佛,你是何人?”
“小神乃是本地山神,不知佛爷驾临,恕罪恕罪!”
悟空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撒,跳起身就要开打,忽然又觉得不雅,强忍着说道:“这是什么地方,离灵山多远?”
“这地方佛爷来过,青龙山。”
“青龙山?”
没想到自己惊慌之下竟然跑到了这儿来,悟空不由得苦笑,说道:“好吧,你去给我找身衣服来,我急着赶路。”
“佛爷,衣服倒是有,只是不知是否合你的意……”
“快去!”
“是是是!佛爷稍候!”山神吓了一跳,嗖的一下不见了。
过了没一会儿,山神转了回来,奉上一套衣服,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悟空接过来穿上,这山神高高大大的,这衣服穿自己身上确实也不成样子。
悟空顾不了这许多了,道了声谢,倏地来到了半空,辨明了方向,径直向灵山奔去。
雷音寺的大殿上,如来端坐九品莲台,双目微合面无表情,下面的十八罗汉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只有阿傩迦叶时不时的出去进来,不知跟如来低声说着什么。
忽然,如来猛然睁开了眼睛,沉声说道:“他来了!你们快去迎接悟空去。”
阿傩和众罗汉连忙出了大殿,只见悟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衣衫不整满头大汗,甚是狼狈,阿傩迎上去问道:“悟空,怎么这般模样?”
悟空摇了摇头说道:“别提了,说起来不是人了!如来在吗?”
“佛祖正在等你。”
悟空三步并作两步,连蹦带跳进了大殿,朝如来面前一坐,翻着白眼说道:“如来,你干的好事儿!”
如来笑道:“别人已告知你躲避,是你逞强,你这猴子怎么反倒怪罪与我?”
悟空苦笑着说道:“还不是为了快点给你完成功业嘛!好了,快把答应我的事儿兑现了吧,我不管了!”
“先别说丧气话,有什么事且慢慢道来。”
“俺老孙这一路遇山开路逢水搭桥,降妖除魔苦不堪言,如今走到了狮驼国,那儿有三个大王,另两个还好说,唯独有一个差一点坏了俺老孙的性命!这个人你认识,知道是谁吗?”
悟空抬头看了看如来,如来没有反应,无奈只好说道:“大鹏!你外公的大鹏!”
如来微笑着说道:“那大鹏的本领与你不相上下,你打不赢也就罢了,怎么如此悲惨?”
“你……”
悟空气急败坏,又转念一想,这事要是一出口,对如来和自己都没有好处,现在还不能跟如来翻脸,便叹了口气说道:“原本也差不多,只不过后来他拿出了一个瓶子,叫什么阴阳二气瓶,把老孙装了进去,幸亏俺老孙机灵,要不就被那瓶子化成血水了!”
“哦,那是个什么样的瓶子,竟然如此厉害?”如来诧异地问道。
“那里面先是有鬼魂索命,后来就是火龙缠身,要不是老孙后来找着了它的命门,你连尸首都没地方找去!”悟空想起来就心惊胆战,偷偷地抹了一把冷汗。
“那瓶子的命门在哪儿?”如来饶有兴趣地追问。
“在瓶底,被俺老孙拿金箍棒钻了个孔儿,偷偷溜了出来,幸亏那大鹏不在,否则还是空欢喜一场!”
悟空有点儿纳闷,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这如来也没问问三藏等人怎么样了,却紧追着一个瓶子不放,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悟空突然打了个冷战:难不成如来这老小子早已知道大鹏在狮驼国,并且知道大鹏手里有一个宝贝,难道他也怕那个瓶子才……?
“悟空,你在想什么?”如来突然说道。
悟空一惊,见如来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他,虽然脸上已经抹得花了,也不知他能不能看出自己的疑惑,勉强笑了笑说道:“我在想,既然你老人家也不关心那老和尚的死活,不如放我归去,过两天自由自在的清闲说话,岂不为好?”
如来呵呵笑道:“你这猴子,倒埋怨起我来了!放心,那三藏不会有事!”
“你怎么知道和尚不会有事?”
“我当然知道!”如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笑容或许只有悟空才能读懂。
“既然如此,你们且先念着经,等俺老孙先去歇会儿!”悟空伸了个懒腰,转身向大殿外走去。
“等会儿!”如来叫道,“你这猴子,性子恁般急,我说过不去吗?”
“没有!”悟空微笑,“我知道,你有难处!”
“知我者,悟空也!”如来微微叹气,
“这大鹏,与我有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