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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莞,你先家去,这里有我就成,我在外面等着你奶奶你爹出来。”夜渐深,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少,纷纷三三两两回了家,祠堂里面还是没有一点要了结的意思。何花与陶莞干站在外面手脚都冻得发麻了,何花捂着陶莞的手搓了又搓,呵了又呵。
陶莞摇头:“不成,我等奶奶他们出来再走。”前一会里面还传出了厮打声,她就怕她爹冲动做出傻事,到时候为时已晚。可是她这么干站着也不是办法,陶莞心里着急得上火但全身都被冻得瑟瑟发抖,两只腿都不知道麻成什么样了。
一连等到夜半,祠堂里面才传出了脚步声,何花踮着脚尖往里面看,赶紧推了推陶莞,“出来了。”
陶莞原本等的都有些困意了,现在一听人出来了马上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最先出来的是三个壮汉,手里还押着一个灰头土脸、尖嘴猴腮的干瘦男人,应该就是那个姘头了。接着陶李氏和陶大友也出来了,面色都不大好看,灰白灰白,嘴唇抿得紧紧的。陶李氏更像是一夜花白了整个头发,显得老态龙钟添了几分憔悴。
等陶李氏一跨出祠堂大门的门槛何花就上去扶着:“娘,现在咋说?”
陶李氏合上眼皮,长吁一声,拽着何花的袖子恸哭起来:“我老陶家是作的哪门子孽才有今天这样让邻里邻坊看笑话的一天。”她狠戾掀开眼睛,发了疯地跑到祠堂里面,把正在被押出来的张细花好一顿打。老婆子年纪大也没啥劲,但一拳一拳砸的可是张细花的头,痛得张细花直喊亲娘。
“疯老太婆你快停手!”张细花厉声哭喊。
一旁的陶大友抱胸冷笑,嫌晦气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才上前拉住陶李氏:“娘,您别亲自动手,省得污了自己的手,这种事交给儿子就成。”话毕陶大友一个凶狠的巴掌就劈到了张细花的脑门上,另外一只手紧紧拽住张细花本来就一团糟的头发。
“我打死你个骚蹄子,我叫你偷人,老子赚得钱这些年都送给你奸夫的手里。”陶大友恨得一双眼睛都通红了,一下把张细花撂倒在地换成脚踹。张细花在地上疼得连喊痛的力气也没有了,嘴角鼻头鲜血直流。
族里的人冷眼旁观,这骚浪婆娘倒了宗族的门楣,是该打,还要狠狠地打,杀鸡儆猴给村里的妇人看,瞧哪个*还敢偷汉子。就连德高望重的族老也是默许这样的行为杵在一边冷冷看着陶大友对张细花好一阵毒打。
见张细花被打得快昏过去了族老才上前拦住陶大友,劝道:“大友够了,还要留着一口气给张家送回去。”
“呸,老子巴不得她现在就死!臭□!”陶大友最后全力一脚踹在张细花的胸口,张细花一下没忍住,胸口淤积的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眼见着张细花被揍得只剩下一口气在嘴里呼进呼出,族里的人就手脚麻利地把她抬了出去准备连夜送回张家去。
族老拿出刚刚画好押的休书一脸犯恶地把纸塞到了张细花沾满血的手里,叹着气说:“都是命,也别怨谁,下辈子做个清清白白的好闺女。”族老无力摇摇头,挥挥手示意在场的人把张细花抬下去。
奸夫被一路押着走,张细花一路被抬着走,深更半夜地一行人举着火把连夜赶去张细花的娘家。冷风呼呼地吹,男人们手里的火把好几次都快奄奄一息。这个夜晚东塘村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们没有睡,村里零散地点着烛火,人们在烛火下胆战心惊地述说着祠堂里今晚发生的一幕幕。
陶李氏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折腾了半夜体力已经吃不消了,跟着队伍走到了村头也就准备回家去,剩余的交给儿子去办。“大友,都是娘不对,娘昧了心肝,娘对不住你。当初要是早把这件事跟族里说了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场面,我也没脸去见你爹了。”陶李氏说着眼泪又滚了下来,握住儿子粗糙的大掌黄牙微微颤抖。
“娘不怪你,我心里晓得。都是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这件事您也操足了心,往后就算别人说些什么咱们也甭听,日子该咋过还咋过。”陶大友转头又对搀着陶李氏的何花说:“花儿,今后这个家就交到你手上,牛牛我也从没把他当庶子低小宝一等,我心里的一把秤量的不偏一分,日后分家产牛牛该得啥我就给啥。”
何花热了眼眶,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了丈夫这一句话,肚子里的辛酸一股脑全涌到了鼻子上。这么多年她在陶家虽然颇受婆婆跟丈夫的器重,但心里到底缺了一截。牛牛也大了,老被人说成庶生子低小宝一等她心里哪会好受。不是她这个娘的没本事,而是她这个当娘的命不好,做姑娘时没投上一户好人家才当了妾,这么多年熬下来即使婆婆跟丈夫没把她当妾看,但名分还在那,这个槛不过去她心里终究是不舒坦。
听儿子提起这件事,陶李氏在心里暗想了一番。何花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一股心思扑在伺候婆婆跟丈夫身上,几个孩子也是对她亲近的很,如今既然儿子说起了要把何花扶正,她这个当婆婆的平日里也颇受媳妇的孝敬,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首肯了这件事,免得日后旁人说她这个当婆婆的刻薄。
陶李氏止住泪,拿起衣袖往沟沟道道的脸上抹了抹,接过话头道:“是该把这个家交给何花了,娘年岁大了比不得从前,家里的事以后就要何花多操心。这人老了也没几多日子,家里的事交给何花娘放心。”
连婆婆都同意了,何花心里的石头可算是放了下来,原先她还以为婆婆嫌她出身低不肯让她出头,而且自己的岁数也还小,挑不起家里的担子,现在看来婆婆是真的对她满意。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前面那茬还没有过去她这会不能太过喜形于色。更何况这休书和人没有送到张家,她也不算是真正的正房儿媳。苦尽甘来还须慢慢由着甜头渗到心里,若一股脑地把甜全塞嘴里,指不定还腻得发苦。
何花敛了脸上的喜色,平静道:“大友哥你赶紧去吧,天黑又冷,我先扶娘回去。”
“那你扶着娘回去,路上当心,阿莞等会该提着灯笼出来接应你们了。”陶大友刚才叫阿莞先跑回家,取了家里的灯笼出来接陶李氏跟何花,这会子应该正在路上。
陶莞一路摸黑跑回了家,走到灶房擦了火匣子找到灯笼,提着灯笼就转身出门。
不巧牛牛正起夜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要下床找尿桶,看见门外黄澄澄的灯光脑子一蒙吓惨了,一嗓子惊天动地嚎哭了出来。
本来夜里就没什么人,连根银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牛牛这一哭就跟平地惊雷般把陶莞也给吓得心抽抽。她腿脚利索地走到屋子前打开门,看见牛牛两对亮堂堂的眼珠子在夜里跟水晶一样闪烁,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安慰:“牛牛不哭,是大姊,大姊提灯笼给牛牛玩。”
牛牛抽噎着止住了哭声,糯糯道:“我还以为是狼婆婆,二姊跟我说半夜不睡的娃娃要被狼婆婆抓走,大姊你怎么变成了狼婆婆?”他一见提着黄灿灿灯笼的是自己的大姊,顿时破涕为笑了,还好奇大姊居然就是狼婆婆。
一时半会的跟小孩子也解释不清楚,陶莞就把牛牛抱到床上哄他继续睡。
牛牛嘟着小嘴,四肢跟八爪章鱼一样扒住陶莞的身体撒娇:“大姊,我不睡。”
陶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对他说:“嘘,哥哥姐姐在睡觉,不能吵醒他们,牛牛穿好衣服跟大姊一起出去玩灯笼好不好?”这一个娃娃就够她头疼的了,要是再吵醒两个估计今晚她就真不用睡了。
牛牛稚气地点头,屁颠屁颠下床到桌子上拿了自己的衣服穿起来,不一会就对陶莞说:“大姊我穿好了。”
陶莞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就夹起牛牛往门外跑。关好房门陶莞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牛牛就往去村头的路上赶。半夜里乡道上冷冷清清,又没有月光,几丛杂草被风吹的刮出沙沙声。牛牛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在空旷的四野居然还有回声。小家伙觉得新奇,一连又假装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扬起脸庞天真地对陶莞说:“大姊,你听,有人学我打喷嚏。”
陶莞轻笑出声,没有应答,由着小家伙在怀里伊伊呀呀喊着玩。
走了大约有十来分钟她就看见了前面路上两个相互依偎缓缓走来的身影,估摸着是何花她们,就喊了句:“何姐、奶奶。”
“嗳。”何花应了一声。
“这么晚还没睡呢?”何花走近捏了一把儿子的小脸,爱怜地凑上去在他的颊边香了一个吻。
牛牛呆呆摇头,“我起来嘘嘘就看见了大姊,大姊还装成狼婆婆来跟我玩。”
“赶紧家去,半夜在道上喊不吉利,容易招东西。”何花说完还阴恻恻地往四周扫视了一下,让陶莞的鸡皮疙瘩瞬时战栗了起来。
一行人回到了家里,牛牛还是活力四射,压根没有想睡的意思,还缠人缠得紧,何花索性就让他闹,等他闹够了自然就想睡了,转而又对陶李氏说:“娘,我去烧水下面,你们吃了再睡,都一天没吃饭了,仔细饿坏了。”
牛牛一听要吃东西,两眼放光,扭着身体拽住何花的衣角忸怩道:“娘,我要吃鱼干,张婶子家的鱼干可好吃了,跟大姊做的一样好吃,今天哥哥还抢了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