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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终于端起咖啡杯来,顺手翻开盘子里的日历,好像在找今天的日期。
竖起来!竖起来!姬扬大喊。
啊!原来已经是2015年了,3月3日,真是可笑啊,原来已经过去两年又九个月零十二天了。
而今天,3月3日,更可笑的是竟然是自己的生日,二十七岁生日,明明自己才过完二十四岁生日不久。
为什么时间就要跳到了三年后,为什么我要被挂在墙上呢?
为什么?为什么?姬扬喃喃自语,究竟是我做错了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惩罚我。三年的时间,姬扬拼命想父亲,也想陈染,这是她赖以坚持的养分,可有时候姬扬又不敢去想。若是自己死了,那他们也许已经用这三年的时间学会了遗忘,获得了平静;若是没死呢,若是像植物一样躺在床上呢?没有意识,没有五感,除了呼吸,什么也没有!
到底哪一样更悲惨,姬扬也说不清楚,如果可能,真的希望任何人都不要遭遇这种事情,太煎熬了。
知道了自己已经被挂在墙上有三年那么久,姬扬没有心情继续盯着男人看了,想一个人静一静,这是三年里第一次想要一个人呆着。
男人喝完了咖啡,但没去碰碟子里的点心,继续工作,毫不疲倦。
你为什么要工作到这么晚?就没有别的消遣吗?工作干得再好也没用!老天哪天看你不顺眼了,把人往墙上这么一挂,再大的公司也不是你的了!你知不知道!老婆再好看也没用,说不定和别人孩子都生了!活生生的例子你倒是抬头看啊!
姬扬见男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满腔郁闷和怒火似是找到了发泄口,对着男人大吼大叫起来。
忽然,男人抬头看向了姬扬所在的位置,尽管早已经知道男人听不见,姬扬还是被吓了一哆嗦,有种初中时候做坏事被父亲抓了个现行的感觉。
反应过来的姬扬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必要怕这男人啊,于是继续刚才的发泄: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这种没有生活乐趣的工作狂!无聊鬼!赚再多的钱有意思吗,等你被挂在墙上的时候你会发现资产增加再多都比不上爱人的一个微笑,一起吃过的晚餐,看过的电影,收到的鲜花。
你能靠着回忆银行里的数字而坚持一天又一天吗?根本不可能的,真还不如严厉的父亲的一个眼神来得有效。
“晚安。”男人忽然出声,打破了满室的寂静,也成功止住了姬扬的愤怒和抱怨。
好吧,晚安。姬扬出声回应了男人,假装自己是正常不过的。对了,还有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姬扬轻轻地在后面加了一句。
没有了男人的呼吸声,没有了纸张翻动的声音,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手指敲打键盘的声音,整个书房又回归了静谧。
外面似乎是下雨了,姬扬听得出窗外雨打芭蕉的水声。不知怎么回事,姬扬突然就想起了蒋捷《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姬扬轻轻地念出声来,想起自己也是蒋捷这般出身名门,家中巨富,活得恣肆飞扬,年少时万般不愁。大学的时候遇到了陈染,美色误人,一见倾心,奋起直追,丝毫不惧。感谢上天偏爱,期间虽有波折,但是姬扬还是顺利地拿下了陈染,热烈的恋情在整个a大都十分有名。
姬扬也曾和陈染一起阁楼听雨,彼时浪漫旖旎,真真有几分“红烛昏罗帐”的意味。而现在呢?姬扬不知道若是自己有身体,在经历了这样的三年之后会不会也是早生华发,“鬓已星星”。
窗外的春雨下起来没完没了,雨滴落到墙垣下的芭蕉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姬扬就这样数着这声响直到天蒙蒙亮起,声音也变得间隔越来越久,雨停了。
已经3月4号了呢,27岁人生的第一天。姬扬努力去看了看台历上的日期,意识到今天是个普通的周三,男人应该去上班,白天不会来书房的吧。
或许是因为男人昨天忘了关窗,一夜春雨之后,姬扬觉得整间屋子里的湿度都大了不少。对面的博物架上新添了几个小玩意,其中有一个是白玉雕的小龙,通体洁白莹润,短短的触角,偏胖的身体,根本没有上古神兽的威猛,倒有些现在卡通萌宠的感觉。
“嗨,欢迎加入我的书房,小白龙!”姬扬打起精神,和新来的物件一一打过招呼,说不定哪天就可以“搜”的一声回到原本的身体,又何必把自己搞得如此悲切,姬扬安慰着自己。
如果说地震过后,救援届有黄金七十二小时的说法,那自己被挂在墙上也许对于上天来说不过才是上一分钟的事情,自己只要坚持等下去,总会有人发现错误,然后纠正过来的。
原本的姬扬是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可是现在由不得姬扬不信,也只能把希望寄托给那些不可言说的神秘力量之上。如果你们真的听得见我,求求你们,请把我送回心之所向。
男人回来已经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了,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没有一丝的松懈,姬扬怀疑他最大的放松和消遣不过就是盯着墙上的自己发会儿呆了。
啧啧,还真是情深意重,这般教科书式的鳏居生活还真是让人敬佩,不知道陈染在没有了自己之后能不能也这样耐得住寂寞,会不会像这男人一样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无尽而无聊的工作之中,就连周末都不肯松懈。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男人直接按下免提键。
“梁总,您好!上次您要的计划书我已经做好了,现在给您送过去吗?”
“拿过来吧。”男人的回复一贯简洁,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要命似得,姬扬其实最不满的就是这一点,如果书房的主人是个话唠而且热情好客,那多棒。
不过刚刚电话里的男人喊他什么来着?“梁总”,原来他姓梁啊。姬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离开了原本的城市,如果没有,那么本城的梁氏,姬扬是知道的。
真正算起来姬家富了四代,姬扬的爷爷眼光毒辣,战乱的时候站对了队伍,动乱的时候又提前把资产和有生力量转移到了海外,等到爸爸姬武烈这一代,又赶上了改革的春风,风风光光从海外回来支援家乡建设,顺便赚得个盆满钵盈。
至于姬扬知道的那个梁家,就是另外完全相反的故事了,其大家长的悲惨程度大概就是一夜倾颓,含冤入狱,悲愤自尽,妻离子散了。
本来像梁氏这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名门望族并不少见,也不会被姬扬知道,但是姬扬之所以听说了这个梁氏,是因为在自己还是人的那后面几年,梁氏在本城迅速发家,势如破竹,先是几乎垄断了所有的娱乐场所,紧接着投身房地产这一暴利行业,好像在自己被挂在墙上的前几天还控股了某外资行,顺利拿到了金融牌照,向着愈发传奇的道路疾驰而去。
姬扬没有见过梁氏的新任家主,在颖城的任何一次商业酒会上都没见过,偶尔听别人八卦起来,也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评价,知之者甚少。
原本的姬扬是听说过梁氏家主的名字的,但是时间久远,姬扬实在想不起到底叫梁什么了,依稀仿佛是个两个字的名字。
“梁总,您要的计划书。”
来送文件的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人,高,瘦,白,长相文静,有点陈染的味道,姬扬忍不住多看几眼。
“放在桌子上吧。”男人依旧冷心冷肺,没有一个笑模样。
“是。”高高瘦瘦眉目清秀的小白脸秘书上前几步,把文件放在了男人的长桌上。就在男人往后退的时候,姬扬发现小秘书偷看她了!
非常隐秘地用余光扫过了姬扬所在的位置,绝对不是错觉,也绝对不是无意识地看,姬扬敢肯定!因为毕竟是挂在墙上,而且位置还挺高,姬扬不相信这个小秘书无意识的。
问题是你看就看吧,即使多看了老板夫人的遗像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可为什么小秘书的神情一下子紧绷起来,还若有所思。
“你在看什么?”男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让姬扬觉得很意外,自己被偷看了然后发现是因为姬扬从小秘书一进门就盯着他看,但是办公桌后的男人明明头都没抬起来啊!
这观察力也太逆天了!
“对不起,梁总。”小秘书显然深谙男人的秉性,不狡辩也不解释,直接道歉,态度诚恳至极,让被偷看了的姬扬都忍不住打抱不平:我这个被偷看的都没说啥,你倒是有什么资格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