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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有缺陷的推理:关于神秘的来信
步过一道短短的石拱桥后,就是有两头石狮子守护的铜漆大门了。
慕千成压低了声音,“戴兄,我也知道你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我若多嘴,就显得有些小肚鸡肠,但我还是要多口提醒你一句,我希望你最好都表现得沮丧一点,无论是在哪,哪怕是在家里,都表现出你的精神压力很大的样子。”
戴独行愣了一下,笑了笑,“要骗敌人先得骗自己人,况且自己人也有可能就是敌人啊”,他拿起铜环敲了敲,“况且我是真的很沮丧,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我自少就特别疼她。”
大门缓缓移动,露出了一张如雕塑般坚硬的面孔,“处长,你回来了。”
一侧大门被完全拉开,门后站在一个穿着笔直白色卫兵服,约莫三十来岁的人,他向戴独行敬了个礼。
“牛队长辛苦了,今天没什么异常的?”
“报告处长”,这人声音雄浑,“自从小姐出事以后,我都加紧了巡逻,一切如常。”
“行,你下去忙自己的,这位是我的密友,你不用跟着了。”
牛队长敬礼退了下去。
通过两旁摆满鲜花的穹顶长廊,就是大厅。大厅里没有多少家具,显得很宽敞,最显眼的就是头顶的吊灯,一个色彩斑斓的大鱼缸正对入口处,形成了一道亮丽的“屏风。”
“这是我妹妹的杰作,说要为我挡挡煞气”,提起妹妹,戴独行低下了头。
早有两名佣人上来接过客人脱下的外衣,并招呼慕千成在客座坐下,戴独行让他们泡壶好茶来,就退下去。
慕千成已打量了屋子一遍,“这屋子外观华丽,内里却很简单啊。”
“实用就好,简简单单自己看着也舒服,而且少了给人藏头露尾的机会”,戴独行翘起腿也坐了下来。
“恕我直言了”,慕千成看佣人已走远了,才开口道:“不知家里有哪些人常接触戴小姐的,能否给我问几句话?”
“这当然没问题,不要说现在是总局座给了你权力,而且我也希望尽快找回妹妹,刚才那个姓牛的是个北伐老兵,独立团的,退伍后成了高官侍从”,戴独行翻了翻眼皮,“就是安排我住在这里的同时,总局座也安排他保护这栋宅子,他有一个排的部下。”
“原来是这种关系”,慕千成提高了警觉,“你觉得他与失踪事件有关吗?”
戴独行笑了笑,“在这客厅说话还是可以放心的,我调查过很多次,没有窃听器,堂堂北平安全处的处长还不至于无能至此。你的意思是说既然伊维尔有可能是被自家人绑架,那么我的妹妹也有可能!”
慕千成微笑不回答,虽然戴独行说这里没有窃听器,但还是得多个心眼。
看到慕千成不说话,戴独行用食指在玻璃茶几上敲了几下,“不过这姓牛的不大可能耍了什么把戏,当天护送我妹妹去剧场的可是黑子,他特意从安全处开车过来接送的,这当然是君望的安排。”
“除了他,还有什么人与小姐比较熟络?”
“还有一名新聘用的厨师,姓王,中西餐都很出色,深得我那贪吃妹妹的赞赏。说起来,当我妹妹在舞台上失踪时,他刚好离开了宅第,说去柳叶胡同找一个朋友喝酒,不过没有人能提供证明。”
慕千成点头,等着戴独行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个偶尔兼任厨娘的贴身女佣,上了年纪,不怎么有文化的农妇,她本就是给这宅子的原屋主夫人工作的,我顺带把她留了下来,负责我妹妹的日常起居,当天是她把小姐送至门外,看着我妹上了黑子的车才回宅子的,算是比较尽心的人。”
慕千成想了想,“案发时,就只有那个厨师离开了家门。”
“对,还有一个跟小姐比较熟的是园艺师老于,我妹妹很喜欢花草,我看这园子里花草也不少,就请个人回来打理,他跟我们是老乡,我妹妹很喜欢跟他学着摆弄些花草的。”
慕千成皱起眉头,“想必出事后,你为了获取信息恨不得把这些人的皮都扒了,我再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我改变主意了,这些人我还是不问话的好,不然就太不给你这个主人面子。但从这些信息看来,倒没发现谁特别可疑的。”
戴独行又轻敲了几下桌子,“就是谁都不可疑才让人头疼。况且我妹妹可是在剧场舞台上消失的,就算家里有人是内鬼,大不了就是通风报信,把她要去观演的消息告诉犯人,不可能在案件中起到什么重要作用。哪怕你说这通风报信的人或许就是主谋,但重点是他怎让我妹在众目睽睽下消失,若我们不解开这一点,一切都是空谈。”
“那曾有人联系过你吗?”
“除了那一封差点置我于死地的信,就没有了。”
慕千成喝了一口女佣刚递过来的茶,“看来戴兄品茶的眼光远不如发现敌人时敏锐,这菜才下来是已太“老”了。说起来,你是在那地点差点被姓毛的端着了?”
“嘿,是什么地点我就不能透露,但不是被端着,而是差点被打死,子弹就从腋下飞了过去”,说到这一幕,戴独行比划了一下,居然还笑了起来。
“那他们是怎么得到那个地点有可能是日本间谍的联络点?”
“据毛晨鲂的话,简略说就是从调查刘坤玉的东西时发现的。”
慕千成托着下巴,“这绑匪倒是有耐性,倒真看不出他们到底是要让你被自己人做掉,还是想跟你沟通,却碰巧被姓毛的抢先了一步。”
戴独行冷冷一笑,“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从头到尾,都是姓毛设的局,为的是把我做掉。”
慕千成试探性地问,“难道你们的总局座,那个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间谍头子也不满意你?”
“难说,只不过刘坤玉本也是他们的爱将,却没想到居然是日本人在北平潜伏了二十多年的楔子,还能步步高升,他的脸面本就很挂不住。而刘是被我揭破的,更高层知道了这个事,所以他也不会公然调动我的职位,毕竟我是有功之人,但平心而论,我觉得他还是挺满意我的,只不过他或许有点偏见。”
慕千成十指交叉,“说句老实话,他不喜欢你,不会是因为你老偏袒我吧!”
戴独行大笑了起来,“你觉得我偏袒你?”
“至少你并不是心狠手辣,也没有对我赶尽杀绝。”
“或许吧”,戴独行若有所想地道:“他希望我对你更狠,逼迫你尽快找到黄金,但我跟他说,这使用人才,不等于赶炮灰上战场,你怎么赶,解不开黄金所在就是解不开,动脑筋的活,还是要宽松一点的环境。他自己不都把孙殿英盗过的陵翻了几遍,还不是一无所获。不过你要搞清楚一点”,戴独行指着慕千成,提高了声调,“我会善待你,不是出于私情,而是希望更好完成任务。”
慕千成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趣和复杂,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对了,对于你说信箱中诡异的来信,我突然有点想法。”
戴独行顿时把身子坐直,“不妨说来听听。”
“你不是说凌晨时还发现信箱里并没有信,但第二天中午却发现有信了,但从晚上到你发现信为止,除了卫兵,没有任何人在中枢大楼,而你检查过信箱是完好的,能描绘一下你的信箱形状?”
“信箱有什么形状的?”戴独行耸了耸肩膀,“就是机关大院里很常见的,一个竖铁箱子,上面有十几个格,不同格属于不同的人员,主要是收家里的来信。”
慕千成点了点头,“我可不信世上真有什么魔法,信一定是早在里面,只不过用了某种障眼法,让你没有发现,就像变魔术一样,其实这才是魔术师最惯用的套路。”
“继续,愿闻其详”,联系到这个法子可能与自己妹妹的消失有关,戴独行眼睛都亮了起来。
“很简单,犯人让信粘在你信箱的上侧,也就是信箱的顶部,当你打开信箱时,视线跟它是水平的,而那时又在深夜,所以瞒过了你的眼睛。”
戴独行想了想,“但我检查过信封,并没有什么有粘的东西在上面。”
“那上面总该有什么字吧,字或许还很大。”
“上面写着戴处长亲启,毛笔写的墨字,字确实挺大的,我当时就想,里面的信条用报纸的铅字来拼凑以防漏下笔迹,但信封却写着字。”
“这就是关键了。墨本来就有一点粘性,如果再混上丁点糨糊之类的,在墨迹未干之前,是能够粘在信箱的顶部。你也不会想到那字还有这么的玄机吧。由于这样的粘贴并不牢靠,只要信箱受到震动,譬如有大型车辆驶过中枢楼,甚至就是你关闭信箱时力气大了,也可能令它抖落,这样在下一次开启时,你就会发现信,造成一种信是这中间投递的假象。”
戴独行想了想,“你的话或许有一定道理,但你这样的推理还是有一个很大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