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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口长气,年轻小将抿紧嘴唇,暗暗抓耳挠腮。一路狂奔,浩浩荡荡的人马返回山谷,众百姓早恭候多时。由大军护送,扶老携幼的人群安安心心踏上归途,速度不疾不徐,翻越山口,一直奔东。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两天后的下午时分,大队人马抵临浑八升西门。
近五千百姓先行入城,上万名骑兵跟在主将身后奔向城门,喧闹的场景令人眼花缭乱。先锋骑兵早回报大好消息,亲自迎出城门,神采奕奕的哲别大步走向叫花子一般的凸包悍将,“周将军,你的风头可盖过本帅,精神还不错嘛,兵将还剩多少?”
飞离马背,一步跪倒,男子不忘尊卑之别,“末将参见千户长大人,此行顺利完成任务,一百五十名勇士一个不少,请您检阅……”朝后挥挥手,“出列!”
抬上众多伤兵,昂首出阵,丐帮一样的勇士团在耶律迪烈的指挥下齐声呼喊,“勇士团全体成员参见千户长大人,我们不辱使命,没有丢下一个兄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进退如风,敌兵丧胆——”
“好,好,好……”扫视血迹斑斑的人马,哲别大笑,“不愧为我蒙古骑兵的精锐,周将军,你可指挥有方……”亲自搀起,“本帅为全体勇士接风洗尘,入城——”
“义弟,为兄可担心死了,嗯,一样不少……”飞步挤入人团,憨笑的多勒忽翰格列千户长仔细检查周身,最后来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没受伤吧?凸包……凸包……”
“让……让兄长担忧……小弟……小弟实在不该……咳咳……滞留至今……恐怕大汗也要生气了?”被搂得喘不过气,周文龙一本正经私语,“看来兄长已完全康复,不知两位嫂嫂感觉如何?”
“嘿嘿,为兄明日当众宣读圣旨,连夜返回蒙古。诸事还得劳烦义弟,可不能见死不救?”一把拽上,千户长大步流星奔入城门,“回蒙古后我会妥善安排,一切拜托了……”
想靠近,又不敢,冲主将连抛眼色,紧随其后的王鼎暗自着急。点头以示明白,冲身侧努努嘴,心事重重的周文龙放缓奔行速度。眼看着毫无察觉的结拜兄长奔远,暗暗朝后招手,两骑并头齐驱,窃窃私语,“是否担心托雷殿下发难?皇后在此,谅其不敢妄为……”
“眼下或许不会,但殿下手握兵权,若冒犯,只怕今后难以相处?”忧心忡忡,年长的王鼎左右窥探,压低嗓音,“大汗年事已高,迟早成仙而去,殿下的地位更牢不可破,以末将之见,万万惹不得……”
“早身处漩涡,难以全身而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依蒙古人的祖制,大汗一定会分封诸皇子,各个汗国之间自成一体,并无太大瓜葛……”冷静分析,年轻小将恢复镇定,“若殿下万一发难,长皇子和三皇子绝不会袖手旁观,何况,本将也不惧他。目前只效命于大汗,所率兵将没有一个蒙古人,完全可以不予理会。”
“嗐,将军年少英勇,但还须多学进退之术……”无奈摇头,王鼎委婉劝谏,“虚与委蛇即可,压根不必以硬碰硬,您的地位尚未稳固,跟皇子们翻脸有百弊而无一利。”
眨动血红的双眼,年轻小将大笑,“翻脸又如何?敢在浑八升撒野,不管是谁,本将照样让他有来无回。我勇士团绝非浪得虚名,给养全凭自己筹措,兵饷至今无影,谁若指手画脚,哼哼,本将不会轻饶……”
得,愣头青一个,翅膀刚变硬,已忘乎所以。窥望青筋直暴的主将,王鼎没敢再劝,冲身后的耶律迪烈连连招手。嘀嘀咕咕一番,不得不求助暗暗聆听的儒者,“仙师,将军年少气盛,您还得多多规劝。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一生变,我等恐遭遇灭顶之灾,将军的雄心壮志也只怕化为乌有?”
“驸马爷的反应也属人之常情,短短的时间已身居高位,难免得意忘形……”简短剖析,大智若愚的儒者斟酌一会,“路途中,小民与两位千户长已定下大计……”斜睨左右护卫大军,冲三名弟子眨眨眼以示加强戒备,“先图生存,后待发展,忍辱负重,厚积薄发。明投长皇子,暗侍三皇子,但最终效命于长皇子。以小民的判断,其封地必定远离蒙古,利于我们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
“仙师一语中的,真乃高人,将军此行收获颇丰,得您一人,远胜千军万马……”由衷概叹,王鼎点头不迭,“良将易得,一师难求,勇士团幸矣,将军幸矣。”
“千户长也太谦虚,脱脱罕何德何能,敢与诸位比肩?”客套一番,儒者缓缓抛出对策,“无论驸马爷如何应对皇子殿下,我们都不必参与,凭驸马爷无与伦比的口才和随机应变的能力,不会惹出大祸。托雷殿下虽手握兵权,但也有自知之明,既然继承汗位的可能性不大,他照样会拥立把握性最大的三皇子。皇子们之间肯定相互监控,早已通晓一切,料想殿下不会为难驸马爷。”
半信半疑,三大悍将默默对视一眼,同时叹气。眼前的儒者半人半仙,熟谙人情世故,能猜透他人心思,分析虽丝丝入扣,但事实是否如其所言,唯有引颈观望。虽勉强心安,但徒单克宁依然不放心,“仙师,为以防万一,末将得率兵守候在府衙附近,万一发生变故,也好救出将军……”
“千户长万万不可如此,你想想,殿下能护送皇后前来,其兵力不会少,即便硬拼,我们也占不到上风。异动若被察觉,上报大汗,拥兵自重的罪名谁能承受?岂不毁了驸马爷一生?”惊出一身冷汗,儒者委婉提醒,“这般举动任何时候都不可上演,除非我们的翅膀已变硬,有足够的资本跟蒙古人大战一场,而且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胜之,否则只能委曲求全。”
“明白了……”同样心惊,敢死队长自嘲,“您高瞻远瞩,我鼠目寸光,难怪您能运筹帷幄,而我只能做一名匹夫……”
“千户长此言差矣,每个人均有其独到之处,譬如临阵对敌,小民自保尚未可知,即便决胜千里又如何?照样身首异处……”咧嘴一乐,儒者凝视前方背影,“驸马爷非常人,不可以常人之心揣摩之,凡事暗示即可,根本无须点破。他若决定做任何事,谁也拦不住,或许传闻中的王者之气原本如此?”
大大咧咧奔向府衙,年轻小将飞马追赶,“兄长,兄长,等等我,别见色忘义嘛?”
声音虽轻,但也吓出千户长一头大汗,勒马转身,连连作揖,“义弟,万万声张不得,皇后在此,若听出端倪,让为兄如何应对?你嫂子可是皇后的侄女,求你了……”
“大丈夫敢作敢当,惧内非男儿本色……”冠冕堂皇的话语中夹杂自嘲,周文龙大开玩笑,“兄长切勿担心,咱两兄弟一损俱损一荣皆荣,大不了小弟陪你挨鞭子。当然,兄长也得被揪耳朵,陪小弟跪床板,咱两不相欠。”
“义弟呀,你可真幽默……”咧嘴苦笑,千户长悄声提醒,“马上换身衣服,血迹斑斑还臭气熏天,别吓着皇后?”
“不用,如此甚好,也让皇后和王后看一看小弟的真面目。征战之人,没有形象可言,只要能击败任何对手,方显英雄本色……”抵临戒备森严的府衙,斜睨值守府门的陌生兵将,年轻小将飞身而下,取紫金弓,解开腰刀箭囊,“何人帮本将看管兵器和战马?”
“傻愣着干啥?这位就是周文龙将军,你们翘首以盼的驸马爷……”用蒙古语呵斥,同时下马的千户长甩开缰绳,“快去禀告殿下,周将军已顺利完成侦探任务,不损一兵一将安然返回。”
听不懂中原语,发愣的蒙古百户长如梦方醒,抢上前接过全部兵器,扭头训斥,“全体跪下,拜见驸马爷……”冲右侧的十户长努努嘴,“你,快去——”
抬抬手,猜出意图的男子大笑,“不必,本将亲自禀告殿下……”大步入府,“兄长,小弟可从未见过殿下,别闹出大笑话?”
“哪会呢,义弟何等人物,即便素未谋面,也照样一眼认出……”飞步跟上,千户长抿嘴一乐,“义弟,且看你如何应对?同为母后,却属母女,该如何称呼哟?”
“嘿嘿,小弟差点为此愁白头,兄长也不帮帮忙,太不够意思了……”直奔中庭,周文龙大笑,“难不曾让小弟称呼母后和母母后,也不像话呀?殿下的称谓更令人头疼,惨咯……”
值守厅外,两名亲兵高声呵斥,“来者何人?不经禀告擅闯,该当何罪?”
“这位是周文龙将军,也是你们的驸马爷,不得无礼……”声色俱厉,千户长止步于台阶,“快去禀告殿下!”
一名英武逼人的年轻男子走出大厅,年约二十四五岁,圆润脸,一字眉,“婆焦”头,身材硕伟。帛带束腰,一袭长袍右衽而方领,与平民并无两样。直视阶下衣衫褴褛的小将,微微一笑,“周将军,久闻你勇冠三军,今日一见,果真不凡。嗯,有大将风度,父汗没看错人……”
静听兄长翻译,周文龙翻身跪倒,“末将拜见殿下,一路血战,衣不遮体,不当之处,望殿下海涵一二!”
“别这般生分,我们已变成一家人,走——”托起手臂,托雷哈哈大笑,“原来中原人如此会说话,本汗还想不出你和多勒忽翰格列千户长如何能结拜?一个谦谦有礼,一个满口粗话,怎能凑到一块?”
全蒙古的绝大多数兵力均由年幼殿下执掌,谁敢不巴结?讪然跟上,千户长一声不吭。分宾主三方坐定,两人高声攀谈,一人作同声翻译,没几,貌似亲热的气氛急转直下。怒视一头跪下的男子,托雷大喝,“让你效命本汗,是看得起你,尔竟敢抗令,来人,推出问斩——”
两名亲兵箭步奔入,一把摁牢毫不挣扎的男子,不由分说往外推。一旁的千户长吓白脸,扑通一声跪下,“殿下,万万斩不得,斩不得呀?末将明日要当众宣读圣旨,若周将军被斩,如何向大汗复命?”
“拖回来!”神色不变,托雷拔高嗓音,“千户长,你好好劝说,若周将军执意抗令,别怪本汗翻脸无情——”
默默倾听,年轻小将眼皮都没眨一下,“兄长,我意已决,请勿复言。既决定效命于三皇子,一身不侍二主,恕文龙难以从命。请转告仙儿公主,今生不能在一起,来世也要共白头。死在殿下手中,文龙倍感荣耀,劳烦兄长代义弟禀告大汗,文龙此生再无效力机会,此恩此情,留待下辈子回报……”
看一眼怒气冲冲的四皇子,周文龙挺直胸膛,出口的抗辩话语虽轻缓,但分量十足,“文龙虽死无憾,不过殿下无权处置我,斩我之日,也是大汗问罪之时。临阵斩将,并无充足理由,殿下如此英明,但这番作为何以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