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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步入繁华喧闹的街道,苍璧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次下山,还是据此三十年前,当时新帝登基,但内部战乱和外族入侵下的王朝已是满目疮痍,摇摇欲坠。
他卜算出皇帝能够在位三十四年,而巫氏即将走向不可挽回的没落,但这两卦似乎通通没有灵验。
苍璧听着耳畔的吆喝,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莫名的产生了一种违和感。他隔着纱帽看了看重昭,发现这人一直错开半步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苍璧看着他俊逸的侧脸和冷淡的眼神,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巫家并没有走失的孩子。
自从那人那天这样回答之后,重昭就再没说过一句话,这孩子和自己生活久了,旁的不提也罢,脾气做派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苍璧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他皱皱眉,然后把目光收回来。
重昭直到这缕打量他的视线撤去之后,才再次放松了肌肉,然后冷冷的扫视周围。
很多人在看着他们。
苍璧的银发极长,即使束起来也是藏也藏不住,于是他索性就给自己罩了一顶纱帽,虽然一样引人注目,但比直接暴露于人下还是好上太多太多。
重昭面容冷峻,身姿矫健,他一身劲装,身后背了一把弯刀,整个人如同出了鞘的利刃。
这二人一个神秘,一个冷酷,如此招摇过市,难免令人侧目,但重昭被这些或是晦暗或是露骨的目光搅得心烦意乱,他冰冷的视线一递过去,果然就有几个立刻遁走。
“咴……”
远处传来的马鸣声让众人脸色一变,小商贩们立刻收拾自己手上的东西后撤,就连大人也紧紧的抱好了自己的孩子。
重昭听着马车四轮滚动的声音,看着周围越发拥挤的人群,忽然就上前揽过苍璧,将他严严实实的挡在后面。
这孩子,原来已经这么高大了吗?
苍璧愣了片刻,然后一手正了正帽檐,一手搭在重昭的肩膀上拍了拍。
重昭会意的侧身。
一辆马车在眼前飞驰而过,玄色的车身缀上明黄的流苏……
苍璧刚刚微一皱眉,就听得马车中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停。”
“吁……”车夫立刻勒紧了缰绳,那骏马前蹄离地,一声长鸣,马车晃了两下,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车夫翻身下马,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请罪。
周遭的人全部低着头,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喘。
“我们走。”苍璧拍了拍重昭的后腰。
这马车一看便是皇族特有,而他恰恰最不耐巫氏这些破事。
“站住。”身后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苍璧没有理他,和重昭两人走的稳稳当当。
“站住!”
随着身后陡然加大的声音,一队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苍璧皱眉朝身后望去,却只见来人一身玄色蟒袍,面如冠玉,但眉宇之间满是凛然的贵气。
“阁下有何贵干?”重昭不着痕迹的挡在他前面,苍璧勾了勾唇角,没有出声。
那人眉头紧皱,然后示意身边的人将重昭带过去。
周围的人步步迫近,重昭伸手握了握身后的刀柄。
“我们没有恶意,”男人看到重昭戒备的眼神和动作,想了想,还是伸手挥退了士兵。
他赤手空拳的一步步走来,边走边感叹道,“在下刚刚坐在马车上,无意中瞧见二位器宇不凡,心下很是敬仰,所以……”
重昭眯了眯眼睛,还是由得他走到近前。
“大意。”
苍璧轻叹一声,然后话音刚落,那男人忽然暴起,伸手向重昭的头部袭去。
重昭似是早有准备的一矮身,随即弯刀出鞘,眼见就要给这男人拦腰一击。
周围的士兵瞬间刀剑出鞘。
“不可。”
苍璧伸手去捉重昭使刀的右手。
重昭心下一惊,然后整个人生生顿住。
那男人趁机后退一步,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仅仅只是一招!他没想过那人有如此敏捷的速度和那么毒辣的手段。
就在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死。
苍璧握着重昭的手微微用力,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说道:“小孩子不懂事,这次就算了吧。”
小孩子……听这人的声音估计他也没多大。
男人不受控制的愣了愣,然后冷笑:“阁下似乎说的也太轻巧了些。”
他说“这次就算了吧”,可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傲慢。他们是真的不认识自己,还是自持有恃无恐?
苍璧终是笑了笑:“到底不是巫家人,你姓什么?”
男人听他如此坦然轻率的将“巫”这个姓氏宣之于口,不由就紧缩了瞳孔。这人装扮的如此严实,未开口之前,他还以为这人是个换了装的女子,但如此看来……
男人的脑海里忽然飞快的闪过什么念头,然后他感觉心下一凉,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深深地惊恐。
苍璧透过面纱看着男人百变的面色,大约也知道他的姓氏了。
“可是……姓彦家的?”
纱帽遮挡,让别人看不清苍璧的脸色,但重昭和这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完全能想象这人此时带着笑意的样子。
他有什么好?!重昭死死地盯着男人,目光几乎要将这人烧出一个窟窿。
男人顶着灼灼的目光,朝苍璧深施一礼,拱手道:“在下彦斐,不知……实在是冲撞了。”
士兵们面色不动,实际上眼珠都快掉下来了,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的将军一定是被人掉了包。
“你祖父可好?”
“祖父在三年前过世了。”彦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侧身道:“可否请先生移步。”
他心下忐忑,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同意他的请求。
但苍璧却是没有什么犹豫走了过去。
重昭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然后不情不愿的跟在苍璧身后。
“好了,别跟我闹了。”苍璧坐上马车,看了看仍然沉默的重昭,有些无奈,一个两个的难道都得哄着才行吗?
重昭握紧了拳,他最讨厌这人现在这种无奈又纵容的语气,就好像他一直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他忍了又忍,终究是看不得苍璧烦心。但他心里气不顺,所以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
还是不行啊……
苍璧表现出明显的失落。
重昭见状深深吐了一口气,避重就轻的抱怨道:“跟他走干什么!”
“有件事……”苍璧看了看正在赶车的某个人,故作神秘的低语道:“没有他可不行啊。”
才一面而已!哪就那么重要了!
重昭心下一酸,然后就感到了一阵滔天的怒火。
他强压的火气道:“有什么事没他不行?!”
什么事他行我不行!
“你有银子么?”苍璧见到重昭黑着脸,故意拿话刁难他。
“……”重昭一时语塞,他的脸色还没缓过来,但心里却是舒服多了。
这孩子从小装的跟大人一样,苍璧也难得见他吃瘪,此时见状不由轻笑出声。
马车一直在稳稳前进,直到在一处不小的宅邸停了下来。
彦斐在窗外恭敬道:“请先生下车。”
“走吧。”苍璧示意重昭跟上。
彦斐亲自带着他们穿过长廊,然后挥退仆人,来到大厅。
苍璧见附近没人,就将自己的纱帽摘了下来,一头即使束起来也长度客观的银丝缓缓垂落下来。
彦斐一时看呆了眼。
占星师……
他从没想过这世上唯一的占星师竟长得如此……
完美。
这人就像是得到了神明的全部偏爱,害的他一时有些词穷。
重昭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到桌子上,不小的声响惊得彦斐立刻回神。
实际上如果他在看下去,重昭不能保证下一刻这人的眼睛还在他的眼眶里。
“带我去看看你祖父吧。”
彦斐如梦初醒一般连连点头。
离新帝登基还有些时日,苍璧实在不想进宫面对巫家那一张张虚伪的面孔,所以就顺势在彦府住了下来。
在参加大典之前,他想他需要搞明白几件事。
比如上一任皇帝的死因和巫氏王朝的国祚。
……
重昭笔直笔直的站在苍璧门外,今天是那人出关的日子。
这种不说明原因的占卜已经持续了整整七天,重昭觉得如果傍晚这人还不出来,他势必会不顾后果的闯进去。
他的身子……还挺得住吗?
重昭一个人站在门外胡思乱想,不多时,只听“吱”的一声,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脸色苍白的从房间中走出来。
夜晚占星,白日演算,长时间的卜算就连苍璧也是吃不消,他出门,一接触到这种刺目的光亮,就觉得自己有些摇摇欲坠。
重昭见苍璧出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先被他的脸色惊得喜意全无。
他连忙伸手去扶,不想对方却是“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
重昭愣了愣,然后再一次上前,苍璧却是冷冷的退了半步。
“先……先生?”重昭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在这人最生气的时候,他也没拿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你可知错?”苍璧看着这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自己更加苍白,不觉有些心软。
重昭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很好。”苍璧深吸了一口气,“去吧。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来和我说。”
重昭通的一声跪在地上。
苍璧握了握拳,还是面不改色从他身边路过。
此时正值酷暑,重昭却直挺挺的太阳底下跪着,汗水一缕一缕的流下来,打湿了他的额发,滴进了他的眼睛,但他就是跪在那里连动也不动。
败给他了!
苍璧长叹一声,终究是看不得从小带大的孩子吃这份苦。
“跟我进来。”
重昭眨了眨眼睛,然后利落的起身,跟着苍璧回房。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
重昭沉默了很久,才声音沙哑道:“我……我骗了你……”
苍璧的眼神很冷。
重昭抿着唇:“你……你别这样好吗?”
你别这样看我,我会害怕。
苍璧看着重昭慌乱的眼神,不知怎的,就觉得是自己太过分了。
他长吐了一口气,语气就软了下来:“你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害怕,我怕你知道一切之后,就……”就不要我了。
苍璧无奈道:“我之前很是怀疑你的身份,因为明明应该身处安洋行宫的继承者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看着重昭不可置信的眼神继续道:“你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吗?你身上没钱,若是大户人家出身不可能穿的这么破烂,而且你的脚上有冻疮,却没茧子,可见你根本不是靠自己从安洋走到钟翠山的。巫家的人……送你来的,是不是?”
早就怀疑我,所以上次才那么问吗?
重昭的唇颤了颤,低声道:“是。”
“他们逼你占卜,让你改变巫氏的命运,之后发现你能力不足,就把你带到钟翠山,对不对?”
重昭想起自己那段黑暗的宫廷生活,咬牙道:“是。”
这句话出口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绝望,和这人生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最痛恨的就是欺骗。
他最讨厌巫家的人,最痛恨被人欺骗,偏偏这两样自己都占全了。以后还能跟在他身边吗?
苍璧惊异的看着这人红了眼眶,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说重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重昭不说话。
“是因为……体内的毒吗?”
重昭猛然抬头,却见苍璧无奈的看着他重复道:“是因为体内的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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