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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莞将热好的饭菜端出去时,陶大友与何花二人在一豆灯下商量着事,借着烛光看不清何花的脸,待凑近一看,何花却是双颊沾满了晶莹。
“怎么了?”陶莞把饭菜从木盘子里拿到桌上,又拾掇出了筷子摆上就坐到何花身边。
陶大友是老实人也不会说什么话,只是干坐着看何花哭,陶莞去轻轻拍着何花的肩安慰她:“可是姑姑她们听了奶奶的事伤心了?”
何花顿时止住泪,瞪眼恨恨道:“你几个姑姑哪里瞧见什么伤心劲,只担心着咱们家同她们要看病钱呢,你几个姑丈也都在,没一个敢出头为你奶奶看病的,我刚说到陈郎中开的那几副药,他们脸色变得巴不得你奶奶立马死了的好,生怕坑了他们钱似的。”
“咋说话呢!”陶大友一拍桌子,嫌何花说话难听,自己的老娘还活生生在屋里躺着,什么死呀死的,多触霉头。
何花也知自己一时图嘴快说错了话,蔫声止住了话头。
陶莞算是听明白了,何花说几个姑姑知道奶奶的病后没一点伤心她却不相信,生她们养她们的亲娘得了重病她们心里哪会好受,何花也不过一时气头上说过头了而已。但何花说她们和几个姑丈不太乐意出钱,陶莞心里早有底。几个姑姑虽然也懂孝顺这个理,但哪一个家里不都是好几口人要养着,姑娘大了不由己,照顾了老娘还不饿死了孩子。而且几个姑丈除了小姑丈家里阔绰点,出手大方,其他几个姑丈通通都是小心眼掐着银子过日子,想从他们身上打钱的主意,那简直就是白日说梦话了。
“爹,你们先把饭吃了,熬到半夜不吃点肚子垫着伤身。”
何花接过陶莞递过来的筷子,又接着道:“咱们家不比其他家,你上头只有你爹一个,没个大伯叔叔的,要是咱家像你张叔家有五个兄弟,我跟你爹哪里舔得下脸面挨门挨户地去说你奶奶的事。”
陶莞点点头,虽然在农村都是儿子养双亲,而且家里的财产也只分给男丁,但陶家却只有陶大友单身一人,平时村里分点田地什么的都是吃了大亏,旁家几个兄弟的田凑一起都能撑得上一个小庄园的规模了。家里这么多年的担子一直都是陶大友在担着,可这回不是柴米油盐的事,是事关陶李氏的生死,陶大友一人哪吃得消?
陶莞道:“姑丈们在场,姑姑就算有心也使不上力,这事得私下问姑姑她们。”
何花一顿,抓住陶莞的手愣声道:“对呀!都给娘这事急糊涂了,这事咋能当着妹夫们的面儿问呢,人家家里头婆婆、公爹都在,我们这样贸贸然上门已经够唐突了,咋好意思叫几个小姑子公然铁下脸面帮衬娘家。”
陶大友听了也觉得有理,用商量的口气问:“要不改日我私下再把几个妹子一起叫到家里来?”
“成,改日再叫。”何花心里头爽快了一些便拿好筷子拨了一口碗里的饭,饭刚咽下口又听她说:“大友哥,这事得你出面,我一个外姓的媳妇不好在里面多说话,不然几个小姑子要怪我在背后私下撺掇你了,咱家不也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才找几个小姑商量么?我瞅着几个小姑平时对你也很是照顾,大哥前大哥后,就连咱俩成亲那会她们也是出了大力,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不拉咱家一把。”
“况且这么多年下来,说她们没几个私房钱我却不相信。今日我把话说明白,也实在是咱们家的条件不好,要是咱们家能像小妹他们家那样我也就不说这些话了。说多了遭人嫌。阿莞你嫌你何姐不?”
何花这么多年在陶家尽心尽力,陶家的条件她再清楚不过,她现在把这些事情都搬上台面说陶莞心里哪能不明白她的苦楚。她才当家没多久,家里便出了这样的事,好日子没过上又要多操心了。
陶莞道:“何姐,我们一条心,你把我又当闺女又当姐妹,你的心我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我随你,咱家现在里里外外都是你在算计把持,我爹只管在外挣钱,这么多年下来你没少受委屈,咱们家也比不得隔壁张婶家隔三差五买点肉打打牙祭,你多劳累了。”
何花刚止住了泪,现在听见陶莞说这些体己话又红了眼眶,又是哭又是笑。
陶大友见她一顿饭吃的喜泪交加,往她的饭碗里夹了一筷子晌午吃剩下的肉,对她说道:“等以后咱家日子好了,也叫你们娘俩隔三差五地吃吃肉。”
何花笑眯了眼道:“跟着你吃啥都好,就是顿顿喝粥吃咸菜我也乐意。”
陶大友脸一红,瞪了眼在一旁偷笑的陶莞,咳了一声道:“晚了,去睡吧,明日早起把药给你奶奶煎上。”
“好嘞。”
翌日起早,陶莞原本想按陶大友的吩咐把药给煎上,没想到何花已经在院子里点上小火炉拿着砂锅熬上了。
她上前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何花眼下一片青黑,定是昨晚没睡多少时辰。
何花摇了摇头,道:“睡不着,还不如早些起来做事,如今家里缺钱,小宝后日又要送去蒙学,我昨夜想了想还是得去做活赚些小钱回来补贴家用。”
“做活?”
何花点头,“待会我去你刘婶家问问,你刘婶平日里自己削了竹子来编簸箕,怎么说也是赚,我这平时在家里还有些闲工夫,倒不如去跟你刘婶学了手艺帮衬家里。”
何花这么一说,陶莞倒想起年前说要卖鱼干的事了。编簸箕既费时间又卖不了多少钱,对家里实在是杯水车薪,想来钱来得快还是得下一些成本,做些买卖。
“何姐,你还记我年前同你说向小姑夫的鱼塘进一些鲜鱼咱们晒成鱼干来卖不?”
“你真动了心思?”何花以为陶莞当时也是气不过隔壁张家的作为才想出这么一招。
“既然都是要做买卖,倒不如狠下心干脆小打小闹一番。咱家的鱼干送了亲戚,亲戚们都说好吃。”陶莞把眼睛往隔壁张家摆了摆,“就连那家不也是觉得咱家的鱼干好吃才做了下贱的勾当偷了回去?”
“可这鱼啊肉的村里的人哪里日日吃得起,这卖不卖得出去还是问题,再说了,买鲜鱼也是要本钱,咱家哪来闲钱去买鱼?”
陶莞得意一笑,自己不是还有个小金库嘛,原来打算这笔钱拿来一直供小宝读书的,如今取出一些来做买卖,到时候挣了钱补上,还不是一样?
“钱的事我自有法子,在村里卖咱们也指望不上,干脆拿去镇上卖,镇子上酒肆勾栏啥的咱们也可以试试,实在不行我就到镇上的大户人家挨个问问要不要。东西好吃肯定有人买,咱们把生意做实了,东西弄好了,自然有人乐意花钱。”
何花古怪地瞟了一眼陶莞,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哪来的钱,先是胸有成竹地叫她不用担心小宝上学的钱,现在又叫她放心这买鱼的钱,难不成这小丫头还存了一个小金库?“你存了多少?何姐不跟旁人说。”
陶莞在心里也犹豫了一番要不要把自己存了私房钱的事跟何花说,可现如今是要拿出去做买卖了,也就准备说白了:“我是存了一些钱,数量也不是很大,二两银子左右。”
何花惊呆了,张大嘴说不出话来,敢情这陶莞还是个小富婆哩,二两银子,他们家一年的进项也就这么多啊。何花用手肘搡了一下陶莞,问:“咋存的?”
陶莞嘿嘿一笑:“就我外婆跟我娘舅给的零花钱、压岁钱,这么多年我都没花攒下来的。我平常不是喜欢鼓捣一些包花么?咱们村我不敢卖,我悄悄拿到别村卖的。”在村子里只拿来做人情,她哪里敢明目张胆地标价。
何花是知道她喜欢做头花,且样式都是出奇的新颖,平时陶莞只说拿了送人,并不想她是拿这个去赚小钱。原来这丫头心思这般细密,做的滴水不漏的,就连她这个后娘都没发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怪她怎么瞒了自己。
其实陶莞没敢说,自己存了四两多银子,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说了一半的数量,说多了何花该以为她去偷去抢了。而且自己留一点钱在身边才有安全感。
何花拧了一把她的腰:“小丫头,都敢骗起我来了,要不咱专门做头花得了,你手艺好,就是拿去卖给大户人家的小姐,我瞅着她们也该喜欢。”
陶莞摇头:“这做头花功夫大,想做的精细,两三天都做不完一个,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也就我无聊打发时间,咱们还是得把心思放到卖鱼干上。”
“那成,赶明儿我去你小姑丈的鱼塘瞅瞅跟他商量这件事。”
“把我也捎上吧,我还给小姑做了头花呢,今儿我拿去让筱眉帮我绣上花。”
何花打趣道:“就你丫头鬼心思多,知道讨好人,怎么也没见你给我做几个?”
陶莞一愣,辩道:“我以前不是给你做过几个?没见着你带我就也不存心思给你做了。”何花不喜欢涂脂抹粉的,一块布巾把头发包严实了还挡灰尘,哪里还想着给头上配头花什么的。
话一出口,何花也是一愣,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讷讷地“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lol,晋江抽得好厉害,根本发不上来。小红花差点就离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