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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洞中藏尸
现于唐艾目前的是一方巨大的冰晶,足有一人身长,火折子接近,冰面便映射出光亮。若这只是块普通的大冰坨,那倒也没什么。问题是,这块冰坨它显然不普通。
因为它里面还真就躺着个人。
确切点说,是个一/丝/不/挂的男子。
一/丝/不/挂就是一/丝/不/挂,男子浑身上下被一览无余。
唐艾的眼睛疼,生生疼。她再怎么大咧咧地天不怕地不怕,可长这么大,也还是头一遭见着异性赤/裸的身体。
火折子的光束再往前照,只照出与此相同的冰晶无数。这些冰晶分排在道路两侧,每一块冰晶中,都有一个裸/体的男子,少说得有百人。
“早说了要你别看的嘛,现在可不能怪我咯。”五二一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抬眸瞧着唐艾,“小唐大人,看来我们是误打误撞找到了收尸人的藏尸之所,这洞穴的蹊跷也怕是不止于此。”
唐艾耳根子滚烫,极力放低视线,压根没听着五二一说了什么。
五二一的目色却倏然一凛,一个闪身拉着她躲入突出的山壁后。
“小心,有人来了。”他对唐艾耳语道。
还真被五二一说中了,洞那头不时便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有人能从洞那边走来,便证明这洞穴确实有另一个出口。
妖风卷着鬼火,两束身影出现在火光下。
来人是两个女子,衣着发饰与中原人迥然相异,当中一人身姿婀娜、衣饰华丽,看来身份尊贵,另一人跟在她身旁,当是她的侍女。
两个女子正在对谈,口中的话却黏黏糊糊,像是含着口热茄子就是吞不下去,哼哼啊啊不知说的哪门子鬼,愣是没有一个字儿能让人听懂。
这应该不是汉话,看样子,两人是山那头的高丽人。
从两人的动作中不难看出,她们在沿途仔仔细细检视每一块冰晶。主仆二人兜转着看完冰晶,便在路当中停下,像在等待着什么。
她们走得近了,容貌便被手上举着的火把映出来。
女主人面上遮着层薄纱,只露出双美兮兮的眼睛。
至于侍女嘛,长得还真是……一言难尽。
一阵冷风入骨,唐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声响,却已使得高丽女子蓦地扭过头。转眼间,两个女子已冲着声响走来。
五二一眼眸一转扶了扶额,盯着俩高丽人扯扯衣衫和头发,又往脸上抹了两把湿泥,让自己看起来狼狈不堪,本来面目尽被遮掩。
接着,他开始牟足了劲儿跺脚,生怕高丽人发现不了自己。
两个女子转个弯就见着了唐艾和五二一。
侍女见着生人,说起阴阳怪气的汉话:“泥闷史谁?牛牢大呢?”
五二一起初愣怔怔看着两人,不一会儿竟忽然开了哭腔:“俺们老大……俺们老大没啦!”
他居然干嚎起来,且神乎其神地将收尸人的大茬子口音学得惟妙惟肖。
五二一把自己和唐艾说成是收尸人牛老大的手下,一面干嚎着,一面添油加醋说起雪崩之事,恳求着两名女子带他与唐艾出谷,声泪俱下,简直要令天地为之动容,也让唐艾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京城曲艺界近年来流行评选最佳伶人,每年一次,也是皇城根下的年度盛事,五二一的戏做得这么好,不去报名实在是浪费人才。
蒙面女子似是没起疑心,上下扫视着唐艾与五二一两人,眼神最后落在唐艾身上,目中的光竟如狼似虎。
她用高丽话对侍女低语几句,妖娆转身便向回走,不一刻身形便隐没在洞穴深处。
侍女看一眼唐艾两人,重重哼了声:“泥闷,站过来。”
“是,是!”五二一低声下气地应着,一手扥扥唐艾。
“带泥闷出去,可以,但是这挑路,泥闷不准看。”她说着抽出两条布带,往唐艾和五二一眼睛上一招呼。
这下可好了,俩人就这么被剥夺了视觉。侍女又从腰间抽出条绳子,一头系住唐艾的右手,一头系住五二一的左手。
“跟窝走。”她牵起绳子拽着两人往洞那头走去。
唐艾俩眼抓了瞎,脚底下又坑洼难行,肩头便一个劲儿撞上五二一。
五二一装得蔫蔫的,嘴里边鬼叫着,肩膀却悄悄换个姿势,在唐艾撞上来时轻柔一顶,不但卸去了她的撞击之力,还让她即时站稳。
唐艾一心琢磨着出洞后当如何,对五二一相助自己之举却是未曾留意。
两个人如此随着侍女向前走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侍女终是带着两人走到了洞穴的另一头。
冷风仍在撒了欢似地咆哮,刮在脸上就像是能把皮刮掉。再往前走的路平坦了许多,侍女领两人再行一阵,突然没征兆地停了步。
她把绑在五二一手上那头的绳子哗啦一松,随后扯下五二一蒙眼的布带。
五二一重见天日,对着侍女又是一通感恩戴德,而后就要去解唐艾眼睛上的带子:“兄弟,咱们走啦。”
岂料侍女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对着他毫不客气地吼了句:“那边走,是大路,泥,回泥的天/朝去。他,溜下!”
五二一身子一歪栽到沟里,老半天才挣扎着爬起来,惊慌失措地问道:“大……大姐,你是要带俺兄弟去哪个旮哒啊?”
侍女恶狠狠瞪着他道:“不想撕,就快走!”
“不撕、不撕。”五二一一哆嗦,讪讪道,“俺,俺能和俺兄弟道个别不?”
他紧紧握住唐艾的手,一下把前身贴上唐艾的胸膛,似欲与她做生死之别。
唐艾眼睛到这会儿还一直瞎着,手也仍被绑着,却听五二一在耳边用只有自己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小唐大人,那蒙面女子看来身份显赫,被她看上,你可是有了大好机会深入敌营探查线索。当然啦,小唐大人俊朗非凡,这长得好嘛就必定会有飞来艳福,有的吃就别浪费哟。那么,咱们暂且分头行事,后会有期。”
说罢这话,他唯唯诺诺地松开唐艾,一眨么眼的功夫便不见了人踪。
唐艾听了五二一的临别之言,起先震惊不已,等到回过神来,却只恨不得把他这满嘴轻挑言语、臭不要脸的死无赖揍得找不到姥姥家!
谁料也是在这时,不晓得从哪儿窜出来一缕香气,浓得能把人熏晕过去。
闻了这香气,唐艾一阵恍惚,四肢顿感无力。侍女在她肩上推了一把,便撵着她登上了一辆马车。
那戴着面纱的高丽女子早已等在车舆中。
见唐艾入内,她对着唐艾一声娇笑,以纯熟的汉话道:“天/朝人,我见过你们许多人的尸首,却没见过像你这般俊俏的男子。尤其是,你不是尸首,而是个活人。”
她一只手揽上唐艾颈侧,轻悠悠解了唐艾蒙眼的布带:“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唐艾后脖子滚下一颗大汗珠,唇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下,似是有一根鱼骨头卡在了嗓子眼里。
不管五二一再怎么欠扁,但他至少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蒙面女子便是唐艾现如今最重要的线索。
破案途中必定险阻重重,唐艾早就有了牺牲小我的觉悟。
老半晌过去,她终于逼着自己挽起个笑容,可惜,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太阳没消多会儿就下了山,山顶上吹来阵猛风,道旁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而落。
载着唐艾的车舆走得看不见了,五二一方才从雪松后绕出,随意理理凌乱的发丝,又掸了掸落在身间的雪花。
“公子,公子!”一胖一瘦两道小身影喊着追上来,正是早些时候在天/朝地界拦住收尸人去路的那两个小男孩。
俩人手上都没空着,小瘦子不小抱着个狭长的扁木匣,小胖子不大则举着个小瓦罐子。
不小手上的木匣子开合处暗设机括,头尾两端连有银丝带扣,可使人将其负于背脊。他和不大俩人围在五二一身下,自个儿顾不上喘气儿,却助五二一负上木匣。
不小一边替五二一系着胸前的带扣,一边抢着道:“公子,东西都听您的吩咐给您备好啦。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山上走,转过好几个弯弯绕,能看见棵歪脖子老松,东西就埋在树下!”
不大也憨憨道:“公子,别赶着我们回京城,我们不就是想着再为你多做点事嘛。”
他说罢拔开罐塞子,把瓦罐子举到五二一面前。一股甜腻腻的气息从中溢出,里头装的却是满满一罐子麦芽糖。
“你们两个臭小子,这地方哪有这么好玩。”五二一摇着头浅淡一笑,左手在俩人脑门上各敲了一下,轻轻从不大手里接过糖罐子,“我有预感,高丽国很快会有大事发生,与我朝交界一带会变得很危险。快回去吧,你们俩得知道惜命。”
俩小孩却不依不挠,一个摇着五二一的袖子,一个抱着他的腿:“公子,再派个任务给我们嘛!”
五二一无可奈何地轻叹口气,扭过俩小崽子的头,指指边关方向:“往回走的路上有处山坳发生了雪崩,我朝子民有多具遗体被掩埋在积雪中,你俩去找小徐将军下属的守关将士开路,将那些人好生安葬。办好了这件事就回京去,不许再在路上耽误一刻。”
不大和不小依依不舍使劲儿瞅瞅五二一,终于异口同声喊声“得令”,连颠带跳地跑远。
俩小孩走后,五二一搂着糖罐子沿另一侧山道而行,没多一会儿便到了山路弯折处。一块突出的山岩挡了大半边路,他就在这山岩前停下,眸光微移,浅淡地笑了笑。
山岩后边发出点说大不大的动静,一个剑眉星目面容严肃的青年一步踏出,一身劲装、威武雄壮。
五二一对这青年的出现却毫不讶异,冲着青年呵呵笑道:“徐湛,你比约定的时间也早到太多啦。让我堂堂大天/朝的徐少将军在冷风里相候许久,我真真是过意不去。”
他双眸四下转了转,目光落回手上的糖罐子:“我现下身无长物,只有这个,要不然……你也来一口?”
“别开玩笑了,你还是顾好自己的身子吧。”徐湛把糖罐子推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正事,你潜入调查贩尸一案,可有了什么进展?”
“呵,进展当然有,还很大。”五二一三言两语便向徐湛述明了先前诸事,与唐艾的相识过程更是被轻描淡写地几个字带过。
徐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一点,听完五二一叙述后错愕道:“那戴面纱的女子莫非是——”
“是贞熙郡主。高丽国右都统使李敏智的妹妹,贞熙郡主。”五二一替他说了下去,“这事连她都参与其中,肯定更少不了李敏智的份。”
徐湛闻言脸色发青目色发直,好一会儿没接话。
五二一在他眼巴前晃晃手:“喂,你惊讶得是不是有点过头?”
徐湛这才道:“若当真如此,此事牵连也太过慎重!”
五二一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声,云淡风轻:“所以老头子才会要我来呀,六扇门不过是老头子派出来做幌子的。高丽国的事儿,老头子表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和女真部乱打一气,其实他心里边门清着呢。他身边没一个能信得过的人,就只有我仍在庙堂之外江湖之远,他当下能用的人也只剩下我了。摊上什么样的老子由不得我们自己选,这都是命。”
徐湛郑重道:“事关重大,甚或涉及边关局势,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五二一笑着挑眉:“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你客气,后面巴望着你的事儿还多着呢。”
“好,我等你的消息,这几天我都会带领人马匿身在附近。”徐湛点点头,又若有所思道,“对了,我记得你之前说,顺道还有个人定要亲自一见,可是已见到了?”
“当然!她可是个有趣儿的人,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咯。”五二一飘悠悠转个身,背着徐湛挥挥手,洒然得不像话,“我走了,现在刚好去她那边晃悠晃悠。她的事情棘手,我担心她一个人会遇到麻烦。”
徐湛看着他背影远去,低声道:“萧昱,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你对什么人如此上心。”
“徐湛,我听见你说什么了!”萧昱扬起声音,脚下没停,头也没回。
他迎着风笑起来,下一句话却变作沉声自语:“那是因为一笔债,很多年前就欠下的一笔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