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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守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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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守墓之人

    子弹呼啸而至,好在傅韵兰及时按下了慕千成的头,他只感到有东西擦着自己的耳朵飞过,然后击中了石墙,碎片纷飞。

    难道有人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要来抢夜明珠,或是绑架自己?

    不待他多想,一条黑影已至。

    敏捷、矫健、有力,这就是慕千成对这个人的感觉,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了。因为他甚至连对方穿着怎样的衣服,身材是高是矮都来不及判断,对方已从城墙边一纵身跳了,来者只抢了一样东西,刚刚慕千成敲过的那块砖头。

    砖头已被拔掉,墙上留下了一个细细的洞。

    慕千成没有立刻站起来,等一切静后,他才敢跑到墙边,不过又还能看见什么?

    长城外只有看不见地平线的雪原,甚至连脚印都没有留下,踏雪无垠?这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慕千成想了想,居然笑了,“傅姑娘,让你受惊了,没想到世道这么差,差到连砖头都有人抢。”

    傅韵兰掏出了手帕,本来想帮慕千成擦的,后来还是把手帕递给了他,“我没事,反而是先生你的耳朵??????”

    慕千成的耳朵上已挂着一串血珠,他用手擦了,“怎敢在小姐的白手帕上添几多红梅,估计那人是穷疯了,以为这是汉白玉?这等小事不用记在心上,我们一边聊慢慢走回去吧。”

    当慕千成回到四合院时,已是夜色如水,他跟傅韵兰说好了,三天后拜访爱新觉罗.雄图。 今天虽然遇到件怪事,但慕千成还是觉得很满足,收获很大。反正这怪事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管他呢。

    四合院里很静,只有厨房里传出阵阵切肉的声音,还夹杂着浓汤的香味。

    在里面煮饭的是陈老板新雇来的一个小女佣,香儿,据说正是为多了慕千成这么一位客人才请来的,陈老板给的工钱也不高,所以只有这么一位刚从乡村出来的女孩儿来应聘。

    不过慕千成也只见过她几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无论哪里的丫环、车夫、女佣好像都是一样的面孔,没有人真的会留意他们,但这样他们知道的事才往往特别多,因为很多人根本就不把他们当人看待,戒心自然就比对着人时低多了。

    在这院子里,除了香儿跟陈老板,还有一个隔天就会过来的学徒,郭若明。这勤快的孩子还在工房里裁剪着布匹,慕千成也不打搅他,径直回到自己房中。

    他虽然不愿时刻抱着防人之心,不过要务在身,也大意不得。

    他轻轻推开了门,屋中一切如故。甚至门上、窗边的发丝也丝毫没有动过,地上、桌上的灰尘好像都是一样,就连他枕头上的那道折痕,还是那样的倾斜,行李包内的东西自然更不可能像是被人动过。

    但他知道不是,有人来过,有人偷偷进入了他的房间。

    是谁?为了什么?

    这访客的手段虽然高明,不过还是差一了着。

    只因慕千成的防护措施也绝非常人能想到的,他要对付的就是高手,他认为在门缝里安头发,在地上撒灰尘的做法,只能在小说里用用。如果来者是高手,一眼就可以看穿,他可以在调查完你的东西后,给你布置一模一样的。

    想起侦查高手,他就想起戴独行,只要一想起这个人,他的手心总会冒冷汗。

    他知道有人来过,只因一样东西不见了。

    一只胖胖的老鼠!

    他花了半个晚上,加一个大饼,才把它“请”进屋里。然后他把它身上一小撮毛染成白色,然后用一根很细的银线绑住它的脚,然后把线头夹在门缝里。

    无论谁只要一开门,这只饿了一个晚上的老鼠必然会冲出去,只要它一走了,无论谁都别想轻易把它抓回来,因为老鼠才是世上最强的反侦察高手。

    何况在这种屋子里,无论谁看见一只老鼠冲出去都不会觉得奇怪,只要老鼠走了,它身上的银线也被带走,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慕千成还在想着,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香儿毕恭毕敬站在了门外,“先生,饭都好了。”

    慕千成微微一笑,“姑娘吓我一跳,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香儿没有答话,只是躬了躬身。

    “陈老板呢,不等他就吃饭?”

    “老爷外出了,几天后才会回来,他让我们一切听慕先生的吩咐,先生是要在房里用餐还是到大厅?”

    “若是我到大厅用餐,你会一块吗?”慕千成停了停,连连又摆了摆手,“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是想你一定弄了很多好菜,我怎好让辛辛苦苦煮饭的人站在我背后看我吃呢?”

    “这不合规矩。”

    “没事,你们老爷不是说让你们都听我的,那这几天我说的话就暂时是规矩。”

    香儿煮的菜确实有一定水准,她说是跟爷爷学的,她爷爷以前是天香楼的主厨,尤其是她炖出来的牛腩,让慕千成比平时吃多了几碗饭。

    转眼就是三天,傅韵兰一早就来接慕千成了。

    雄图的家是紧靠王府井的一座大宅,曾是清朝某位亲王的私产,现在已作为北平清遗族的集会场所,也是东北商人常集中的地方之一。

    地上的青砖已被岁月磨去了颜色,门外两棵像守卫一样挺拔、巨大的白杨树紧靠着两只大石狮子,狮子虽然宏伟,可惜已经破旧,左边的狮子一只眼睛好像瞎了一样,另一只身上也有弹痕,据说当年袁世凯为了在北平当大总统不愿下南京,故意在京城制造兵变,这里也是被殃及之地。

    慕千成站在门外,连叹了几口气。

    屋内的陈设只能用古朴去形容,无论谁走进了这样的屋子,都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古代,回到了那个康熙乾隆的时候。

    这里的仆人穿着还很传统,而站起来跟慕千成握手的人看起来更古代。他留着长长的辫子,虽然中国人剪去辫子,其实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但对于慕千成来说仿若已经很远、很远。

    跟他握手的老人,就是自称为清遗族的北平会长,爱新觉罗.雄图。

    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紧身衣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浓眉大眼。他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咬着嘴唇,他就是肃穆地站着,但好像力道已充满全身,随时会破体而出的一样。

    他的敏捷、矫健和有力,已给慕千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黑子,你可以先出去了,我跟慕先生要好好聊聊。”雄图的声音比较沙哑。

    少年躬了躬身,大步走了出去,他的脚在走着,但上身却连晃都没有晃,笔直的就像钢板。

    傅韵兰站在书桌旁,上面摊开着一张宣纸,用楷体写着一个大大的“立”字,“老师的书法当真海内无双。”

    “可惜满文却已经写得很差了。”

    雄图清了清喉咙,转过头对慕千成道:“听说先生是研究我朝的专家,还是从美国归来的华人教授。”

    慕千成点了点头,原来雄图也认识张凤奇一家,慕千成拜托永兴给自己伪造了一个假身份,让永兴发电报给雄图,说自己是来自斯坦福大学关于清王室墓葬的专家,想给修复东陵提供一点帮助。

    雄图打量了慕千成一下,“恕老朽眼俗,也不懂说话,好像没听过先生的大名。”

    慕千成摸了摸鼻子,“可能就是因为我太专心于研究,所以倒反而少人认识了,不过我名气虽然不大,但对于这方面却有丰富的知识,单单名气是不可能帮助修复清东陵的,但专业知识却能够派上用场。不知我这么说对不对?”

    雄图笑了,他摸了摸前额,“恕罪恕罪,我只不过是跟先生的开个玩笑,一切都该怪我孤陋寡闻,自从光绪帝先去后,我已经很少踏出宅邸了。况且张老爷的面子我总得给,实不相瞒,东陵的修复确实耗资不菲,永兴贤侄既然愿意鼎力相助,只不过要派先生来帮忙,这么简单的事我又怎可能不接受?”

    永兴在这件事上可是下重本了,为了寻宝和实现张凤奇的遗愿,他承诺捐资帮助彻底修复清东陵。据说雄图一口就答应了,他或许未必知道永兴有什么盘算,但孙殿英盗墓后,雄图也早到过清东陵多次,陵墓虽大,可惜已没有什么剩下,况且就算有什么发现,永兴就能瞒住政府轻易拿走?

    只不过永兴却很有信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会说假话,他当然不会把遗嘱与夜明珠的事告诉雄图。

    雄图又看了慕千成一回,好像想把慕千成看透一样,慕千成正想说话,雄图突然又笑了起来,但语调却变得阴沉多了,“只不过先生若想参与这件事,就必须得有不怕死的觉悟。”

    “我不怕诅咒、神鬼这些东西。南美的金字塔,中东沙漠中的古墓我都闯过,好在至今还没有死。”

    “好,那就好。其实这些东西我也不怕。”雄图喝了一口茶,示意慕千成也尝尝他的龙井,“但问题在于有些东西可比这鬼怪可怕多了。”

    “哦,是什么东西如此可怕?”

    雄图显得慢条斯理,“譬如说小人!只要你不得罪他,估计鬼也不会平白无故来害你,小人则不然,有时候他们害人根本不需要理由,只为了妒忌、只为了看你不顺眼,甚至只为了能害人就要害人,而不幸的是,在修复东陵这件事上,我已经得罪了很多小人。”

    慕千成也不动声色,慢慢喝了一口茶,“上好的龙井,晚辈愿闻其详啊。”

    “一来我由于力主修复东陵,揭发了孙殿英盗取东陵的事,而不少珍宝却已经送给了民国要员,我自然有可能把他们给开罪了,二来我刚刚收到消息,连东瀛鬼子都在打东陵的主意,说什么慈禧东陵里有更大的秘密,他们要把它们运回满洲国,给满洲皇上和他们的天皇正名。”

    慕千成心头不禁一震,不过他还是沉住了气,“就只有这些?”

    雄图爽朗地大笑,竖起了拇指,“先生真是胆识过人。”他把身子靠近慕千成道:“老弟真的认为这些人不可怕?”

    “可怕,很可怕。至少如会长所言,他们比鬼还可怕,只不过我暂时还不怕,反正我只不过想修复陵墓,保护古迹而已,一介穷书匠,应该跟他们不会有什么冲突。”

    “真的?好,那就好,”雄图的眼睛瞪得更大,里面布满了血丝,“其实不瞒老弟,我也不怕他们,生死有命,我并不怕他们来害我,但可惜世上却有比他们还要可怕的东西。”

    慕千成皱了皱眉,雄图缓缓道:“那就是血誓一族!或者更通俗说我们把他们称为守墓一族。”

    “哦,这是一个怎样的团体?”

    雄图摇了摇头,好像一提起这个名字,连他的声音都变得异常的神秘,“他们并一定是一个群体,因为世上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东西。有人说他们是一群以吃死尸肉为生的怪物,也有人说他们是远古流传下来巫师。”

    他也不知怎么还能瞪大了眼睛,眼角的肌肉在跳动着,“我以前一直也以为它只是吓人的传说,但现在看来倒并不是。”

    慕千成还是保持着镇定:“不知这又是个的传说?”

    雄图走到一个四脚雕花的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了一幅画。

    羊皮纸已经暗黄,好像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残卷,有一脚已经破损,但画上的图案还是清晰可辨,一条银黑色的巨龙,龙眼大如灯笼,发出淡淡的青光。龙身上站着一个赤膊巨汉,倒握长剑,正把剑刺入龙头。

    这幅画笔画并不算精细,只不过时月比较久而已,画的右上侧,写着小小的满文,旁边还写有汉字,“九日屠龙。瑞光镇八百里山河??????”,后面的字则因为缺角没有了。

    “守墓人的起源与这条龙有莫大的关系,据说在白山黑水间,有一群不幸的人,他们降临世间的目的,就是要给这条龙作食物的。虬龙尤其喜欢喝他们的血,他们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苟延残存了数千年,被龙吃掉的人已有成千上万,他们当中也有人曾经反抗过,不过都没有与龙相抗衡的能力。直到有一天,我朝先祖偶入此山中,花了足足九天的时间,最终屠龙,从此这一群人立下血誓,生为爱新觉罗的人,死仍然魂守爱新觉罗氏。”

    雄图讲得慷慨激昂,慕千成却不是很在意,这一类的故事他可听多着了。

    雄图好像发现慕千成并不相信,微微一笑道:“先祖屠龙是有证据的,据说龙死后,先祖摘下了它的两颗眼睛,龙眼化为夜夜而明的萤石,传言慈禧老佛爷口中的夜明珠就是其中的一颗萤石。”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这倒引起了慕千成的兴趣,因为世人皆以为如此的夜明珠只有一颗,且已被孙殿英盗取,现在雄图说他知道有两颗,倒真令慕千成一震,他说的难道是张凤奇留下的另一颗?

    但慕千成还是不动声色,因为他不知道是确有此事,还是雄图在编故事试他?这雄图到底怀得是什么目的?

    “老会长,故事很精彩,只不过这跟我们去东陵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个血族在康熙一朝后就成了守墓人,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但只要有人进入皇陵,就得有去无回。”

    “连合理的保护都不行?“

    “不行,对于他们来说,只信奉一句话,善入陵寝者死!”

    “但老会长作为王族后裔,难道没有办法跟他们协商?”

    “就是没有办法嘛,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又是些什么人。”雄图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慕千成又喝了一口茶,“那么孙将军又是如何进入东陵的,他不是还活得好好?”

    雄图靠近慕千成道:“他当时谎称演习,率大军进入东陵,却遭到守墓一族的袭击,据说整整动用了几千的兵力,与两百多名守墓人血战,还是损兵过半。”

    “那守墓一族都死了?”

    雄图叹了口气,“我虽然与他们素不相识,但他们护卫我朝之心真是可昭日月,所有人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只不过孙殿英怕传出去不好,严令封锁消息。”

    “那守墓一族还有人吗?”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只不过大家都认为应该没有人留下了,因为那是他们拼死的一战,他们宁愿死光,也不愿活着看到有人进入陵墓,据说死者中最小的只有三岁,他在杀了两名士兵,一个排长后,中了四枪,还走了七步才倒下。”

    慕千成将信将疑,“修复工作不是早就开始了,若他们还有人活着,又是抱有如此想法的话,应该会干扰进入陵寝的人才对。”

    雄图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修复工作倒还算顺利,至少先祖的遗骸基本都被重新安置,我想他们可能真的都已经不在了,但??????”

    雄图的额头露出了无数的皱纹,“之前又发生了一些怪事!”他的声音变小,好像生怕被什么人听见一样,“你知道徐源泉吗?

    “孙殿英的顶头上司,**第六集团军的上将?”

    “正是,孙殿英盗取了大量珍宝后,怕被国民政府惩罚,也知道已引来海内外的公愤,就把大量珍宝送给了自己的上司,并托他转交给国民政府的要员,据说送出去的有“金玉西瓜”、夜明珠,还有乾隆爷的九龙宝剑等。”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当然没什么奇怪的,他敢全部独吞才怪了。但令人怀疑的是最近徐将军身边有参与送宝的人都非死就是失踪,一个师长在部队里突然就不见了,过了一个星期,却在万里之外的老家坟地里发现了他的尸体,而且脑袋都没有,而徐将军的秘书,在家里离奇身亡,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但是尸体旁却有一盘煮熟了的人心,后来经法医解剖,秘书果然没有了心脏,你说可怕不可怕?”

    慕千成眨了眨眼睛,“会长认为是有人在找到他们报仇?”

    雄图墨而不语。

    慕千成沉吟了一下,“不过就算这样,若有机会我还是要到东陵里走一趟,不然就辜负了永兴大哥的嘱托。”

    雄图呵呵一笑,“先生别误会,我并不是在吓你,让你不敢去,而是好话丑话都先说个清清楚楚。”他把杯里的茶都喝尽,“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好向张家交待嘛。”

    慕千成也不再跟他转弯抹角,“好,那什么时候有机会去领略一下皇陵的风采?”

    “两天后,我会去检查修复工作,到时自有车来接先生的大驾。”

    慕千成离座告辞,傅韵兰也随之出去了,当他们出去后,雄图立刻收起了所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